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该活在梦中。 故而,我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醒了过来,自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自己喜欢上你。 爱恨消弭,两两相忘。 这便是你我之间最好的结局。’ …… 许是太过悲戚,又或许是心怀愧疚却仍有不甘。 谢砚之手背上的青筋已然微微隆起,又恐会弄坏颜嫣留下的印记,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颤动着筋骨松开自己紧攥的拳。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亲手摔碎了他想要私藏的月亮?究竟要怎样才能将她拼凑完整? 他从未这般迷茫,这般无助,仿佛又变回了两百年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少年郎。 此时恰有一阵风袭来,红叶自他指缝中逃走,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 眼看就要落在淤泥上,他正欲伸手去抓,却被举着伞急匆匆赶来的青冥一脚碾入泥土里。 “咔——” 有道清脆的声响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心口处传来阵阵刺痛,神思恍惚间已然辨不清那究竟是叶碎的声音,还是自心脏深处传来的龟裂声。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像被抽空灵魂的木偶般杵立在这场大雨中。 又于一瞬之间骤然回魂,不顾仪态地蹲伏在地,去捡那片被青冥碾碎的红叶。 从未见过谢砚之这副模样的青冥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将油纸伞举于谢砚之头顶,小心翼翼地呼唤着:“君上……” 谢砚之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想捡回那片红叶。 可随着他动作幅度的加大,那个原本好端端被他搂在怀里的铁盒“哐当”一声落地。 余下的六封信亦如那片红叶般被风卷走,漫天飘零。 直至彻底被雨水润湿,浸泡在不断泛起涟漪的水洼里。 还有一卷被藏于铁盒夹层中的帛轴,“咕噜噜”敞开,滚至他足下。 他眼睫颤了颤,看见了自己年少时为颜嫣画得那幅小象。 画中那个被积水浸湿的的姑娘眉眼弯弯梨涡浅笑。 是他再也瞧不见的模样。 他怔了怔,踉踉跄跄后退数步,终是惨然一笑,跌坐于冰冷的雨水中。 原来有关云梦的一切她都知道。 原来,他早已错得再无挽回的余地。
第67章 ◎“阿颜,你不要不理我……”◎ 颜嫣自是不知她与少年谢砚之的那段往事, 不过是想趁此机会戳谢砚之心窝子,以及利用他的愧疚,让他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友人好一点罢了。 当然, 这已是后话。 时光一晃而过,眨眼间,哀牢山上已过十六载。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道暗影从山主大人岚翎的住处直掠向天边,彻底消失不见。 直至黎明破晓, 天微微亮。 颜嫣箭一般闯入锦羿房间, 将岚翎留下的信件往桌上一拍, 唉声叹气道:“你爹他果真抛下咱俩跑了。” 正处于化形关键时期的锦羿顿时被吓得缩回原形。 颤声道:“这可该如何是好?” 相比较锦羿的“花容失色”, 颜嫣则要淡定得多。 这已是锦羿十六年来第八次化形。 每逢化形之时, 他都要摆上满满一屋镜子, 全方位无死角地观察自己将要幻化出的人型, 稍有不满之处, 便强行憋回去, 再修个一年半载, 为下次化形蓄力。 然而, 颜嫣亦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锦羿这次化形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背。 他此番好不容易幻化出一副哪儿哪儿都让自己倍感满意的好皮囊,却不想, 在这等关键时刻,颜嫣闯了进来, 叫他岔了气, 从而错失良机。 缓过神来的锦羿越想越生气,险些一口老血喷在颜嫣脸上。 至于他爹岚翎的离开……他压根就没当回事。 自打他听得懂人话的那日起, 岚翎便时常在他耳畔念叨着。 “我儿啊, 快快长大, 只有待你长大了,爹才能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啊~” 被迫听了百来年老父亲唠叨的锦羿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也正因如此,关于岚翎的不辞而别,他这个当儿子的心中并无多少触动。 毕竟,那是个自他懂事以来便知晓,总会要离开的人。 倒不如打一开始便不将他放入心里。 因有了这层关系,他们父子二人从来都算不得亲近。 反倒是颜嫣这个半路被捡回来的小花妖与锦羿相依为命。 故而说颜嫣是这世间最了解锦羿之人都不为过。 只消一眼,她便从锦羿那双呆滞的豆豆眼中窥得真相。 她没好气地朝锦羿翻了个白眼。 并抽出一张白纸,铺在桌上,与他分析当下局势。 “你虽身负凤凰血脉,却羽翼未丰至今都不得化形。至于我……不过是个天赋与血脉皆普通的小花妖。” “咱俩凑一块,莫说守住这偌大的家业,怕是刚走出哀牢山地界就得被隔壁山头的大妖分而食之。” 说到此处,她不禁长叹一口气。 “好在你爹他还算是有良心,离开前散尽半身修为给哀牢山加了道结界。” “可咱们隔壁山头那些个大妖修为如何,你心中想必十分有数。” “你爹他散尽半身修为所塑的这个结界顶多也就只够支撑个五十年。” “五十年后结界一开,你若仍是只只会搔首弄姿的山鸡,我若仍是个只会基础妖术的半吊子,咱们就只能和哀牢山上这群老弱病残一同等死。” 纵是锦羿脑回路再清奇,也被颜嫣说得有些心慌害怕。 可他心中又没主意,只能眼巴巴瞅着颜嫣:“那咱们又该怎么办?” 颜嫣继续道:“你爹他定然早已预料到这些,故而,他早早便给咱俩安排好了接下来这五十年该学习的课程。” 听闻此话,锦羿本还眉开眼笑的,却不料颜嫣话锋陡然一转,沉吟道。 “你爹出发点是不错,可想事情未免也太过理想化。” “时间从来都不会偏袒任何人,这五十年里,你我二人的修为会有所精进,外面山头那些大妖又岂会一直停留在五十年前?” “五十年前的今天你我二人尚且打不赢,五十年后……还是别做白日梦了,该打不赢照样打不赢。” 她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洒在锦羿身上,他是身也哇凉心也哇凉。 真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吗? 他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不成? 锦羿忧心忡忡殚精竭虑。 颜嫣却一扫眼中的阴霾,笑靥如花:“既如此,咱们倒不如趁那些大妖如今进不来,转被动为主动?” 锦羿一看颜嫣那表情便知,她定有解决之法,那两颗黑豆豆似的小眼睛“刷”地亮了起来,呈洗耳恭听状,静待下文。 这个计划早在颜嫣得知岚翎将会离开时便已成型。 每年立春后,总有不少人族修士跑来妖族盘踞的十万大山中历练。 人族实力强悍,又多奸猾之辈,哪怕是强大如须萸山山主都不愿得罪那些个人修。 只要前来寻宝历练的修士不胡乱屠杀妖族,各个山头的山主向来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去。 毕竟实力摆在这里,打不赢。 颜嫣如今要做的便是—— 打乱原有的秩序。 说到此处,她挑眉朝锦羿狡黠一笑:“我早就打探好了,今日会来一批人族修士来咱们妖界历练,其中不乏一流世家与顶尖修仙门派的精英弟子。” “咱们啊……” “只需杀上几个人族修士,再嫁祸给须萸山,便可关门看戏。” 至于她为何挑中须萸山做靶子,而非别的山头,理由很简单。 须萸山乃是妖界十万大山中实力最强悍的山头,又因毗邻哀牢山,故而,哀牢山平日里可没少受须萸山欺负,称其为头号大敌也不为过。 除此以外,颜嫣还有个不得不剿灭须萸山的理由。 妖界十万大山听上去好像厉害,实则大妖接二连三的隐世,以至妖族式微,仍在瞎蹦跶的多是些不成气候的虾兵蟹将。 否则,偌大一个妖族又何必憋屈地缩在这等不见天日的山旮旯里? 说白了就是人魔二族强盛,妖族孱弱,千万年来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还不敢讨回公道,只能忍气吞声,在夹缝中求生存。 而今连岚翎都已选择隐世,整个妖界能拿得出手的大妖便只剩下须萸山山主,加之岚翎素来无甚野心,平日里大大小小的妖怪也都是唯须萸山马首是瞻。 如此一来,须萸山若被人族修士剿了,届时群妖无首,定会为争夺资源而大打出手。 妖族虽已是强弩之末,却有六界公约为束缚,人族倒也不敢真把整个妖界都给踹了,撑死也就铲平个须萸山。 若运气好,借助岚翎所设结界避过此劫的哀牢山便可趁此机会崛起,一举吞并西南数座妖山。 听完颜嫣的阐述,锦羿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可真不愧是他爹用兵法喂大的姑娘,这脑瓜子可真会转! 时间紧迫,二妖又商议了几句,一拍即合,当即决定下山去杀人。 与此同时,哀牢山山脚下的结界外赫然闯入一名白衣男子。 那男子身量颀长,面容清隽雅正,端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锦羿鬼鬼祟祟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可对此人下手。 而颜嫣恰也发现了此人,与锦羿对视一眼,当下决定,就杀他了。 二人虽未见过十万大山外的世界,却也知晓,此人衣襟上所绣之物乃是雍州池家所特有的图腾——鲲鹏。 如今池家已跃升为修仙界第一世家,自家人若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须萸山,池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怎么看怎么都觉着,杀他划算。 颜嫣正准备要对那人下手,忽有寒芒自眼前闪过。 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她纤细的脖颈上便赫然多了把名唤斩宵的剑。 颜嫣顿时绷紧身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并缓缓转过身,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瞅着那人,十分没有骨气地求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只是途径此处的小花妖,我生性纯良,我从未做过坏事,我……” 颜嫣自不会这般轻易低头服软,她是在借机转移那人的注意力,好为躲在一旁放暗箭的锦羿拖延时间。 岂知,锦羿还未来得及动手,那人手中的剑便“哐当”一声落地。 锦羿当即愣在原地,满脸困惑地盯着那人紧攥住颜嫣的手,犹自纠结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又见那人用微微发颤的嗓音与颜嫣道:“阿颜,是你!竟真的是你!我听阿笙说了不少你的事,可你为何会提前这么多年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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