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师姐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顿了顿,卫渊道:“但是师姐你也会因此越来越沉重,不得自由。” “那又如何,我愿不得自由。” 卫渊眸色深深,月色皎洁之下,他的情绪看不分明。 叶悯微目光落在卫渊脖颈上的红色法印上。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卫渊,若你有想做之事,但是我却不愿你做,我可以阻止你吗?” 这话问得奇怪,以叶悯微的能力,若真想阻止什么事情,怎么会有做不到的道理。 卫渊安静片刻,眼里终于又露出那惯常的笑意,他说道:“看来师姐觉得那是不该阻止之事,才会这样跟我说话。” “师姐也不必为难,若你能拿出足以令我心动的条件,自然一切好说,万事都可以交易。” 叶悯微闻言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待卫渊走后,叶悯微便把谢玉珠弄回了房间里。然而她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后脚谢玉珠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 醉丸只有两个时辰的药效,药效退去的瞬间人便会立刻清醒。 卫渊以为谢玉珠是酒疯耍累以至于昏睡,然而情况正好相反,谢玉珠其实是突然清醒过来了。 她清醒的瞬间,醉酒之时的种种言行立刻涌上心头。谢玉珠只觉丢人万分,急中生智,索性倒头装睡。 她一直都清醒着,什么都能听见。 谢玉珠抱着被子,怔愣半晌,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语。 “嗯……这是真的吗?” 这晚上谢玉珠一夜未眠,心绪起伏不定,干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叶悯微便诚挚地对两位徒弟表示了歉意。而温辞则嘱咐她们道:“你们两个若还要脸面,以后可千万别碰酒了。” 恰好天裂之事卫渊与仙门间的谈判则也尘埃落定。叶悯微答应前往天裂面见复生的先贤,再收回时轮,让消失不见的弟子重归人间。 而仙门则应允,在不久之后要重开的大论道中,太清坛会上将有叶悯微一席之地。 于是在醉丸事件的第二天,天上城建城节前一日,叶悯微、卫渊和温辞便出发前往天裂。 而谢玉珠和林雪庚则留在了天上城之中,等待他们归来。 晴日朗朗,林雪庚与谢玉珠正走在天上城的街头。城中的来客已经不知换了多少拨,每一船人只能待三日便要送返故里。风舟码头上下船的人总是喜气洋洋,上船的人总是依依不舍。 更别说今日是节庆,离开的不少人都十分惋惜,痛哭流涕。 “如今外面都称颂天上城是真正的天堂仙境,对仙门的质疑声日起。这样的地方摆在眼前,仙门无论如何……” 林雪庚说着说着,却发现身后的谢玉珠一直没说话,她回头看向谢玉珠道:“你怎么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 谢玉珠抬起一张眼下青黑、神情严肃的脸,说道:“我在思考,你不明白。” 林雪庚上上下下瞧了她一遍,无言以对般摇摇头,径直转头往前走去。 便在她们迈步离开这边界之街时,路中却骤然出现了几道大裂缝,直抵地心,深不见底。 整座天上城,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第112章 天裂 西州位于西南, 群山连绵望不见边际,因雨水丰沛树木参天,地势多奇骏。那千百年的深山老林中连村寨也不曾有, 几乎无人能到达山林腹地。 而天裂便位于这群山之中, 宛如在山川中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裂口处爬满青苔, 再往里看便是一片漆黑。 若非腾云驾雾, 无人能走进这群山之中,便是进了群山,若是下去天裂也是九死一生。这千年前的七位先贤实在是为自己挑了一座再清静不过的墓地。 而如此隐蔽清静之处竟也被惊扰,千年未有像现在这般浓郁的人气。 天裂两边参天古树根深叶茂、郁郁葱葱,一盏盏明灯悬在浓郁瘴气顶端。数十名仙门中人守在古树粗壮的枝干上,深不见底的秘境便在脚下。 叶悯微、温辞与卫渊出现时, 仙门弟子间传来不小的骚动声, 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 叶悯微从天际无声无息地落在树枝上, 继而向前走去,周围的仙门弟子纷纷让开。 她一身蓝白相间的裙子,戴着视石,发根已经长出一片银白, 黑暗里鼻梁与眼中映着蓝光, 山风吹拂她的长发划过那莹莹蓝光。 她飞扬的发丝之后,便是抱着胳膊的美人。他面容白皙得过分,在黑夜中越发分明, 眉眼凌厉华美如同切割下的宝石, 着五色华服,发辫与手背上皆有五彩铃铛, 叮叮当当清脆作响。 而铃铛声后,是一身黑色锦袍的卫渊。他背着手悠悠而行, 腰间金牌闪闪发亮,眼中笑意似有似无,颈上的红色印记十分扎眼。 那些仙门弟子议论纷纷。 “这就是万象之宗啊……她眼睛上戴着的是什么?梦墟主人竟长得如此俊美,不像个真人……” “那个叛徒竟然也来了,太清坛会居然找他们来帮忙……他们不是灵器之乱的罪魁祸首吗?” “嘘……你去过天上城没有?那里全是由灵器运转的……没有一个仙门可以做到如此……以后这风向怕是要不一样了……” 叶悯微、温辞与卫渊在这边主事之人面前站定,那正是他们的老熟人——在崇丹山见过的逍遥门副门主甄元启。 甄元启看看叶悯微,再看向卫渊,不客气地冷然道:“窃贼们来了。” 卫渊从容以对:“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世道如此,师兄也别气坏了身子。” 甄元启并不想跟这令袭明塔倒塌的罪魁祸首说话,转而看向叶悯微,说道:“我听从太清坛会命令行事,不代表我赞成他们的决定。” 叶悯微看向甄元启,温辞淡然解释道:“他是在说他讨厌你。” 叶悯微点点头,问道:“这样,那他讨厌我又能做什么吗?” “什么都做不了。”温辞答道。 甄元启面色铁青,而叶悯微浑不在意地敲敲她的视石道:“那我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叶悯微转身面对天裂盘腿坐在树枝上,衣裙垂下掩住枝干,视石上的数符交错跃动不止。 从她视野中看去,自天裂深处而上密布着蓝色的灵力网络,稀疏交错构造复杂,且仍在不停变化。 叶悯微在衣边划动手指,以夜空为书案,复杂的数符便在黑暗中水银泻地一般,不断泻出。 甄元启面色青白一阵,还是同叶悯微说明如今的情况:“你们所谓时轮之物,它的灵力已泄露出天裂。即便在此处,每个人身上也已被吸去三到五年不等的时间,这影响正以每日一里的速度向外扩散。” 驻守在此处的仙门弟子修行大都数十年,身体被吸去三五年时间除了修为倒退也并没太大区别。 然而一旦时轮的影响蔓延出山脉,侵扰到山下的平民,后果便难以估量。 叶悯微只是俯身在衣服上划动手指,并不答话,甄元启皱眉道:“你可听见……” 叶悯微的眼眸在天裂的灵力脉络和她的算式间不断扫视,她打断甄元启道:“有会生棘术的人吗?” 顿了顿,她看了甄元启一眼,道:“你说的,我已经算出来了。” 有人自黑暗中而来,向叶悯微行礼道:“尊上需要做什么?” 叶悯微抬眼看去,来人正是沧浪山庄的惠南衣,他直起身来看向叶悯微。 “惠道长,我需要你用生棘术帮我放置苍晶。” 叶悯微从乾坤袋里扯来一张纸,挥笔在纸上画下天裂周围的地形,以及需要埋藏苍晶的位置及深度,又圈出几个位置。 “不要靠近这几个地方,那里被时轮干扰,你的术法可能会失效。” 她洋洋洒洒画完,将那纸扯给惠南衣,惠南衣接过纸卷和苍晶便行礼离去,对叶悯微态度十分尊敬。 他这般态度不由得也引起周围仙门中人的议论。 叶悯微不以为意,只是俯下身继续算着,直到丛林之中一道接着一道蓝光亮起,被埋入地底的苍晶发出光芒直冲云霄。第十八道光芒亮起时,她抬头看向那些光芒,手腕上万象森罗光芒轮转。 “好了,可以开始了。” 骤起烈烈大风,瘴气一扫而空,树木扭曲倾斜,树叶席卷而起。苍晶光芒互相纠缠回转,在叶悯微的眼睛里和天裂中的灵力脉络互相冲击。 她重新抽出一张白纸,一只手在身侧划动演算,一只挥手在纸上画起来。一张张白纸落下,不消片刻她便画完五张。 万象森罗的光芒退去,叶悯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温辞端详着她,了然道:“痛快吗?” 叶悯微转头,眼眸亮晶晶地看向温辞,笃定地点头。 这是她找回她的脑子后第一次遇上如此复杂的演算分析,思绪运转到极限的感受真是通体舒畅。 在这种时候,叶悯微又十分喜欢她的头脑,她好像突然有些明白温辞那种爱恨交织的情愫,是什么感觉了。 温辞眯起眼睛,轻笑一声。 而叶悯微转身把那几张纸一一递给甄元启,道:“这是天裂中的地形图,深入其中便会越来越宽阔,天裂底部广可十亩,先人墓葬便在此处。时轮紧邻墓葬,他们在此复生,一旦离开便会化为白骨。” “这张是天裂中的时轮效用分布。时轮并非影响全域,天裂也有许多未受影响的空区,譬如水中悬停的气泡。我一路打通这些区域,便能不受影响地到达地底。” 叶悯微语速很快,甄元启拿着那几张图纸怔忡片刻,颇有些不敢相信她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便能将天裂里的情况摸个清清楚楚。 叶悯微说完便转头给温辞递上一张纸,道:“我需要一支探路杖。” 温辞从她手上抽出那张灵脉图,端详片刻道:“灵冲如此密集,得要好木头才受得住。” 他挥着纸对甄元启道:“这附近可有已经出金丝的楠木?” 甄元启憋着气,喊人替他们去寻木头。 叶悯微又埋头去算些什么。而温辞拿了木头,那双灵巧得不像话的手便十指飞转,削成手杖打磨光滑,灵器专用的雕刀在上面来回雕画,灵脉纤细得几乎看不清。 甄元启拿着叶悯微的图与前来守卫的仙门中人交流,众人时不时看向这堂而皇之,当着他们的面做灵器的两人,窃窃私语。 温辞不消片刻便做好手杖,递给叶悯微。万事俱备,叶悯微终于从树干上站起身来,理理衣服对他和卫渊说道:“那我便下去了。” 甄元启将图纸递给她:“拿上你的图。” 叶悯微点点太阳穴:“我已经背下了,这是给你们看的。不过你们不要下去,天裂中时轮的干扰复杂,而此处岩石因时轮作用已经很脆弱,稍不留神里面便会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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