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气得牙痒痒:“我、我气死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过,还得红菱姑娘多多帮忙。” 红菱很讨厌琼芳,琼芳说话难听又总爱拿下巴看人,尤其她还屡屡针对女萝,红菱对她自然愈发不喜,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她能不帮么? 先是哼哼两声,然后嘀咕:“就知道欺负我。” 女萝但笑不语,在她心中红菱是千般万般好,惟独一点,常常脑子一热便不管不顾后果,做完了才知后悔,性子须得慢慢磨。 满妈妈被叫来时心中无比忐忑,生怕女萝想出什么招式来折磨自己,不过女萝第一眼并没有注意她,而是在门口等到阿刃,先问阿刃累不累。 阿刃摇头,风月楼门一关,满妈妈便无所事事,怎么会累?她怕自己做得不好,帮不到阿萝,也帮不到这不夜城中数不清的姐姐妹妹。 “先前妈妈送我的那个钿郎,我不喜欢,不如这样,妈妈受累再跑一趟,为我、阿刃还有红菱分别挑一个带过来,不知妈妈可否愿意?” 满妈妈脖颈上被藤剑划破的伤口还没好,她心知自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人家说杀就能杀,也不敢拒绝,女萝特意提醒她,要选比云湛更年轻更机灵的,满妈妈忍不住腹诽,瞧着倒是个正经人,没想到骨子里也没好到哪儿去。 很快满妈妈便带回了三个俊俏的小公子,干净漂亮还都是雏儿,他们是早被调教好的,容貌上比云湛虽略有逊色,但胜在少男气十足,带着几分青涩味道,且很会讨好人,可惜的是媚眼抛给瞎子看,阿刃心里根本没有男女之事,红菱对男人则是退避三舍,女萝更不必说。 她让红菱暂且将这三人安顿下来,红菱很不解:“这是要干什么,培养他们跟云湛打擂台?有这个必要么,那厮也配你花这样多的心思?” 女萝附耳悄声说了几句,红菱的眼睛越瞪越大、越睁越亮,最后用力点头:“我懂啦,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女萝正要夸她,忽地脸色大变,吓了红菱一跳:“怎么了?” “我有急事,先出去一趟,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诶,阿萝!” 红菱追了两步,女萝却已消失不见,虽然早就知道阿萝是修者,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会令她这样紧张焦急?竟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说。 自当车跟到女萝身边,她们之间建立起了极为特殊的羁绊,女萝不知要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平日她能和当车交流,当车放在外头的分身螳螂,她隐约也能建立起联系,仿佛她与当车可以共享五感。 因为担心斐斐,女萝特意留了只分身螳螂在她身边,可此时这只分身螳螂却化为了灰烬! 斐斐出事了! 她赶到时,耳边便是斐斐的哭叫声,她正被人摁在桌子上,鬓发散乱拼命挣扎,嘴里还在骂,“去死!恶心的东西!去死!去死!!” 那卡着她脖子将她摁在桌上的不是旁人,正是邹羿! 他暴怒不已,发狠道:“给你几分薄面,你倒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你算什么东西,本公子就是一个钱不花也能白僄!” 话音刚落,背脊突生一股寒意,邹羿心中一凛,下一秒脖子上已经多出一圈藤蔓,死死勒住!他被迫松开手去拉扯藤蔓,整个人也随之被牵扯抛到半空,又狠狠抻在地上! 斐斐从桌上滚落,她眼里什么也瞧不见,只有那个欺辱自己的男人,下一秒她便爬了起来,不管不顾朝邹羿扑去,由于被藤蔓紧紧锁喉,邹羿奋力挣扎,谁知不仅没效果,连四肢都被分别捆绑,斐斐扑上来便是伸手挖他的眼睛,“不许看我!不许看我!杀了你,杀了你!” 她留着长长的漂亮指甲,但她自己更喜欢这些指甲尖锐一些,这样的话挖人眼睛时便不必费太大力气,修者的眼睛是最为脆弱之处,眨眼间,斐斐便已抠进了邹羿眼眶,邹羿正要惨叫,嘴便被藤蔓堵住,随后斐斐的腰上也多出一条藤蔓,将她温柔卷起送到了女萝身边。 女萝伸手把她搂住:“斐斐?” 方才只顾着报仇,斐斐这才看见是谁来了,她瞧见女萝,先是愣住,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双手紧紧扣住女萝的腰,“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女萝柔声哄她,斐斐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姐姐对不起,螳螂死掉了,螳螂死掉了……呜呜……” 女萝连忙道:“没有没有,螳螂是不会死的,你看。” 斐斐睁大迷蒙泪眼,瞧见停到女萝肩头的当车,她不由得眨掉泪水,又回头看向身后,当车举起一条前肢向斐斐打招呼,又放出一只分身螳螂再让其消失,全程都没有碰到斐斐,它知道斐斐怕虫子。 “它叫当车,留在你身边的是它的分身螳螂,力量有限,被杀死也不会消失,只会重新回到当车身上。” 斐斐颤抖着伸出一只手,试探着放到当车面前,当车很给面子跳到了她的手指上,斐斐靠在女萝怀里,情绪总算是稳定几分,女萝轻声问她:“出什么事了?他是不是欺负了你?” 斐斐带着哭腔将事情经过跟女萝说了一遍。 原来昨日她拿到女萝的纸条,便跟妈妈说自己这几日不接客,要好好休息,妈妈原本答应的,谁知今儿一到,名叫邹羿的年轻修者上门,妈妈不敢得罪,只能将人放进来,可斐斐是谁? 她是脾气最坏、最喜怒无常的姑娘,做事全凭自己喜好,邹羿那些看似温柔的甜言蜜语只会令她恶心,因此别说是心动,就连正眼都没给一个,邹羿昨儿在女萝那吃了瘪,今儿在斐斐这也没讨着好,便愈发想要与斐斐打好关系,他夸斐斐生得这样美,能成为她入幕之宾的男人们应当将她视为神女膜拜感恩。 斐斐就语气很冲地回答:“你若是羡慕,也可让你母亲或姐妹来不夜城卖身,这样你家里便多了位神女,岂不美哉?” 邹羿当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只是碍于风度,还算能够忍耐,然而无论他如何展现魅力,斐斐都格外不耐烦,言语神态间,哪有对修者的半分尊重?更是不为他英俊容貌所迷,竟是一点好感没有! 斐斐素来如此,高兴就笑难过就哭不开心就发脾气,管对方是谁,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这样,几句话下来,邹羿大为恼怒! 想他流连花丛向来无往不利,在这不夜城却接连两次为女人所拒绝不屑,昨日还能忍,今日着实忍受不住,盖因斐斐说话比女萝难听几百倍,瞧着她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便令人想狠狠教训她一回,让她知道女人就该听话懂事,少跟男人顶嘴! 斐斐怎么可能愿意服侍他,一怒之下将面前热茶泼到了邹羿脸上,几次三番的拒绝令邹羿愈发生气,什么潇洒温柔,通通抛到九霄云外,他势必要好好教训这个低贱的倡伎,要她明白她是在跟谁说话! 分身螳螂见斐斐有难,立刻现身,被邹羿一剑劈成两半,斐斐气得快要发疯,这才有了邹羿掐她脖子将她摁在桌上那一幕。 讲完这些,斐斐有点心虚,她抽噎着:“我、我就是不喜欢他,难道不行?” 女萝摸摸她的头:“当然行,可你下回要记住,不要再辱骂他人的母亲姐妹,咱们在不夜城待了这么久,看得还不够明白么?” 谁不是旁人家的姐妹女儿或母亲?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被卖了进来,还不是被抛弃,被吸血,被连皮带骨吞的一点不剩,羞辱男人的女性亲眷并不能伤害到他们,这是女萝早就发现的事实。 那些喊着爹别卖我,夫君别不要我的女人,她们在这不夜城虚假残酷的繁华中一点点腐烂,从身体到灵魂,最终彻底消亡。 斐斐哭着问:“那我骂什么,大家都这样骂,骂他娘的,骂逼养的,骂俵子荡妇,全家倡伎。” 女萝为她擦去眼泪:“嗯,我知道这不是斐斐的错,我也知道,斐斐一定能改。” 斐斐死死抱住她不肯松开,女萝淡淡地朝邹羿看过去,藤蔓将邹羿举到半空,邹羿眼神惊恐,四面八方的藤蔓化为利刃,尖端闪耀着寒光,正对准了他。 “你看,他其实一点都不可怕,也并不强大。” 一根藤刺瞬间刺穿邹羿一条腿,他眼球瞪得快要凸出眼眶,鲜血四溅,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斐斐根本不怕,甚至兴奋的跃跃欲试。 又是一根藤刺,这回刺穿了他一只胳膊,紧接着是剩下的腿跟胳膊,邹羿的四肢都被藤刺贯穿钉在半空,女萝取出濯霜的秋尘剑,递给了斐斐:“杀了他。” 斐斐吓了一跳:“什么?” “杀了他。” 女萝又重复了一遍,斐斐费力托着秋尘剑,半晌,有些怀疑:“杀了……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有我在呢。” 这句话给了斐斐力量,她吃力地举起剑,女萝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将秋尘剑捅进邱羿心头! 与此同时,藤刺扎入魂魄,迅速吸收完毕,遥远的离火宗,邹羿的命牌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这是斐斐第一次杀人,从前她只是挖出他们的眼睛,因为她讨厌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可她又没有那样的能力,她知道龟奴严黑喜欢自己,所以跟严黑做了交易,严黑负责弄来药,并且帮她处理尸体,她委身给他,每挖出一对眼珠,就陪严黑睡一次。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 “我能给你什么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小姑娘茫然地问着。 女萝摇摇头:“我只想你变得更强,再也不被人欺辱。” 斐斐哇的一声又哭了,女萝愿意为她杀人,至此,她总算是彻底信任了她,抱着女萝便是一顿大哭,边哭边稀里糊涂说了一堆奇奇怪怪语无伦次的话,女萝耐心地拍着她的背,当车也围绕着两人飞来飞去。 随着斐斐哭声渐渐变小,女萝耳朵微动,几不可见地朝门口望了一眼,随后带着斐斐坐下,问她:“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何那样讨厌非花了么?” “你不要跟她好。”斐斐拉着她的手指不肯松,“她是无情无义的人,今儿跟你好,明儿你出了事,她便会立刻把你忘了!除了她自己,她不在乎任何人!” 女萝沉默片刻,问道:“跟飞雾有关系,对吗?” 过了会儿,斐斐才轻轻点了下头。 她与非花、飞雾,三人曾是极好的朋友,她们一起弹琴一起跳舞,即便妈妈们不喜欢她们如此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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