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印象深刻,倒不是此人有多优秀,而是因为此人给了善嫣姐姐一瓶药,那药的确有用,她的脸登时便好了大半。 不过在斐斐心里,打手龟奴僄客修者,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是男人都令她厌恶,所以认出来后便失去兴致,没好气道:“你带这人来干什么,平白无故扫我的兴,还不快滚?小心我告诉妈妈,让妈妈教训你。” 严黑见她不动心,不由着急,下意识去抓斐斐的手,斐斐尖叫一声躲开:“别碰我!脏死了!” 她的排斥与厌恶丝毫不掩饰,严黑痴痴地盯着她:“你出气,我亲你。” 这话一出,登时将斐斐恶心的够呛,她第一次挖人眼睛时,其实跟严黑并无关系,那人只是个有些钱的富商,斐斐用花瓶砸晕了他,又挖了他的眼,随后被严黑无意发现,他没有告知妈妈,反倒主动帮她处理善后。 之后没几天,他便向斐斐送来了特殊的药,来历不明,但很有用,斐斐哄着客人服下后,他们浑身无力神智却很清醒,淫邪的眼神也因此只剩下恐惧——斐斐喜欢这样的眼神变化,而严黑也有条件,他喜欢斐斐,想跟她睡觉。 自此两人达成交易条件,斐斐挖曾坚眼睛时,严黑曾试图一亲芳泽,却被斐斐狠狠打了个耳光又拒绝,因为她白日挨了曾坚妻子的打,这场交易自然不算,从那之后,她再没让严黑近过身,甚至连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谁曾想,严黑居然主动抓了个男人过来给斐斐挖眼,以此“交易”,想要碰她。 他知道斐斐只挖那些有钱人的眼睛,毕竟能来广寒阁见斐斐的也绝非一般人,所以他寻了好久,才定下这个目标,此人孤身在不夜城中四处行走,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他觉着斐斐定会喜欢,这才瞅准时机,将人绑了过来。 也怪此人过分自大,见他平平无奇,竟是半点戒心也无,还主动与他询问搭话,得手的如此轻易,是严黑始料未及。 “你是不是有病?” 斐斐只觉匪夷所思,“我才不想出气,我现在已经不会随意发脾气了,赶紧把这种东西弄出去,你也给我滚!” 严黑闻言,顿时急了:“说好的——” “谁跟你这种脏东西说好?”斐斐白了他一眼,“回去照照镜子,再不济多喝点水,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也配跟我说话?” 她从来都看不起自己! 这是严黑第一次意识到的事,他一直以为自己与斐斐是两情相悦,否则她为何愿意让自己靠近?只是世道艰难,身不由己,她才总是要一次一次再去陪其他男人,她可知道,每当那种时候,他有多么痛苦?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便知道,我这辈子都不能放开你,是我无能,没法保护你……” 严黑痛心疾首地向斐斐控诉自己从不敢说出口的真情,说到最后,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不由红了眼眶,但凡有点良心的女人,怕都要被这份情意感动的不能自已。 斐斐:…… 她的表情像是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吃屎,嘴角抽搐额头青筋暴跳,就差没直接吐出来,然后斐斐真心诚意地发问:“你是真的从来不照镜子是吗?” “你这是什么语气,你觉得你说你爱我,我就要立刻受宠若惊跪下来感谢你对我的爱?你的爱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值得我惊喜?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严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伎女,就低贱到能有个男人说爱我,我就会立马对他死心塌地,谢谢他不嫌弃?你不过是个卑贱的龟奴,哪里来这样的优越感?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不成?” 天底下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一个男人自信十足地向伎女示爱,认为伎女一定会感恩涕零,一定会马上跟他缠缠绵绵,他在这自我感动什么呢? 严黑辩驳道:“不,斐斐,我对你的真心……” “少恶心我了!”斐斐抄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她冷冷地说。“我十二岁进的广寒阁,当时你便为我抬轿,今年你少说也有三十好几了吧?十二岁的我比现在还像小孩,正常人会爱上十二岁的幼女?承认吧严黑,你就是个龌龊的变态。” “世道艰难,身不由己?少在这里说些令人发笑的话,我十四岁开始被逼着接客,怎地不见你替我杀了那些僄客,怎地不见你带我逃走?你在这儿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什么身不由己,怎地我跟你做交易时,你为了能睡我,突然又身子由己了?” 斐斐越看这严黑越觉作呕,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在男人眼里自己的价值只有脸跟身体,不仅仅是她,这整座不夜城的女人都是如此,她们在这里只是一张张漂亮的或不漂亮的脸蛋,柔软的或不柔软的身体,男人根本不挑,因为女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发泄性欲的工具,从来都不是“人”。 他们需要女人,是要女人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他们需要女人,是要女人脱去衣衫躺下任其发泄; 他们需要女人,是要女人怀胎十月繁衍后代,再生出新的他们。 所以斐斐才知道非花飞雾有多么珍贵,所以飞雾失踪她才会如此痛苦,所以她会因非花的“漠视”感到愤怒,所以当她知道非花并非有意隐瞒,才会主动道歉和好——因为她们能够在这样地狱般的修仙界相遇,实在是一件太过美好的事,这是她贫瘠而悲哀的人生中,独有的一点点光明。 “带上这个人,给我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严黑不能接受! 他原本憨厚老实又忠诚的脸上突然露出凶色,他对斐斐怒吼:“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不能无视我!没有人能辜负我!” 斐斐冷笑:“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是吗?这就是你对我的爱?那我可真是长见识了,花言巧语骗不到我就想用强是吗?那你倒是试试!” 严黑没想到斐斐不仅不怕,还敢挑衅自己,心头怒火愈发旺盛,只想给她点颜色瞧瞧,遂指着还躺在地上身体无力神智清醒的南宫音道:“你不答应,我便将这人放了,这小半年来被挖眼的人全是你干的,你以为这些修者会放过你?” 说完,语气突然又变得哀痛乞求,“斐斐,你是俵子,我是龟奴,我们难道不是天生一对?只要你答应我,我以后还是什么事情都愿意为你做!你再好好考虑——” “我看不必了。” 严黑被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身:“是谁?” 原本还一脸怒容的斐斐顿时眼睛一亮,越过严黑朝女萝扑去:“姐姐你来啦!” 女萝稳稳地将斐斐接住,又看了地上的南宫音一眼,挥手便以藤蔓将严黑捆了个结结实实,严黑头一次见识仙家手段,不由得吓了一跳,女萝不想听他说话,把嘴也给堵上,当车兴奋地飞到她面前,手舞足蹈向她诉说方才严黑有多过分,不仅吓唬斐斐,还想欺负斐斐。 “我要杀了此人,你可有意见?” 斐斐眨眨眼:“可以让我杀吗?” 女萝忍不住笑了:“当然。” 严黑知道的太多,留不得,万一他由爱生恨向他人传播斐斐挖眼一事,不必想便知道,他定然是要成为被女人迷惑的“受害者”的,千错万错都是斐斐的错,他怎会有错? 更何况此人两面三刀,自以为是,不如他意便立刻要动手,不杀必成后患。 听二女轻描淡写间决定了自己的生死,严黑双眼圆瞪,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但无论女萝还是斐斐,谁都没把他的求饶放在心上,女萝甚至指导斐斐,要刺哪个部位才能一击致命,哪个部位会血流不止痛苦不堪挣扎许久……斐斐听得是津津有味,时不时在严黑身上比划,最终干脆利落给了他一剑,送他上了西天。 她脸上丝毫不见杀人的恐慌,反倒有种兴奋在,女萝则单膝蹲下,望着还不能动的南宫音:“南宫姑娘有什么话想说吗?” 先前几次见面,南宫音都只看见女萝温柔可亲的一面,如今她眼都不眨笑意盈盈便在自己面前杀人,这份心狠手辣,令南宫音感到格外不适。 斐斐惊奇道:“她是个姑娘呀?” 说着快步走过来,对南宫音说:“谢谢你的药。” 南宫音见她变脸如此之快,一时间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横竖她现在浑身瘫软口不能言,也说不出话。 女萝将她从地上扶起,斐斐很殷勤的抱来一张小毯子给南宫音垫上,南宫音不懂她们俩想做什么,直到女萝开口问她:“南宫姑娘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死便眨两下眼,想活就眨一下。” 南宫音立刻眨了一下。 “那么如果我放南宫姑娘走,南宫姑娘会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你的两个同伴,或是告知你的门派么?” 南宫音眨了两下眼,意思是不会。 女萝摇头:“请问我要如何相信你呢?”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在了南宫音肩头,为她输入生息,南宫音只感觉到一股无比舒适的暖流缓缓进入四肢百骸,原本酸软的手脚也渐渐有了力气,她试着开口,发现自己已经能说话了:“……我发誓。” 女萝点了下头:“这些时日,南宫姑娘在不夜城应该也看到了,这里的女人过着怎样的生活,南宫姑娘一诺千金,我相信你,你走吧。” 南宫音不敢置信地问:“你、你真的愿意放我?你不怕我反悔?” “那样的话,即便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听了这话,南宫音轻轻打了个哆嗦,她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跟你一样。” 南宫音愣住,跟她一样?什么跟她一样? 斐斐很不懂,她扯扯女萝的手:“姐姐,真的放她走?她可是大有来头,跟我们不一样。” 女萝道:“你走吧。” 南宫音起身动了没两步,女萝在身后叫住她:“南宫姑娘。” “……善嫣姑娘还有何赐教?” “我只是想提醒南宫姑娘,男人永远不会认可你,你可以不加入我们,也可以不帮助我们,但请你不要阻止,不要妨碍,不要反对,不要打击,更不要站到男人那边去,因为我们一样,我们都是女人。” 南宫音不由得回过头:“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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