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与齐大夫说她寻工的遭遇,只道了要用刺绣换钱的打算。 齐大夫点点头:“如此也好,瞧姑娘的手便是双巧手,可既只是出去买点东西,为何需要去那么久?” 路梨笑回:“实不相瞒齐大夫,我是在给柏哥、萱儿兄妹俩找人家收养他们。”她这也不算是在说谎。 “收养?”齐大夫诧异,“好好的为何……姑娘可是有什么其它难处?” “不是不是,”路梨急忙摆手,重生之事不可说,她含糊道,“我即将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带不了他们。” “这样啊,那姑娘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或许我可以代为照看他们一段时日。”齐大夫道。 路梨垂头遮去眼底的哀戚:“我、应该不会回来了。” 是回不来了,她在心里纠正。 齐大夫微怔,随后灿然一笑:“姑娘可是要去嫁人?” “啊?”路梨倏地抬头,然后将错就错,默认了下来。 医馆这边慢慢闭了门、熄了灯,客栈的一处房间里,烛火依旧明亮地燃烧着。 落颜儿白日睡多了,夜晚睡不着。她盘腿坐在床上,撑着腮盯向渡无回笔挺挺的背影。 渡无回的生活着实是太无聊了。 抓鬼、批阅公文、打坐,倘若在城隍庙那种清净人少的地方,顶多加个练鞭子。 她拿起锁灵袋在手心抛了几下,算起来她还有五条尾巴没拿,而这五条尾巴合起来,不出意外的话,半月不到便能拿完。 届时,她再没任何借口继续留下。 想想就舍不得,落颜儿带着分离的情绪,连带着看渡无回的背影都莫名觉得有点孤单落寞,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缓缓走向渡无回,秀窄修长的手从后背攀上渡无回的肩膀。 渡无回侧目,没什么表情地继续批阅公文。 落颜儿弯下腰,温热的呼吸像是羽毛挠在渡无回的耳朵:“大人要不要睡会儿,我陪大人。” 渡无回抓着毛笔的手用力到泛白:“不准闹,回去坐好。” “可是我想陪陪大人。”落颜儿觉得无趣,转而懒着在渡无回的身边坐下,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她挪着杌子一点点靠近,每靠近一点点,就偷瞄渡无回的表情,得到渡无回无声的纵许,她就再靠近一点,直到自己手臂挨着渡无回的胳膊,方才满意停下。 “大人,”她伸长脖子,越过渡无回的胳膊,看向公文里的内容,这一本里面列举出了一名亡魂生前所犯的所有恶和所行的所有善,需要渡无回判罚。落颜儿抬眸:“这些事情,全部都需要大人亲自处理啊?” 亡魂如此多,她以为会交由手下处理,阎王则处理其它更重要的事,不然哪里顾得来。 怪不得渡无回手上的公文好像永远都批不完! 她略有些气,却不知在气什么。 渡无回的眉眼弯过极浅的一抹笑意,耐心解释:“这是不好作判罚的,其余一般交由判官处理。” 仔细再看一遍,确实如其所说,如果分开来单看恶行,这人可以说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如果单看善行又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属实是难判。 落颜儿见过太多大恶大善之人,没见过这样占了两个极端的:“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人存在,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判?” 渡无回:“行恶当罚,善恶从来不能作相抵,按律当判下十八层。” 落颜儿:“那他生前所行的善便都不作数了?” 渡无回:“若他能熬得过,他所行之善会带他投去他想去的地方。” 赏罚分明,不拖泥带水,渡无回上任不过月余,公文处理起来顺心应手、有模有样,那么短的时间若之前没有接触,很难说得通。 落颜儿猜测道:“大人生前可是个大官?” 似是不小心戳中了某个点,渡无回陷入了思虑之中,神色变得黯然,半响才开口:“亡国太子,废物脓包罢了。” 落颜儿不喜欢渡无回这样嘲讽自己,她抱住渡无回的手臂:“大人不是废物脓包,废物脓包在煊洺手上救不了我,更当不了阎王,你不许这样说。” 渡无回的眸光微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落颜儿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在某一瞬间阴冷得瘆人:“落颜儿,我与那人一样,是被判下的十八层,”他伸出手心,“这里沾的人命连我自己都数不清,我熬不过,我是熬不过被逼着杀上来,才当的阎王,你怕不怕我?” “嗯?”渡无回的手心抬起落颜儿的上巴,“落颜儿你怕不怕我?” 眼前的渡无回染上了一层陌生的气息,他不再像平时一样平淡寡欲,那骇人的目光逼出了他丝丝缕缕的活气。 活气飘渺,落颜儿觉得此刻她若不能抓住,它便会烟消云散,再寻无踪。 她收紧抱着渡无回胳膊的手,伸出一只手心:“不怕,我手上有煊洺的血,算一算也有四条人命,我手上也不干净,怕大人做什么。” 渡无回眼中的戾气褪去,眉眼多了几分温和,他放开落颜儿的下巴,指腹还残留着落颜儿肌肤的温度:“哪儿有你这么算的。” 落颜儿顺势将下巴枕到了渡无回的手臂上:“这么算怎么了?是煊洺的血不是血,还是大人瞧不起我,”她作出一副凶相,“大人别被我的外表迷惑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张大着口,露出两颗尖尖地利齿,这么一副她自觉恶狠狠的架势,反而惹得渡无回笑出了声。 她拧眉不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真看不起我?” “不是,你很凶。”渡无回的语气敷衍,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扩大。 落颜儿一个觊觎于渡无回皮相的小色狐,自认抵抗不住这如同昙花盛放的惊艳景象,鬼使神差的,她的唇瓣“唰”地一下贴上渡无回扬起的嘴角,犹觉不够,她的舌尖伸出来,像是小动物一样,舔了两下。 离开时,着了魔的脑袋才稍微清醒几分,带着后怕,她吞吞吐吐道:“甜、甜的。”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绞着手等待渡无回宣判她的生死。 渡无回愣了良久回过神来,他的目光灼热,那倒映着落颜儿身影的瞳孔暗潮汹涌:“你是打算用第二条尾巴来换?” 做都做了,落颜儿没什么气势道:“记、记账,大人以后再……” 没说完话,落颜儿的嘴唇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堵上。 她惊愕得瞪大眼睛,渡无回的眉眼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她的后脑勺被渡无回用手摁着脱不开,她的唇瓣与其说是在亲吻,倒不如说是在激烈地碰撞。渡无回实在是太凶了,像是要把她拆卸入腹方肯罢休。 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落颜儿难受得推搡渡无回的肩膀,渡无回在她快要窒息之前放开了她。 渡无回喘着粗气,眼底猩红:“要记账,就一次记全。” 他的吻再度落下,这次是轻柔的,怜惜的,酥酥软软的触感,使人麻得飘飘然。 落颜儿的紧张全部淹没在了这细碎的吻中,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粘腻、湿润的触感良久分开,渡无回抵着落颜儿的额头,手心抚上落颜儿的脸侧,声音暗哑:“下不为例。” “嗯?哦好。”先理亏的落颜只能说什么便是什么,她的嘴唇红润肿胀,显得她那张本就媚惑的脸,更加的引诱勾人。 渡无回的拇指在落颜儿的唇瓣摩梭:“再有下次,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你,颜儿,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俯身印下又一吻:“到时,你不要怕我。”
第51章 寻找 恍恍惚惚了一整晚, 落颜儿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的木板发呆。 天亮了,她翻来覆去,脑子装了很多东西, 怎么都睡不着。 嘴上的温度经过一夜仿佛还未消散,落颜儿摸着自己的唇瓣,她想, 渡无回为什么会回亲她? 是喜欢她? 是看她尾巴都舍了,出于好心的配合? 但当她看见渡无回满身燥火,几近摔门而出, 去开了另一间房后,她只能归结为: 寡欲多年, 血气方刚, 一时把持不住, 然后后悔了。 “诶。”落颜儿短吁长叹,她总能在渡无回身上体会到什么叫作挫败感, 之前是勾不上,现在是勾上了, 才亲个小嘴, 人家就后悔了。 她这只九尾狐实在是当得太失败了。 楼下隐隐飘来菜香, 落颜儿吸了吸鼻子, 肚子同时乱叫了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为大;落颜儿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思绪, 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下楼。 来来回回两趟,渡无回的房门始终紧闭着, 不见有丝毫动静;她吃饱走回自己的房门, 门推开到一半, 又关上, 拐去了渡无回那儿。 忽然很想看看,渡无回是不是真的在后悔昨日的事情,如果是,她倒要问问,哪里亏了?何至于要悔到这般地步? 她的手悬在半空中,半响才敲下了门。 渡无回在她敲响第三下,打开了门,声音冷淡,含有一丝暗哑:“什么事?” 这态度,恍若昨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的眼睛带着细微的红血丝,一看便是昨晚没休息好,不过渡无回一向不怎么睡觉,没休息好正常,只是今日状态特别明显而已。 落颜儿感觉头顶有一盆冷水浇下,话到嘴边,临了却变怂,恹恹道:“我、我要去对面看萱儿,大人要不要一道去。” “不去。”反脸无情,拒绝得直接了当。 谁叫昨晚先引逗的是她,渡无回不立即拿她尾巴已是万幸,她哪里敢计较。 落颜儿蔫头耷脑“哦”了一声:“那我自己去,不打扰大人了。” 怂啊。 准备好的质问,在打开房门,看见渡无回那张脸的那一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热的触感覆上她的发丝,落颜儿抬起头,眼前的人眉眼柔软了几分,他的手轻抚落颜儿的发顶:“嗯,我还要处理公务,别走太远,黑衣人没查出。” 落颜儿怔愣片刻,她瞪大的眼睛,闪着透亮的眸光,嘴角不争气地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好,我就在医馆,看完萱儿就回来。” 她抓着渡无回的手腕在自己的发顶多摸了几下,撒着欢离开。 渡无回站在门口,望着落颜儿下楼,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是落颜儿刚刚抓过的地方。 低头,漾开一抹浅笑。 …… 萱儿半夜醒过一趟,她身上开始发痒,总是控制不住想要去挠,柏哥顾念路梨要绣荷包赚钱,守在床边抓着萱儿的手抓了一夜。 即便是后面趴在床边睡了过去,他的手依旧牢牢地抓着萱儿的手,一刻不放。 趴着睡觉不舒服,路梨心疼归心疼,只是她实在分身乏术,萱儿的手要一直有人抓着,若是由她来抓,这一夜,她可能连根线都没时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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