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血顺着她嘴角往下淌,溅落在被褥上,滴滴晕染开。 已经沦为残次品的龟蛊连谢砚之的命都吊不住,自也起不到止疼的作用,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一般,任由颜嫣咬着自己。 不慌不忙地处理完她脖颈上的伤,方才轻轻拍了拍她酸胀的腮骨,捏紧她下颌,与其对视。 “你当真就这般恨我?” 昏暗的光线下,她被鲜血染红的唇分外夺目,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谢砚之捏住她下颌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我觉得你不妨再多恨我一点。” 说这话的时候,他嗓音依旧温柔,可颜嫣只觉毛骨悚然。 这种温柔太过不寻常,像是风平浪静的水底蛰伏着将要择人而噬的兽,你不知他何时会一口将你吞噬,只能绷紧每一根神经,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陷入一种未可知的恐惧之中。 颜嫣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她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每个字节的尾音却在微微发颤:“谢砚之……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回应颜嫣的,是他冰冷的唇。 一场足矣令她窒息的吻汹涌而至。 眼看颜嫣肺里的空气将要被消耗殆尽,他方才松开紧扣在她后脑的手。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双大而圆的眼早已水雾弥漫,似哭过般。 却倔强地扭过头,不肯多看他一眼。 可没有用,他动作强势地掰回她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 此刻的他们离得这样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眼瞳中除了对方的脸,什么也容不下。 “看清楚我是谁。” “记好了,你该去恨谁。” “轰隆隆——” 这场酝酿了足有半炷香之久的雷雨终于落了下来。 他眼眶涨得发疼,蓄在眼底的泪始终未能落下。再次衔住她红肿的唇,毫不怜惜地将她贯穿。 “谢、砚、之!”她长长的指甲狠狠扎进他皮肉之中。 那有如火灼般的刺痛在他背脊上四处游走,所过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她已然失去焦距的眼,空洞洞望着在狂风中摇摆不止的罗帷。 溢出喉间的话语如幼兽的哀鸣般断断续续:“谢砚之,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他弯唇,掌心覆住她湿润的眼眸:“好啊,我等着。” 蓄在眼底的那颗泪,终于摇摇欲坠,顺着眼角缓缓滑落,滴入她被汗液浸湿的颈窝。 修为源源不断被送入颜嫣体内。 她每一寸筋脉中都有磅礴的灵气在流淌,似泄闸而出的洪流,几乎就要将她撑爆。 直至破晓天明,风雨停歇,这场堪称酷刑的修为转移方才结束。 谢砚之徒手撕裂虚空,带颜嫣回到魔域时,一次转走自己半身修为的他面色白得近乎透明,虚弱到几乎都要站不稳。 纵是如此,安置好颜嫣后,他仍毫不犹豫地割断那被魔息所侵染的筋脉。 可而今的他,已然连匕首都要握不稳。 只闻“哐当”一声响,染血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晚一步赶来栖梧的青冥见之,连忙冲上前,捡起那把匕首,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谢砚之:“君上……您这是……” 谢砚之目光尤为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我修为受损,快要控制不住它们了,我不想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那您又何必直接传给她一半修为?”说这话时青冥几乎是用吼的。 “您想用自己的死来成就她,助她成为新一代妖皇,那也得她肯领情!” “她为了摆脱你,连爱魄都抽了,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 谢砚之以指腹拭去再次溢出唇角的血丝,无悲亦无喜:“既无法再爱,那便恨。我爱她,她恨我,我们之间怎会没有感情?” 青冥哑然,彻底失语。 终只是发出一声长叹。 他扭头望向堆满铅云的天幕,魔域的这场雨下了整整一个月都不曾停歇,此刻,似又落大了些。 而谢砚之,目光越过半敞着的窗,落在颜嫣熟睡的面容上。 一寸一寸用眼睛去描摹她的眉眼,她的轮廓,许久许久,方才收回目光,自言自语般地呢喃。 “阿颜,我们还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第87章 ◎穿心一剑◎ 颜嫣再次睁开眼, 已是三日之后的事。那些在她体内乱窜的修为与灵力早已被谢砚之理顺,与她融为一体。 她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熟悉的水色帷幔, 眸中一片死寂。 她知谢砚之正坐于床畔看着自己,仍是一动不动。 谢砚之的声音却毫无预兆自头顶传来:“醒了?” 颜嫣依旧没动,下一刻,被谢砚之捏住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 窗外雨声淅沥, 他整个人笼在一层难言的静谧之中, 令人琢磨不透。 许久, 她听见他的声音传入耳中, 似隔着一层湿漉漉的水幕, 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真切感。 “玩个游戏。” “你何时能在我手中接过十招, 我便放了你。” “我已渡你半身修为, 可你记住了, 你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尾音才落, 他将一柄通体雪白的剑塞入她手中:“接下来, 我会教你用剑。” 至此, 颜嫣才终于有了反应。 她瞳孔剧烈震荡,嗓音骤然拔高:“谢砚之!你又打算发哪门子的疯?” 谢砚之攥住她下颌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指腹轻轻碾压着她微微开启的唇:“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语罢, 收回捏住她下颌的手。 侧目望向身后:“替夫人梳洗, 半个时辰后带她来演武场。” 颜嫣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谢砚之究竟要作甚,她胡乱纷飞的思绪是被一把熟悉的女声给唤回来的。 听到“夫人”二字的颜嫣猛地一抬头。 恰恰好对上阿梧那双哭得红彤彤的眼眸。 她满目惊愕:“阿梧, 怎么是你?” 阿梧抹了把脸, 嗓音里犹带着哭腔:“尊上说你回来了, 不习惯别的宫人来伺候,便又将我接了回来。” 颜嫣神色变得尤为复杂,瞬间明白谢砚之的用意。他定然是故意的,故意将早已恢复自由身的阿梧抓回来威胁她…… 既如此,她又该怎么办? 颜嫣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冷静,冷静,千万要冷静。 此事定有解决之法,先顺着他说得去做,再想旁的法子去找到他的破绽。 . 与此同时,雍州池家。 闭关十余载的池峻恰逢今日出关。 于池家而言,今日本该是个好日子,突破瓶颈、成功晋级化神的池峻却一巴掌扇在了池川白脸上。 “孽障!我不过闭关十余载,池家都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池川白扭正被池峻一巴掌扇歪的脸,神色淡然地抹去渗出嘴角的血迹。 不答反问:“何为折腾?如今池家一家独大又有何不好?” 池峻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 “你可知你口中的‘一家独大’让整个修仙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连苍梧仙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都不知,怎敢与他合作?” 池川白不屑地嗤笑着:“他能有什么目的?无外乎就是搅乱六界。” “可我不在乎,池家也无需在乎这等小事,就算不是因为我,那些孱弱之辈亦会死于其他人手中,弱肉强食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既如此,我又何须在意这些?” 池峻满脸震惊地盯视着池川白,像是头一回认识自己的孩子。 不过短短十余载,他怎就成了这副模样。 池川白却十分不以为然:“爹,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每当做了让你失望的事,你总会用这种眼神来看我。” “从小到大,我好似就没做过一件让你满意的事。” “可你扪心自问,当真是我不够好吗?” “还是说,是你把被迫娶了所憎之人的恨通通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所以,我不论做什么都是错。” “你永远都不会对我满意。” “因为我的存在于光风霁月的你而言,分明就是溅在白纸上的那块污点。” “是你欲拔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池峻闭了闭眼,失望之色愈发浓厚:“你竟到现在都还执迷不悟!” “去思过崖抄经,何时醒悟何时出来,若一辈子都醒不来,在那里抄一辈子经也罢!我便当没你这个儿子!” 既已心生执念,又怎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悟过来?只会越陷越深。 思过崖中天寒地冻,稍不注意,连眼珠子都能被冻住,更别说是那砚台里的墨汁。被关在此处抄经,不可谓之曰酷刑。 池川白已在思过崖中被关整整一个月。今日砚台里的墨汁已是今日第八次被加热,亦是第八次凝结成冰。 池川白握住笔杆的金属假肢不过稍稍用力,那支紫檀制成的狼毫便“咔”地一声断做两截。 他本就不算平静的面容变得分外阴郁,不断喃喃自语。 “我没做错……我从头到尾没做错任何事……” 是了,错从来就不在他。 爹之所以不喜欢他,只因娘逼死了他的心上人,与她腹中的孩儿。 阿颜之所以不选他,不过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永远都居谢砚之之下。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能去争取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凭什么他要把旁人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他越想神色越阴郁,直至午时临近,有婢子来给他送膳。 今日来送膳的,是个池川白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他将食盒放在固定的位置,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与那人目光相撞之时,池川白愣了愣,已然看出他是有备而来。 至于究竟是何人派来的,尚不得而知。 待那人一走,池川白连忙倒尽碗中菜肴。 果真,在汤碗中发现一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 油纸中包着可自由通行思过崖与魔宫的密匙,还有一封寥寥数语的信。 信中说,谢砚之剜心给颜嫣,如今是靠着外力在续命,已是强弩之末,何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他? . 魔域的雨仍在落个不停,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倾倒于这场大雨之中。 颜嫣攥紧手中剑,瘫坐在泥泞不堪的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谢砚之天天如此将她逼入绝境,不榨干她最后一丝气力,绝不罢休。 这厢,他仍在朝她大步逼近。 阴影兜头罩来,彻彻底底遮挡住悬在檐角下的八角宫灯所散发出的光芒。 逆光而来的他轮廓隐在一片黑暗中,眼眸深不见底,辨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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