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来欢快地朝他摆摆手:“我要吃现做的,弄好以后你亲自端上来,别的人我不放心。” 这一去一回肯定要花些时间,把他支开,楚来才有空研究那个手环。 她已经逐渐琢磨出午夜和乌冬的相处模式了。 一个傻白甜什么都不懂,一个少年老成事事操心,也不知道这种怎么磋磨都不生气的圆滑性格有什么趣味,那个午夜大小姐身边难道还会缺言听计从的跟班吗? 乌冬朝门外走,到门口时忽然站住脚步,他回头打量了一下楚来。 楚来低头,她还穿着那套机车服。 乌冬指了指套房里面:“衣柜里为你准备了几套衣服,你不愿意露脸,也有面具可以用。这整艘船的人都听说过你的事迹,该有的排场不能少,况且,为了不让他们起疑,你总不能一直闷在套房里。” 这是楚来原本的打算,但她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反正吃喝玩乐不用花她的钱,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大门被乌冬关上,楚来重获自由,立刻转身探索起这间套房。 和来时路过的走廊一样,整个套房被装修成深蓝色调,用橙黄的元素点缀,比楚来印象中的奢华套房给人的感觉更亲切,更像是在还原一个人的家。 客厅旁边是小餐吧,再往里走就是一条短短的走廊。 两间卧室,一间书房,浴室和桑拿房挨在一起,衣帽间里,乌冬所谓的“几套”衣服实则满满当当占了其中一整个衣橱。 楚来最后走到了宽阔得能往返跑的露台上,发现这里还建了一个恒温泳池——她在Q14租的小公寓,其实只有这个泳池这么大。 楚来有些恍惚地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坐下了,室外的海风吹来,帮她因为兴奋而发热的头脑降温。 她打开手环,花了一点时间摸清楚系统的操作方式,看起了那份介绍这次航程的文件,原本因缺少睡眠而疲倦的大脑逐渐兴奋。 今夜离港,后天中午抵达,航行期间活动不停,舞池、剧场和赌厅每晚开放,酒吧餐厅彻夜营业,各类她只听过名字不知道玩法的娱乐设施随时可以免费使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甚至不够她把所有的项目都玩一遍。 恰在这时,手环投影上的时间来到22点,一声长长的笛声响起,白鲸号开动了。 楚来走到栏杆边,感受着船缓缓离岸,因为船身太大,几乎感觉不到摇晃。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逃亡之旅会很辛苦,可现在看来,等待她的是一个崭新而美好的假期——只要她能应付好那个一心想私奔的牛郎。 从露台眺望远处,整个Q14城灯火辉映,一半是整洁而祥和的上城区,一半是灯光斑斓杂乱的下城区。 楚来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里大多在为维持生计奔波,放松的时候很少。 此时此刻,她每日往返的赌场和黑市、她曾经住过的贫民窟、她到最后也没去过的上城区……一切都融在那些光芒之中,随着海浪声离她远去。 航船驶向漆黑一片的大海,另一个港口在遥远的彼岸等待她抵达。 手环响起提示声,楚来从感慨万千中回神,发现是有人在门口按了门铃。 投影转播了门口监视器拍到的画面,门外站的人并不是乌冬,却是另一个熟人。 是那个视频里业绩排行第五的牛郎埃托勒。 他穿着一套很花哨的西服,胸肌在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一头卷发被精心打理过。 仿佛知道套房的主人在看,他抬头,对着监视器笑着打了个招呼,眼角眉梢都在散发着“我在勾引你”的意味。 这副神情但凡出现在长相差一点的脸上,都会显得油腻,可他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竟透出几分不像在演戏的真诚来。 “嗨,趁着那位还没有回来,我有些关于他的事情想提醒你。” 楚来一下子坐直了。 你们这些牛郎挑拨离间撬墙角的方式这么直白吗? 与此同时,一间位于楚来套房正下方的办公室里,宽大的桌台后面坐着一个人,正背对着门思索着什么。 管家敲门进去,朝那人行了一礼。 “船已经离岸了,午夜还在套房里。” 宽阔的椅背遮挡了那人的身形,管家只能看到对方朝自己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他松了口气,推门而出,来到电梯间。 电梯里放着餐车,乌冬站在一旁,并没有询问管家方才离开的原因。 管家面无表情地叮嘱:“我就不上去了,伺候好她。” 乌冬回以微笑,电梯门关上,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隔绝开来。 楼上,楚来打开了大门,对上埃托勒的脸。
第5章 楚来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她决定不让更多人看到她的脸。 埃托勒察觉她动作:“从你的面具款式就能看出,你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这面具是珊瑚岛的会所里随处可见的常用款,他简直是没话找话。 楚来没接腔:“你要提醒我什么?” 埃托勒却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张请柬,做了个华丽的行礼姿势:“今晚来剧场看我的演出,我就告诉你。” 楚来没动,想傍金主也不做做功课,不是谁都吃他欲擒故纵这一套的。 埃托勒的手悬在空中,见她不接,十分自然地又收了回去:“你大可以觉得我卑劣,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你这样美好的女孩不被蒙在鼓里。去问问你那个小情人的身世吧,希望他能像你相信他一样信赖你,把一切全盘托出。” 如果楚来出生上城区,看得起昂贵的真人表演,就会意识到埃托勒说话的风格像是在演舞台剧。不少追捧复古戏剧文化的人很吃这一套,觉得这么说话很优雅。 而楚来没看过戏,不懂什么叫高雅,只觉得眼前这人说话理解起来很费劲。 楚来道:“都来做牛郎了,能有什么身世。没受过教育的孤儿、欠了巨款还不上、好吃懒做,要么就是染上了耗费金钱的恶习。先别说他,你是这里面的哪一条?” 埃托勒完美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一声轻笑在旁边响起。 楚来和埃托勒一同看去,发现乌冬不知道悄无声息地在那边站了多久。 他推着餐车上前,楚来的注意力被那些盖着罩子的托盘吸引。 和这群人尔虞我诈地交流太消耗能量了,听说白鲸号上的餐食和上城区的顶级餐厅是一个标准,她现在只想坐下来享受晚饭。 埃托勒在看到乌冬时就重新恢复了笑容,然而餐车直直推来,他不得不侧身,避让。 乌冬目不斜视地进了屋子,埃托勒即便险些被餐车撞到小腿,却仍帮他扶住了完全不需要人扶的门,以彰显自己的风度。 待餐车进屋,乌冬却转回头来,看向的不是楚来,而是埃托勒。 他将左手的袖子挽到小臂,在腕骨上按了几下。 一阵机械运作的声音响起,他左手小臂的皮肤出现了裂缝,紧接着,小臂内侧的整块肌肤在金属层的支撑下抬起,露出里面装着的支架。 “让你失望了,我对她没有任何隐瞒。这条胳膊是同茂今年才上市的仿生款,你有空调查我的背景,为什么不想想,没有她的资助,我怎么装得起这么贵的义体。” 多亏有面具遮挡,楚来不用掩饰自己惊讶的神情。 她在下城区也见过不少装机械义体的人,但大多是原始的机械款,仿生义体费用高昂,迭代也快,新款的价格在Q14的普通人眼里几乎是天价,根本负担不起。 像鹰眼那种家里有些产业的人,用的机械眼也只是几年前的旧款,即便如此,被摘下来后都还能在黑市里买上个好价钱。 牛郎店里格外看重男人的外貌,整容、装义体的人往往比不过全身上下都是纯天然的人,有些客人在点牛郎的时候还会格外叮嘱一句要原装的。 或许别的客人会在意牛郎并非原装,但午夜不但接受了乌冬的残缺,还花大价钱给他装义体。 楚来瞟了一眼埃托勒的脸色,如果他真的是因为眼红乌冬的待遇而来挑拨离间,却被对方如此打脸,此刻怕是羞愤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可埃托勒的脸皮厚度超乎她的想象,他爽快地笑了两声:“既然这样,倒是我多虑了。” 没人接他的话,他后退两步,指向餐车:“请柬我留下了,想找我的话,在珊瑚岛的通讯系统里搜索我的名字埃托勒就好,随时恭候。” 楚来和乌冬侧头,这才发现埃托勒趁着和餐车擦肩而过的时候把请柬放在了托盘里面。 再看向门口时,埃托勒已经离开了。 乌冬脸色不太好,将那份请柬收了起来。 楚来难得能在他脸上看到这副神情,毕竟被当面撬了墙角,任谁来都会不高兴, 可楚来并不是午夜,比起他的情绪,她更关心乌冬带回来的食物。 两人在桌前坐下,乌冬揭开托盘上的罩子。 那个精致的碗里装着一份还在冒热气的——清汤乌冬面。 没错,是在Q14下城区的小吃店随处可见的乌冬面。 即便眼前这份乌冬面无论是摆盘还是香气都显得十分上档次,也改变不了它只是一碗乌冬面的事实。 甚至因为上城区人追求食物本味的饮食习惯,这份乌冬面清汤寡水,看起来没有放除了盐以外的任何调味料——楚来暗中祈祷这里面至少放了盐。 楚来此刻已经摘下面具了,理智让她控制住了表情,随后回想起眼前这个少年的花名。 乌冬微笑:“你说你喜欢乌冬面,所以给我改名字为乌冬。这次上船前,我特意交代厨房招了个在Q14区以做乌冬面出名的厨师。” 楚来也笑,笑容里的悲愤只有她自己知道。 忙了一天想吃口好的,结果晚餐还成为了小情侣调情的一环。 没办法,她既然选择假扮午夜,做戏就要做全套,楚来握着筷子,吃了起来。 乌冬面入口,连盐味都尝不出,楚来食不知味,忽然听到乌冬在一旁开口。 “埃托勒觉得我在瞒着你,也是情有可原。我出身在Q14的下城区,之前觉得你高高在上,不会喜欢听穷孩子的故事,所以很少提到我的过去,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讲给你听。” 楚来自己就是在穷孩子堆里长大的,什么没听过,但这碗面实在是索然无味,能听点故事下饭也不错,她点点头。 乌冬道:“我的左手,是十岁在孤儿院时被做工的机器弄断的。那位院长先生对小男孩情有独钟,我刚到孤儿院的那天,他就动了留下我的心思。四肢不全的孩子最难被领养走,于是他在机器上动了点手脚。” 楚来的咀嚼停了一瞬。 倒不是因为同情或是愤慨——下城区强者欺负弱者的情况随时随地都在发生,每个在其中长大的人都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而是因为,她觉得乌冬口中这位恋童癖院长,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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