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之揽着颜嫣的腰,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目眦欲裂,颤颤巍巍指向他们二人:“你,你们俩……” 那些话还在喉咙间打着转儿,又“砰”地一声倒了。 这次,是谢砚之动得手。 他可没颜嫣那么温柔,压根没想过要管直挺挺栽在地上的柳南歌。 颜嫣盯着柳南歌看了半晌,大发慈悲地帮她翻了个身,用这个姿势躺着,醒来不至于扭着脖子。 而后,仰头望向谢砚之,颇有几分不解:“砚之哥哥,你既是来杀柳月姬的,又为何要躲躲藏藏?” 不是颜嫣想太多,这着实不符合魔尊大人一贯高调的行事风格。 谢砚之轻轻推开大尾巴猫凑过来的小脑瓜,端坐于靠背椅上闭目养神,声音懒洋洋的:“身子虚,打不过。” 颜嫣:??? 这话说得……真以为她会信? 许是猜到了颜嫣会对此表示质疑,他十分反常地解释着。 “我身上的伤你也见过不止一回,当真觉得我是铁打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 颜嫣摇头似拨浪鼓,内心已隐隐有些动摇,谢砚之的确伤得很重,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忽悠她。 可她仍不死心,又问了句:“你……当真打不赢?” 殊不知,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让谢砚之那颗心瞬间坠入谷底,他扭头转向颜嫣看不见的角度,自嘲一笑。 你究竟还在期盼什么? 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真心实意的关心话,当真比登天还难。 颜嫣见谢砚之脸色突然冷下来,也知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的她蹭蹭蹭跑过去,从背后搂住他脖子,轻声细语:“好好休息,若是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谢砚之又在心中冷笑:虚情假意。 想是这么想,也不见推开颜嫣,反倒紧紧扣住她手腕,生怕她会离开。 越到这种紧要关头,颜嫣越是静不下心。等了不到半盏茶工夫,她又按捺不住地问道:“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谢砚之仍未睁开眼:“等。” “等?”颜嫣不知谢砚之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她是万万不可能就这么干坐着等下去。 心中思虑万千的颜嫣眼睛倏地亮起来,戳了戳谢砚之的肩,笑眯眯的。 “我有一计,砚之哥哥可要听?” 她贴在谢砚之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最后一拍胸脯。 “总之,砚之哥哥你只需坐在这里帮我坐镇,其他的事通通都不用管,交给我办就好。” . 谢砚之插手穗城之事又怎瞒得住柳月姬?一晃三日过去,却始终未能打探到谢砚之的消息。 她甚至都不知道谢砚之这般做究竟有何目的,在猜测与妄想之中艰难度日。 半个时辰后,柳月姬终还是沉不住气了,决定将计划提前,起身往密室中走。 柳家密室最底层有个付星寒与柳南歌都不曾去过的地方。 通往此处的隧道需要柳月姬的血方才能开启,她手捧用以照明的夜明珠,一路沉至密室最深处。 那里藏了棵大到不可思议的树,枝叶皆已凋零,只余光秃秃的树杆,显然是在沉睡。 柳月姬掌心贴在粗糙的树皮上,往树中注入灵力,一点一点将它从黑暗中唤醒。 …… 今日已是柳南歌失踪的第四日,付星寒亦是忧心如焚。 他始终联系不到柳南歌,颜嫣也不知所踪。 时光在看似平静的暗流中急速流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今晚又是个月圆之夜,付星寒身上龟蛊再次发作了。 剧烈的疼痛从骨髓深处涌出,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他颤抖着吞下一枚止疼丸,疼痛明显有所缓解,眼前却再次出现了幻觉。 浑身痉挛的他一把攥住眼前之人纤细的手腕,轻声唤:“璃妹。” 那人却笑着甩开他的手:“爹,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谁。” 女孩软软糯糯的嗓音落入付星寒耳中突然变得极其刺耳。 他眼前的世界像是蒙着一层纱,许久许久以后,那层薄纱般的雾气方才散尽。 颜嫣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付星寒既震惊又愤怒,口不择言道:“怎么是你?” 颜嫣眼中笑意不减:“爹,您这说得这都是些什么话?我怎么你啦?” 直至此刻,付星寒方才从幻觉中彻底抽出心神,自知失言的他懊悔万分。 他怎么都没想到,消失这么久的颜嫣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未过多久,付星寒面色便已恢复如常,笑得甚是慈祥:“嫣儿,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南歌呢?你们二人怎分开了?” 颜嫣长叹一口气,很是惆怅地道:“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 “谢砚之知道咱们父女俩合谋算计他,很生气,把柳南歌给抓了。” 听闻此话,付星寒神色剧变,表情跟不上眼神的变化,那抹笑像层面具似的黏在脸上。 颜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又笑了笑。 “骗你的,她被我藏起来了,安全得很,你大可放心。” 颜嫣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的,又出现得这般突然,付星寒也不傻,心中已隐隐有所预感,冷不丁道:“是不是谢砚之也来了?” 颜嫣微微颔首,她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付星寒,说白了,是想让他代替谢砚之打头阵,去给柳月姬投毒。 她储物袋中还装有好几份从周大幅那儿抄来的毒方,只要付星寒愿意配合,定能轻松拿下柳月姬。 付星寒、谢砚之、柳月姬三人中若只能死一个,她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柳月姬。 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敢冒这个险,让重伤未愈的谢砚之正面对上柳月姬,就怕谢砚之会因此而折在柳月姬手中。 谢砚之若死了,柳月姬的弑母之仇怕是此生都无望去报,甚至,可能连她都没命活着。 谢砚之则不然,虽对她有所防备,可终究对她有情,顶多也就是把她捆在身边,断不会伤及她性命。 反正不管怎样,付星寒所求也不过是杀柳月姬。至于他那封信究竟是真是假,颜嫣已不打算追究。 哪知,付星寒竟主动提起了那封信。他知颜嫣定是在怀疑他的动机,索性将自己所思所想统统都给抖出来。 只闻他道:“你那好夫君谢砚之从未信过我,既如此,我为何还要为他效力?试问给柳月姬做狗和给他做狗又有何区别?” 付星寒虽未把话说全,颜嫣却一下就听懂了。直至现在,她方才明白付星寒所求是什么。 仙神二界常年神隐,说是六界,其实也就只有妖、魔、冥、人四界。 谢砚之与柳月姬无疑是两座越不过的山脉,他们二人一死,也就只剩个池峻能与付星寒争锋。 池家那位剑尊向来不问世事,如此一来,好处岂不是都落到了付星寒头上? 怪不得他会突然改变主意,盼着谢砚之和柳月姬打起来。 不。或许他从未想过要投靠谢砚之,打一开始就想着要两头骗。 这下颜嫣是真无语了,搞半天他们三人是谁也不信谁,怪不得会发展成现在这副局面。 而今,付星寒既已把话跟她敞开说,那么,一切是否都能回到正轨上? 颜嫣很犹豫,该不该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付星寒听,倘若他是与谢砚之联合起来诓骗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颜嫣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屋外突然响起阵阵急促的叩门声。 她与付星寒对视一眼,付星寒朝她摇摇头,她瞬间会意,躲进卧室里间。 就在颜嫣藏好不久,外间传来了奇怪的打斗声,桌椅茶具“哐啷”掀翻在地,最后,以付星寒的低呼收尾,一切又都回归平静。 颜嫣手掌紧攥成拳,密切关注外面的动静,直觉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可她向来惜命,不会轻易冒险,待一切都风平浪静,方才走了出去。 此刻的外间一片狼藉,巨力袭击之下,桌椅皆被劈成碎片,不知被什么东西扯走一半的门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在晚风中“嘎吱嘎吱”摇曳。 至于付星寒,则早已消失不见,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 颜嫣搓平不断钻出手臂的鸡皮疙瘩,心道:“这是什么情况?” 她犹豫再三,终还是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偌大一间柳宅,静到连风吹叶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除颜嫣以外的其他人都像是凭空蒸发了般,她一路走去竟瞧不见半个活人,道不出的诡异。 颜嫣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拎得清。 这种时候,当真生不出半点多余的好奇心,只想赶紧回到谢砚之身边,有他在,才安全。 颜嫣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几步,越走越觉不对劲。 她下意识去摸悬在腰间的传讯玉简,想给谢砚之传讯,却摸了个空,也就这时候,她方才后知后觉想起,传讯玉简早已被自己捏碎。 颜嫣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前方隐隐传来几声哭嚎,可很快,又被风吹散,再也听不见。 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直觉告诉颜嫣,不能再往前走,可往回走似乎也并不安全…… 颜嫣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满月高悬,拂过面颊的晚风越来越凉,粗如婴童手臂的藤蔓在无人能看得见的角落悄然潜伏蔓延。 它们对活着的凡人都不甚感兴趣,更遑颜嫣这个“死人”,顷刻间,有数根藤蔓擦着颜嫣脚踝掠过,“咻”地一声卷走某个躲在灌木丛中瑟瑟发抖的修士。 “咻咻咻——”破风声响起。 数不尽的藤蔓一齐向那修士涌去,不断交织绞缠,如撒网捕鱼般将人从灌木丛中捞起。 月色缓缓流淌,照亮那人的脸。 僵立于原地的颜嫣豁然瞪大眼:“柳南歌!” 彼时的柳南歌已被密密匝匝的藤蔓裹成巨大的茧,只留一颗头在外面。 她像是正在承受极大的痛楚,艳丽的五官扭曲成一团,仍不忘向颜嫣呼救:“救我……颜嫣你快来救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颜嫣纵是想救也有心无力,当务之急,自是赶紧跑路保命! 那些藤蔓一窝蜂地来,一窝蜂地走,拖拽着被裹成茧的柳南歌消失于茫茫夜色间。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的颜嫣这才发觉,那些藤蔓对她似乎并不感兴趣。 颜嫣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心情,连忙提起裙子往碧汀苑跑,谢砚之定然还在那里。 夜色渐浓,依山而建的柳家主宅腾起了雾,眼前的一切皆已开始变模糊。 耳畔不断传来藤蔓穿梭时所发出的“簌簌”声,颜嫣就这般在浓雾中摸索着前行,早已辨不清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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