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早已瘦得脱相,只勉勉强强能认得出本貌,不断扭动瘦骨嶙峋的躯体,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救我……救我……” 声音是脱水后的哑,空洞洞的眸子死死定在颜嫣身上,仿佛她就是唯一的希望。 颜嫣记得这张脸,正是此人发现穗城郊外的尸体与柳月姬有关。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救他。 尚未来得及付诸行动,便被柳南歌抢了先。 只闻“轰”地一声,那人与缠绕在其身上的藤蔓皆被搅成碎片炸开。 颜嫣心中骇然,正要诘问柳南歌此举是为何意。 倏忽间,那根被柳南歌用剑气绞断的藤蔓又缠了上来,发出困兽一般的低吼,直逼二人面门。 柳南歌猛地将颜嫣拽上飞行法器,连溅落在其身上的血渍都来不及清理,几乎是拔腿就跑。 待她与颜嫣一同逃出藤蔓的攻击范围,方才抽空与颜嫣说话,“没用的,我也救不了他,一旦被那些东西缠上,只有死路一条。” 颜嫣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柳南歌定是知道些什么,可她定然不肯轻易透露真相。 某种程度来说,颜嫣并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穗城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更多的是震惊与后怕。 她捂紧胸口,站在百米高空之上俯瞰穗城全貌。 绛紫色烟雾如薄纱般罩在穗城上空,整座城死气缭绕。 城外一百零八棵模样古怪的树状若疯魔,原本安安静静垂落在地的气根肆意生长,有如巨蟒般四处追逐捕猎。 它们对修士的兴趣明显要大于凡人,气根不断延伸,向城中逼近。 一旦发现目标,不给猎物半点可逃脱的机会。 交错编织成巨网的根系蜂拥而上,堵住所有退路,再缓缓收拢气根,包裹缠绕住那些无处可逃的修士,直至吸干他们身上每一滴灵力。 此情此景,颜嫣终还是有些不忍,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她下意识攥紧柳南歌胳膊,尾音微微发颤:“你敢说,你当真不知此处发生了什么?” 柳南歌面色也没多好看,她咬紧牙关,色厉内荏:“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她虽比从前有所长进,脸上仍藏不住事,瞧她这副样子,显然是知情的。 颜嫣又道:“你娘不是喜欢在世人面前充当好人吗?快给你她传讯,你我二人能力有限,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柳南歌脸色愈发不自然:“此处是穗城,不在我柳家管辖范围内,我娘若贸然插手,定会落人话柄。” 从柳南歌此刻的反应来看,这些事定然与柳月姬脱不了干系,甚至还让颜嫣联想到了那些被她关在密室中的修士。 颜嫣心中了然,便不再试探。 柳南歌有意让此事发酵下去,她纵是有心想阻拦,效果也甚微,怕是得另寻他法。 颜嫣心中思绪万千,柳南歌亦心事重重,她没想到柳月姬竟提前动手了,如此一来,便只能先将颜嫣带回柳家主宅。 幽州地势诡谲,常年云遮雾掩,易守难攻,若无人带路,外人想要找到柳家主宅,怕是比登天还难。 也正因如此,它对幽州原住民以外的人而言,是个极其神秘的地方。 故而,颜嫣未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异样,直至柳南歌偷偷带着她翻墙,进入一间极其华丽的房间,她方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颜嫣心中警钟骤然敲响,扭头去问柳南歌:“这是什么地方?” 柳南歌神色自若:“我房间。” 颜嫣:“……” 她还真不懂柳大小姐的脑回路究竟是何构造。 下一刻,又闻柳大小姐道:“如今再也寻不出一个比柳家更安全的地方,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别乱跑,我出去一趟。” 颜嫣若肯乖乖听话,那才叫奇怪。 这父女两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她自是不能坐以待毙,决定先发制人,把主动权夺回自己手上。 眼看柳南歌就要走出去,颜嫣突然拍了拍她的肩:“你等等。” 电光石火间,颜嫣洒出了藏在掌心的迷.药。 出乎意料的是,柳南歌竟没上当,她回头的同时屏住了呼吸,正满脸嘲弄地看着颜嫣。 她又不笨,更何况,爹早就叮嘱过了,在颜嫣这只小狐狸面前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万不可大意。 柳大小姐突然变聪明了,颜嫣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无奈地耸耸肩,轻声嘟囔着:“哎呀,失策了,失策了。” 尾音才落,本还好端端站着的柳大小姐突然直挺挺栽倒在地。 颜嫣眼疾手快接住她,并拔.出插在她后颈上的那根针,摇头轻叹:“是变聪明了不少,可惜啊,还是太嫩了些。” 她连拖带拽地将柳南歌藏在衣柜里,思来想去,仍觉谁都不靠谱,还是得靠自己,奈何暂时尚无任何头绪,只能先躲在柳南歌房间里慢慢筹划。 思考着,思考着,竟已入夜。 颜嫣目光呆滞两眼发直地瘫在柳南歌床上,仍未想出应对之法。 今日所发生之事堪称离谱,她在不断复盘,竭尽所能地为自己理清思绪。 先是付星寒怂恿柳南歌将她掳走一事,颜嫣甚至都有些怀疑,他是否已被那药丸给影响了,否则,又怎会做出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再就是穗城外那些树,明显是柳月姬的手笔。 可颜嫣死活猜不出她做这些事的动机,以及被她关在柳家密室的那些修士与此事是否有关联。 那些树看见凡人几乎无动于衷,反倒撞上修士,便如疯狗般冲上去…… 难不成她是想杀光所有修士? 颜嫣着实有被自己这个荒诞的念头给蠢到。 除非柳月姬有病,不然,这么做对她有何好处? 柳大小姐想必是知情的,否则也不会莫名其妙将她带回柳家,奈何套不出话。 至于付星寒,颜嫣仍有些拿不准主意,是否该在此刻给他传讯。 倘若付星寒信中所说是真,她这般贸贸然地找过去,只怕会坏事。 可他所说之事若为假…… 颜嫣越想越觉头大,索性躺平,不再纠结。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解决之法。 此刻已无限临近子时。 彻底放空大脑的颜嫣犹在感叹,想不到她今年的生辰竟要偷偷摸摸躲在柳南歌房中度过。 下一霎,屋外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万朵烟花同时升空,点亮夜幕。 颜嫣骤然从床上弹起,把窗推开一条缝,仰头望向夜空。 整个夜空亮如白昼,璀璨的烟火不断升起,又不断落下,仿佛未有穷期。 颜嫣从未见过这般盛大的烟火。 千万朵绚丽的花火同时绽放,几乎能与日月争辉,莫说整个天幕,就连这间黑漆漆的房间都被照亮。 颜嫣眼中倒影着漫天烟火,既有惊艳也有惊骇,究竟是谁在放烟花呢? 与窗外烟火一同亮起的,是被她悬在腰上的传讯玉简。 光滑的玉璧上显示出谢砚之的传讯符文,颜嫣犹豫半晌,终还是选择接听。 谢砚之清冷的嗓音从玉简中传来,带着几分不真实的缥缈感。 “你这些天在外面玩得可还开心?” 重音压在“玩”字上,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颜嫣手指攥紧玉简,没接话。 旋即,又闻他道:“今年的香囊没有往年的好闻,多了味樱罗草,略有些呛鼻,不过,既是你送得,我都会好好收着。” 他顿了许久,嗓音渐渐放柔。 “还有,生辰快乐。” 谢砚之会发现樱罗草,颜嫣并不意外,他定然猜不到她准备如何来利用此物。 意外的是,这场烟花竟是他放的。 颜嫣仰头望着漫天烟火,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直至突然想起穗城之事,她犹豫半晌,终还是选择将此事告诉谢砚之。 她用一段简短的话语说清来龙去脉,而后,颇有些殷切地问道:“你,能不能去救那些人?” 她知谢砚之从不管闲事,更何况还是人族的闲事,说到此处,她稍稍停顿,又补充了句:“就当送给我的生辰礼。” 谢砚之半点没犹豫:“好。” 颜嫣弯了弯唇角:“谢谢。” 也不知是谢他去救那些人,还是谢他送来的这场烟火,又或许二者皆有之。 . 临近天亮,这场盛大的烟火方才停歇。 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聒噪的蝉鸣与鸟啼声一同响起,没完没了的吵着闹着。 颜嫣就这般一动不动地趴在窗前看了整夜烟花。 洒扫婢子们打着哈欠从长廊中路过,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也不知是哪位仁兄这么大的手笔,他倒是放得开心,可苦了咱们,被吵得一整夜都无觉可睡。” “什么仁兄不仁兄的?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跟人家瞎说啊,昨天夜里放烟火的是魔域那位……” “我有个朋友原本也想要买些烟花,结果,你猜怎么着?整个幽州的烟花都被买空了,他跟人打听了好久,才知道,是那位魔尊大人买走的。” “啊?你说他没事买空整个幽州的烟花作甚?” “谁知道呢~兴许他这是又发现咱们大小姐的好啦?” 洒扫婢子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颜嫣胡乱飘飞的思绪也终于拉回。 谢砚之从不做无用之举,她知道,这场烟火除了给自己庆生,还有一个功效——用以震慑柳月姬。 一介洒扫婢子都能顺藤摸瓜摸出昨夜那场烟火是他所放,柳月姬又怎会毫无察觉?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如何得知她如今在柳家? 颜嫣突然一拍脑门,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她如今所用的传讯玉简与储物袋皆为谢砚之所赠,他随便在什么地方覆一缕神识,她便无所遁形。 颜嫣大思路是对的,偏偏猜错了方向。 正因她前些日子的任性妄为所致,为防止她下次又偷偷躲起来,谢砚之生生撕下一缕神识附着在那枚玲珑骰子之中。 颜嫣若遇见危险,他亦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只是或多或少会对谢砚之有所影响,分出神识时的痛暂且不提,若有人故意损毁那枚玲珑骰子,谢砚之亦会受反噬,相当于是将他的软肋附着于颜嫣身上。 未过多时,传讯玉简又亮了。 颜嫣垂眸看了眼玉璧上的符文,连忙钻进她藏柳南歌的那个柜子里。 甫一接听,玉简那头便传来了江小别的咆哮声。 “颜嫣!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收了谢砚之一盆息雾草,你便要与我断交是不是?” 颜嫣耳膜都快被她给吼破了,连忙拿远玉简,无奈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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