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最近要去涞阳王府演出吗?” “后天有一场宴席,我们已经受邀。” “带我去吧。” 秋笙深深地看着叶悯微,她问道:“我可以让您扮做乐师进入府中,不过您去涞阳王府,想要做什么呢?” 叶悯微思索片刻,似乎觉得这件事很难解释, 她试图描述道:“我好像养出了怪物, 说不定我自己也是怪物。总之, 有我需要确认和负责的事情。” 这样怪异的说法,恐怕没人能听懂。 面前这个姑娘面容年轻,发根深处却有一点银白,秋笙第一次在明安台下看见这个姑娘时, 她正捧着一块柿饼, 目光迷离。 秋笙想,她确实如温师父以前说过的那样,是个奇怪的人。 那个久居深山之中、从不下山的姑娘, 她一头银发、爱吃柿饼、眼睛不好, 但满心赤诚又纯粹,是全天下最聪明的, 最接近于神明的人。 他们每次问起温师父的经历,温师父总是淡淡地说一声你们懂什么, 仿佛他并不想被任何人所了解,也不想被任何人所亲近。 可是唯独山上那个人,温师父好像很希望那个人能够了解他。 秋笙粲然一笑:“既然如此,那风漪堂自然要鼎力相助。” 既然是温师父最在乎之人在乎的事,便值得冒险。 豫钧城北面的山上,气势恢宏的建筑沿山而上,连绵不绝,正是传承数百年的仙门沧浪山庄。沧浪山庄大弟子惠南衣一袭蓝色道袍,立站在山门边,与风漪堂来的姑娘互相一拜,那姑娘便上车走远。 惠南衣转身往门内走,边走边展开风漪堂送来的信,信展开的刹那,一颗苍晶掉落在地,叮当作响。 惠南衣目光一凝。 他正欲俯身将苍晶捡起,只听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大师兄,哪家小姑娘给你写……苍晶!” 他的师弟蓝星竹蹿出来,蓝衣嗖得一闪,在惠南衣之前眼疾手快地捡起苍晶。 蓝星竹瞪大眼睛看着这苍晶,又伸长脖子去看惠南衣手里的信,越看眼睛越大。 “大师兄,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涞阳王府有问题!那个作乱的灵匪和魏景总是前后脚出现,他们之间果然有猫腻!” 惠南衣从蓝星竹手里把苍晶拿回来,连同信一起封存好,严肃道:“事关重大,不可妄下断言。” “我知道我知道,师父说了八百遍,我们沧浪山庄与涞阳王府一向交好,仙门与朝廷也从来井水不犯河水,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轻举妄动坏了规矩。可这封信怎么说呢?” “信中并未署名,仅凭一颗苍晶,并不能算得上实证。” “那我们按兵不动,实证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啊!淇州每个月都会继续有人失踪!” “你只是同我吵嘴,实证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失踪的百姓也不会回来。灵匪之事师父早交由你负责调查,你如果想要查涞阳王府,就要先尽力找到有力的实证,不能空靠一张嘴。” 蓝星竹颇为愤怒,他皱着眉地抱着胳膊,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合礼数,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好好好,我知道了!” 说罢蓝星竹便转身而去,惠南衣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并不说话。 方才送信的姑娘说,写信之人是一位年轻女子。 名叫云川。 蓝星竹一转弯便沿着山路一路往上,穿过袅袅白云到达山顶的妙音堂,他远远地就扯着嗓子大喊道:“莫师妹!莫师妹!莫笑鸢!” 还未走进堂里便听见一声凌厉的琵琶响,气刃迎面而来。蓝星竹闪身躲过,头发差点给削下去一半。 只见一个红衣的英气姑娘抱着琵琶,婷婷袅袅地站在堂门口,不耐烦道:“喊什么喊,整日里跟个蚊子似的嗡嗡嗡说不停,你不去查你的灵匪,来烦我做什么?” “这不是正要查嘛!” 蓝星竹将莫笑鸢推到堂里,将她按在板凳上,将方才惠南衣收到信的事情如此这般与她说了一遍。 他说道:“师父总说没有证据,那我们潜入涞阳王府去找到他们掳走百姓的实证,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搜查涞阳王府了吗?” “涞阳王府建府数十年,外有师祖帮他们布置的保护符界,我们一旦硬闯师父们马上就能知道,肯定要被抓回来,罚跪都是轻的!” 莫笑鸢直摇头。 “所以这就要靠你了啊!师妹,你的弦杀术练得怎么样啊?我听说明日风漪堂要去涞阳王府演出,你不是一直说绮玉姑娘的琵琶是一绝吗?明日咱们去拜访王府,就说想沾王府的光向风漪堂讨教音律以精进术法。等进了王府,咱们伺机而动,去调查信上说的地宫在何处!”蓝知竹谋划一通,双目发亮。 他一口一个好师妹求了半天,莫笑鸢伸出三根手指:“欠我三顿悦椿楼的肘子。” “师妹!你这么贪嘴,什么时候才能辟谷啊!” “那我不去了。”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涞阳王府幽深的地宫之中,因为不见天光所以无法计算时间流逝。苍术与阿严靠着石墙坐着,阿喜躺在阿严怀里呼呼大睡,睡得香甜无比,甚至还打起了呼噜,怎么喊也叫不醒。 阿严愣愣地看着那满墙的宝贝,他刚沉浸在被背叛的悲愤中,就被魏景索要阿喜的恐惧打断,再为阿喜的本领而震惊。此刻他头脑空白,满心茫然。 “墙上那些都是灵器吗?” 苍术从怀里掏出一张烧饼,递给阿严,岔开话题道:“幸好进来之前才放了饭,云川又不吃饭,几张饼都在我这里,吃一口填填肚子吧。” 阿严转头倔强地看向苍术,仿佛要搞贫者不食嗟来之食那一套。 苍术直接将烧饼塞进阿严嘴里,把所有答案一股脑地抖落出来:“没错,这些都是灵器。我们现在是在涞阳王府的地宫里,这些东西不是涞阳王的就是你那大恩人魏景的。他很可能就是到处作乱掳走百姓杀你父母的那个灵匪,阿喜也是被他弄哑的。” “不可能!魏先生他救了我!”阿严咬着饼,含糊道。 “哦,他救你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人在场吗?沧浪山庄的弟子们是不是也在?他会不会是怕暴露自己凶手的身份,所以装作救人给沧浪山庄的人看?” 苍术一番话连上前因后果,说得极流畅。 阿严又被他说愣住了,张张嘴不知如何辩驳。他沉默良久后,怔怔地低下眼睛,抱紧了怀里的阿喜,只管否认:“不可能……你骗我……你说谎!不可能!” 光线昏暗的灵器宝库里阴冷而潮湿,那些世人趋之若鹜的宝贝被封存在一个个格子里,仿佛毒物一般泛出幽幽的冷光。 阿严捂住自己的头,他终于忍不住哭起来,肩膀颤动,哭声止不住,渐渐变成嚎啕声。 “骗人,你们都在骗人!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在说谎骗人,为什么你们要造出这种害人的东西!以前……以前道长们只用仙术救人,现在大家都在杀人……为什么!” 他边哭边质问道:“你呢,苍术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许再骗我!” 苍术凝视着阿严,唇角的笑容淡下去。 “我啊……” 苍术的话也没有个结尾,阿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落在阿喜脸上。 这睡意昏沉的小姑娘仿佛被惊扰,皱皱眉头,眼睛微微睁开一线。她睁眼的瞬间,他们就眼前一黑,又掉在了宝库外的石道里。 苍术轻车熟路地摸索两把,捂住阿严的嘴,将阿严的惊叫声闷在喉咙里。 而始作俑者阿喜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你看,就是因为阿喜。”苍术对阿严小声道。 石道两头都是深不可见的黑暗,这情形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苍术习惯性地伸出手来,缠着白布的手指轮转一圈,手指却突然顿住。 他的目光慢慢变冷,转头看向左手边那幽深的黑暗。 阿严不明所以地跟着苍术看向那无声无息的暗处。下一刻苍术便松开他,把两个烧饼都塞给他,低声对他说道:“你往右手边走,那里有个凸出来的柱子,去躲在柱子后面。看好阿喜,等她醒过来带你出去。” 阿严一头雾水地被苍术推着藏在了柱子后面。他刚拥着阿喜蹲下,就听见从远处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十几个人正往这边走。 这条石道笔直没有分叉,柱子后也不是死角,即便他躲在这里,那些人走过来也会看见他。 阿严脸色苍白,屏住呼吸。 苍术却摸摸他的头,轻叹一声,竟然从柱子后站起来,转身迎着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走去。 “什么人在那里!” 有人高喝道,刀剑与脚步声纷乱,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许多高大魁梧的身影将那道清瘦的身影围在其中,剑影直指清瘦人影的面门。 阿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那连成片的黑影们里却走出一个影子,身着皮毛大氅,头戴发冠。 那个影子慢慢说道:“神相大人,您竟然还活在世上。” 神相大人?沾一个神字,听起来是好大的官,谁是神相大人? 阿严正疑惑着,只见被刀剑包围的清瘦人影俯身行礼,脊背直挺,身形优雅。 “涞阳王殿下,别来无恙。” 苍术的声音轻缓和气,不卑不亢。 阿严睁大眼眸,神相大人是指……苍术?
第047章 潜入 苍术抬眼看向面前的涞阳王秦嘉泽。 这位三十岁上下的王爷生得眉目俊朗端正, 气度不凡。在幽深的地宫石道之中,他一袭狐皮大氅,被侍卫们簇拥着, 一看便是无数金银财宝与权势才能堆出的雍容华贵。 苍术向来知道, 所谓富贵与权势, 若撕开表皮仔细端详, 便会看见白骨森森。 昏暗的火光映照下,年轻的涞阳王目光深深,道:“大人怎么会出现在本王的地宫里呢?” 苍术淡然道:“机缘巧合。” 秦嘉泽沉默一瞬便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别人说这话本王不信,可神相大人说这话,本王便不得不信了。” “久别重逢, 此处冰冷刺骨, 大人最怕受寒, 还请去本王的暖阁一叙。” 秦嘉泽的声音在石道内回荡。阿严藏在石柱之后的阴影里,听着众人脚步声逐渐走远,终于面色苍白地松了一口气。 涞阳王一行本要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因为突然遇见苍术而临时调转方向, 才没有看见他与阿喜。苍术好像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阿严抱着阿喜, 喃喃道:“神相……大人?” 涞阳王,神相大人,魇师与灵匪, 还有云川……他们到底都是什么人, 到底在干什么? 他到底能相信谁呢? 涞阳王府坐拥淇州大半税收,暖阁之内金砖玉砌, 奢华至极。秦嘉泽似乎是知道苍术畏寒,房内的炭火烧得充足, 一室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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