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人能否看懂,还真得碰运气。 抱怨完,颜嫣转身瞥了眼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王副将。 下颌一抬,愣是看出了种俾睨天下的傲慢姿态:“你,去华裳坊替我买身衣衫来。” 颜嫣这摆明了是在为难人。 谁人不知华裳坊从来不卖成衣,上他们那儿定制衣裳排队都排到了两年后,哪怕是谢砚之身边的宠妾也没得队插,得按照规矩来办事。 王副将对此表示很为难,耐着性子劝她去别处看看。 好在颜嫣没打算继续胡搅蛮缠,勉为其难地卖了他个情面,调头走向隔壁那条街,听闻那里有全城最大的成衣铺——霓裳坊。 霓裳坊不愧是全城最大的成衣铺,店面足有旁的铺子三倍大。 尚未入内,便有浓浓胭脂香扑面而来。 颜嫣突然驻足,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王副将一眼,眉眼含笑,璨若春华。 王副将只觉头皮发麻,心中警觉,不知她又打算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果不其然,很快便闻颜嫣道。 “你跟这么紧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进去看我换衣服?” 在此之前,王副将从不知颜嫣竟这般难相与,亲眼目睹她是如何收拾那几个伙计,是万万不敢招惹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更何况,她都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尊上都无任何表示,这不摆明了是在默许她的所作所为? 尊上都已经这么宠了,他哪儿敢触这位小祖宗的霉头? 躬身道:“颜姑娘请进,末将在此恭候。” 颜嫣嗤笑一声:“不错,有点眼力劲。” 尔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霓裳坊。 坊内衣香鬓影攘来熙往好不热闹,颜嫣心不在焉地挑着衣裳。 按照计划,池川白他们安排的人早该在此候着了,她都逛了一整圈,都不见那人,也不知那人会在何时现身。 她今日特意闹了场大的。 一是为了震住王副将等人,二是在暗中提醒池川白他们几人,她要来霓裳坊了。 三,则是她也想知道,他究竟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颜嫣在霓裳坊等了半天,都未等来那个给她送易容丹的人。 易容丹十分罕见,能瞬间改变人的样貌,是池川白昨日在拍卖行上买下来的,偏生唯一能与颜嫣近距离接触的谢诀提前启程去了魇熄秘境,这枚丹药便只能以这般曲折的方式送到颜嫣手中。 颜嫣犹自纠结着,该不该主动出击,找出那人。 刚转身,就有个面生的小姑娘撞在了她身上。 颜嫣下意识伸手去扶那姑娘,姑娘猛地一抬头,朝她眨眨眼睛。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颜嫣手中便被塞入个李子大小的锦盒。 颜嫣反应很快,不动声色握住锦盒,将其藏入袖袋中。 易容丹到手,她仍不敢放松警惕,担心有人躲在暗处窥视她,又围着陈列台绕了好几圈,挑了足足八套衣裳才走进更衣室。 霓裳坊是周笙生与江小别逛了近百家成衣铺精心挑选出来的。 不仅仅是因为此处客流量大,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们家的更衣室外有隔断,一扇大门套着二十来间独立的小更衣房,不了解情况的王副将自是不敢跑到更衣室外守着颜嫣,如此一来,就方便了颜嫣浑水摸鱼逃出去。 颜嫣挑了身最不显眼的烟灰色衣裙换上,吞下易容丹,在水镜前看着自己变成一个身形瘦削的陌生女子。 待确认自己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破绽后,卸掉钗環打散发髻,重新挽了个单髻,付完买衣裳的银钱,大喇喇地走出霓裳坊。 计划进展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颜嫣消失后的半个时辰,整条街都被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包围。 黑影又一次匍匐在谢砚之脚下,尾音微颤:“属下失职,跟丢了颜姑娘。” 霓裳坊内人流量极大,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踩到脚后跟。 在这种条件下盯着颜嫣,本就是件难事,更别说,她还去了趟更衣室,黑影自是不敢靠得太近,就这般让颜嫣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他本以为谢砚之会勃然大怒,却不想,他竟这般从容不迫,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谢砚之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神色自若:“周笙生此刻在做什么?” 虽不懂尊上在此刻提起周笙生是何故,黑影仍如实汇报。 “她一大早就出了趟门,在外闲逛,共接触了贰佰零六人,每个与她接触过的人,属下均已记录在案,尊上可要过目?” …… 寒鸦渡头烟波浩渺。 周笙生神色焦急地在凉风习习的河畔等待颜嫣。 算下来,她称得上是四人中与颜嫣关系最淡的那个。 这件事本该由池川白接手,奈何他才与谢砚之有过正面摩擦,又岂能在这个时间点往刀口上撞,更何况,他还扛下了设计埋伏谢砚之的重任,又岂能提前暴露? 江小别与周大幅倒是抢着来做此事,偏生他们二人有要事在身,临时抽不开身,这个任务莫名其妙就落到了她头上。 前两日,拍卖行上出现了两枚易容丹,池川白拍下其中一枚,差人转手送给了颜嫣,也不知易容后的颜嫣是何模样。 周笙生脑子里乱糟糟的,在不停胡思乱想。 远远地,走来一个身形瘦削的凡女,周笙生本没把那凡女当回事。 岂知,那凡女朝她径直走来,张口就问:“这位小姐可是周氏金铺少东家阿笙?” 听见暗号的周笙生倏地睁大眼,从头至脚细细打探颜嫣一番,方才接话:“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纵是知晓眼前之人就是颜嫣,也得把这场戏演好,不是为别的,就怕事迹败露后会牵连到整个周家,周笙生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假装不认识,提前撇清也好。 颜嫣又道:“有桩大单不知少东家敢不敢接?” 周笙生忙不迭点头,笑着迎上她的目光:“只要有灵石挣,我们生意人有何单是不敢接的?姑娘只管开口就是。” 一字不漏地对完暗号。 谁都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往周氏金铺走。 周笙生考虑得很周到,先是以“接单”之名,牵来一辆兽车给颜嫣做交通工具,再唤来一个修为颇高的客卿,以“送单”为由,护送颜嫣往落英镇赶。 以防万一,谢诀提前一天出发去了魇熄秘境,落英镇距离魇熄秘境不到五十里,届时,他会来此与颜嫣回合。 如今只剩颜嫣一人单打独斗,兽车上若无修士坐镇,她这一路还不知得遇上多少麻烦事。 . 日月轮换,车轱辘不知疲倦地向西行了近百里。 颜嫣失踪已有六个时辰。 一切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每隔半个时辰黑影都会来向谢砚之汇报颜嫣的最新动态。 像五十年前那样,他对颜嫣的行踪了如指掌。 唯一不同的是,他再无那时的沉着与冷静。 彼时是试探,如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态。 他仰头望着空中展翅翱翔的飞鸟,垂眸看向溪中卷入湍流消失不见的游鱼。 他若在此刻选择放手,她亦会像那飞鸟,像那游鱼,消失得无影无踪,与他此生不复相见。 风吹,树动。 洁白的木香花簌簌落了一地。 远远走来一个少女,梳着颜嫣平日里最爱的垂髫髻,从身形到面部轮廓,无一不与她相像。 可再像也不是她,谢砚之皱着眉头挪开了视线。 皓月悄无声息地爬上枝头。 夜从未如此漫长。 谢砚之放空目光,神色空洞地仰躺在床上。 和前几个夜晚一样,他又失眠了。 确切来说,自颜嫣“死”后,他都未再睡过一个好觉。 不。她在的时候,他其实愈发睡不好。 她这人醒着的时候闹腾,睡着了更是闹腾。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睡着睡着就滚进了他怀里。 偏生滚进来还半点都不老实,动辄“拳打脚踢”,他被她哭怕了,不敢随便将她丢下床,无奈之下,只能用腿压住她,把她固定在怀里,免得半夜再遭她“暗算”。 岁月漫长,这个牛皮糖似的小姑娘在他怀里一睡就是八年。 就连抱着她睡,都已成为一种本能的习惯。 每日清晨,睁眼就能瞧见她弯弯的眼眸。 听见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早上好呀,砚之哥哥。” 她一贯胆大,又擅察言观色,若是判断出他心情好,还会得寸进尺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来占他便宜。 他若沉下脸,她就开始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上气不接下气。 “你又凶我!又凶我!我好委屈啊,可我能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你呀~” 她向来嘴甜,她的喜欢像是不要钱。 到底与他说过多少次喜欢?怕是连她自己都要记不清。 谢砚之再无半点困意,倚在窗前眺望那轮明月。 山间雾重,凉薄寒气缓缓侵入肺,连呼吸都伴着若有似无的刺痛。 天将破晓的前一刻,在屋外游荡了大半宿的女孩终于鼓起勇气推开这扇门。 月华穿透窗,铺撒在那个让无数人谈之色变的男子身上,美得像场抓不住的梦。 女孩愣了足有十息,才从这幅摄人心魄的画卷中抽回心神。 可他抬眸的那霎,一切美好皆被碾碎。 女孩心有余悸地抓着门框,努力让自己站稳。 谢砚之本该把那瑟瑟发抖的女孩赶出去,目光落在她与颜嫣有着六七分相像的轮廓上,忽而启唇,问了个十分古怪的问题。 “倘若你精心饲养的雀儿想钻出笼子逃跑,你当如何?” 女孩鼓起勇气回答。 “把,把它抓回来关着?” 听到这个答案,谢砚之满意地笑了。 是了,明明是她先说的喜欢。 她怎敢逃? . 这已是颜嫣失踪后的第十二个时辰。 一切相安无事,周笙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在外奔波数日的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娘不似往常那般,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她,整座宅子静得趋近诡异,漂浮在空中的云层压得很低,隐隐透着不详。 某个瞬间,周笙生混沌的大脑骤然变清醒。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叠杀伤力最强的雷击符,径直走向堂屋。 修士的直觉告诉她,有人在那里等着她。 正午的阳光烈到足矣将人烤化,她却如坠冰窖,又像是有人往她背上泼了一盆结着冰渣的凉水。 看着那个端坐于高堂之上的紫衣男子,她大脑有着一瞬间的空白,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惊讶地指着他:“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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