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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电话被挂断了，顾雅喊了几声也不见回音，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难怪一直心神不宁，原来真要出事！ 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儿，约摸着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于是拜托邻居代为照看之后，顾雅就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宋智程的公司。 楼下已经支好了厚厚的气垫，鲜橙色格外醒目，隔着一条街看过去都那么刺眼。 周围挤满了人，都仰着头往上看，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讨论着什么。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顾雅也抬起头望了上去，午后的阳光依旧很耀眼，眯着眼睛寻觅了好半天，她终于在光圈中寻找到一个小小的模糊黑点。 是宋智程！ 虽然隔了几十米的距离，虽然看不清五官，但体内的程序设定让顾雅立刻认定了对方的身份，她拨开人群，努力挤进了写字楼的大门，冲进电梯，径直奔着楼顶去了。 此时，本来只想在天台上抽根烟的宋智程正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 “冷静冷静！”唯恐这人失足掉下去，保安队长伸手大喊，“别冲动，你老婆马上就要到了！” “操！”宋智程哭笑不得，心里很烦躁，低声骂了一句，“你们是不是闲的没事，找她干吗？” “想想老婆想想孩子吧！”前房东欲打感情牌，如泣如诉，“你就忍心……把他们扔下……孤儿寡母的让人欺负，多可怜啊！” “呸！你才孤儿寡母！”宋智程狠狠啐了他一口，正想骂回去，突然看到天台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小雅……” “智程……”从一楼到顶楼，乘坐电梯只需要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顾雅却觉得像度过了一生那么漫长，她满脸泪痕，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地奔了过来，“你这是在干嘛……” “没事没事，我就是抽支烟！”唯恐吓着老婆，宋智程赶紧从栏杆外面翻了回来，跳到顾雅面前，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哭啊……” “不是要跳楼自杀吗？”顾雅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疑惑道。 “嗐，跳什么……”宋智程抓了抓头发，将人揉进了自己怀里，“我逗他们玩呢……” 见此情形，其他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个保安悄悄靠近夫妻二人，半推半拥着将他们送出了写字楼。 虽然宋智程一再发誓，自己绝没有轻生的想法，但顾雅还是不放心，那种从下往上翻腾的不安和恐慌，甚至比之前还要严重。 “智程，以后别再吓我了。”回到家后，顾雅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可是不管她怎么劝慰自己，都没有效果，似乎暗中涌动着什么，看不见的危险正在悄悄靠近。 “我保证……”见老婆面无血色的样子，宋智程一阵愧疚，虽然自杀是一场乌龙，但也着实伤害到了顾雅，他斩钉截铁地说，“小雅，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更不会把你们娘俩扔下。” “嗯。”顾雅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方面表示相信他的话，一方面也是给自己信心。这时，女儿咿咿呀呀的“说”起话来，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张着两只小手，像是在寻求抱抱。顾雅见状，索性说，“智程，今天哄萌萌睡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要好好放松一下。” “没问题！”宋智程知道她这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欣然接受，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儿，兴致盎然，“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看着父女俩难得的亲密时光，顾雅终于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她微微叹了口气，心想也许是精神绷得太紧了，所以才一直疑神疑鬼。 没想到，顾雅洗漱回来后，女儿已经进入了梦乡，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宋智程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她不由惊讶道：“女儿果然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每天我都要把自己哄睡着了，她也不肯闭眼睛，还真体贴你呢！” “吃醋了呀？”宋智程揽过老婆的肩膀，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昵过了，“小情人再好，也比不上老情人。” “嗯……”顾雅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搂住宋智程的脖子，眼睛湿漉漉的，“智程，答应我，别再做傻事了，好吗？” “好。”宋智程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于是在她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小雅，为了你和萌萌，我一定会好好的。” “也不许再吓我……”顾雅就像一只撒娇的小猫，柔声威胁道，“要不然饶不了你！” 宋智程低下头，见她娇嗔的模样就像挂着露珠的重瓣芍药，妩媚诱人，不由心神一荡，喉头忍不住滚了滚，哑声道：“我去洗个澡。” “我等你。”顾雅显然也动了情，拉着对方缠绵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放手，“快点……” 看着宋智程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口，顾雅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她怔怔地看着那扇门，随后目光又转到了萌萌的身上，小家伙睡得很香，粉嘟嘟的小脸在夜灯的笼罩上，可爱极了。 一种莫名的忧伤从心底涌起，顾雅还来不及思考原因，突然觉得身上一颤，大脑中发出了“嘀嘀嘀”的声音，同时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警报——警报——三小时后，角色将自动解体。
第57章 施以援手 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淡然处之，角色解体，换而言之，就是彻底消失。对虚拟人来说，同样意味着告别这个世界。 顾雅的身体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她终于明白了那股无来由的恐慌源自何处，但却又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接受到这个奇怪的指令。 按照既有程序，顾雅的任务是和宋智程共度一生，他们的婚姻生活一共存续五十一年，在宋智程七十六岁寿终正寝之后，才算完成使命，到时候她的角色会自动解体，重新变回一堆代码。 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夜色沉寂，昏黄的灯光稀释了黑暗，空气氤氲成了靛青色，房间里的一切仿佛都被罩上了一层乌突突的塑料布，就算努力睁大眼睛，还是不能看得分明。 摇篮里的萌萌突然哼唧了两声，只见她微微皱起眉头，双脚不安分地踢了两下，看样子好像是在做梦， 一阵凉风从窗外钻了进来，掠过顾雅的眉间发鬓，渐渐陷入沼泽中的思绪突然被拉了回来，她连忙连忙起身，凑到摇篮边，弯腰俯首，轻轻拍了拍女儿，同时哼起了温柔的曲子。 因为得到了母亲的抚慰，萌萌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面部表情也松弛了些，她翻了个身，撅起小屁股，再次沉睡了过去。 怔怔地盯着女儿看了良久，顾雅的余光瞥到了床头柜上的闹钟，那是结婚时宋智程特意定制的。 外部轮廓是一个红彤彤的爱心，钟面的背影图是二人的婚纱照，时针和分针末端分别顶着两个字，一个是“雅”，一个是“程”，看起来喜庆又俗气。 因为这个“别出心裁”的纪念品，顾雅还嘲笑过宋智程，特别对他的审美水平产生过强烈的质疑，可现在…… 她的手搭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闹钟的表面，那力度就像是怕惊了谁的梦。指针滴滴答答地向前走着，并没有因为这温柔和不舍而停留，它们在齿轮的驱动下，忠实地按照程序的设定不断前进。 “距离角色解体，还有两小时三十分。” 就在此时，身体中的程序警报声再次响起，顾雅的手指神经质似的颤了一下，缩回时不小心将闹钟带落。 “啪嗒”，清脆的响声终于阻止了时间的脚步，表面的玻璃罩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纹，猛地看上去，就好像背景照片也被撕裂了一般，横亘在新郎新娘中间，泾渭分明，阴阳相隔。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顾雅愣怔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甚至顾不得捡起地板上的闹钟，猛地起身，一边快速褪去睡裙，一边推开了浴室的门。 氤氲的雾气中，宋智程的身体若隐若现。 来不及说一个字，顾雅快走几步默默贴了上去，滑溜娇嫩的身体，犹如刚刚跃上岸的鲜活银鱼，调皮的尾巴就像一把柔柔的小刷子，在宋智程的心尖上扫来扫去。 自己马上就要解体了，而宋智程却一无所知，她只能用异常夸张的热情，来掩盖心底浓浓的悲伤，想着能在这个男人的生命中，留下最后绚烂华丽的一笔。 顾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虚拟人，她有喜怒哀乐，当然也有贪恋和执念，在全情交付这段时间之后，她希望宋智程永远都能记得，曾经有一个叫顾雅的女人全心全意地爱过他。 宋智程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点燃了，他揽过顾雅，双手游走在那柔软的曲线上，呼吸粗重地吻住了滴着水的耳珠：“等急了，嗯？” “智程……”顾雅竭力稳住自己的声线，仿佛八爪鱼一般，迅速攀上了宋智程的脖子，脚尖轻轻一弹，双腿缠在他的腰间，满脸急切，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在舌尖上辗转了几回，终是没忍住，含混地吐了几个字出来，“快，没时间了。” 水汽不断弥漫，如同浓墨落入池水，温柔而坚定地铺陈开去，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浴室顿时变成了水墨画里的云山雾罩。 虽然近在咫尺，顾雅却总觉得宋智程的五官不甚清晰。 还好，皮肤之间的触感是无比真实的。 她湿滑的身体越贴越紧，恨不得将自己嵌入宋智程的胸腔中，心跳一声快过一声，仿佛有一种两人共用一颗心脏的错觉。 “智程……”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和水流混为一体，沿着宋智程的肩头滑落，顾雅呜咽着，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鼻音浓重，“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离开……你会记得我吗？” “傻瓜……”宋智程心里一阵酸软，但他却并没有察觉到顾雅的悲伤，而是轻吻着那湿漉漉的头发，轻声安抚道，“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回答我，你会记得吗？”顾雅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宋智程，那双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表面泛起阵阵涟漪，让人恨不得溺毙其中。 “当然会。”宋智程收紧了双臂，用细细密密的吻回应着她，温柔的情话在嘴边呢喃，“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会记得。” “我也会……”像是在许诺，又像是在强调，顾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宋智程，不管怎么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 空气中弥漫着高强度荷尔蒙的味道，和水雾混合在一起，暧昧旖旎。 此时的宋智程，化身为技艺高超的画师，肆意挥洒着浓墨重彩，落笔生情，浅带桃花。 顾雅将心头的沉重暂且放下，她的头极力向后仰着，白皙纤长的脖颈如同一只优雅的天鹅，乌黑浓密的长卷发披散在裸露的背上，被水雾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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