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商人、农夫,各有所拜。有的聚族,奉自己的祖先。有的村中,拜不知哪里来的野神。” “三姑六婆也有各自的鬼神常叩拜。就算是深闺女子、官眷小姐、宫廷妃嫔,乃至于太监,都各有祭拜。” “玉京附近,各类传说不绝。” “其实也不止玉京,这些神,听说很早以前就有拜了。只是那时,拜的不多。自从城隍爷、土地爷等官方正神,这么多年来无灵无应,百神的香火才越来越旺盛了。” 他这么一说,李秀丽顿时想起了杏花村原来选择供奉“田神”。就算是她,现在应该也算是一野神。 果然,孙雪传音道:【京中百神,有些是拜的幽世现象。有些则是散修精怪之流,霸占了供奉出来的小型洞天。】 好家伙!这么多小型洞天!她之前那次被风匆匆吹走,根本没看清楚底下的玉京情况,亏了! 钱姓武官只是当作闲谈这么一说,却见改换了相貌的龙女,眼睛有点发绿,擦了擦嘴角,嘿嘿一笑,立即催促他:“百神有哪些?京中怪谈有哪些?你说说,哪些是老百姓最不待见,作恶多的!” 一行人一边赶路,一边也不耽搁聊了几句。一路进了京。 进了京城,孙雪带着人,立刻先回太乙观,拜见观主。 太乙观坐落在京城靠东郊的一座城内小山上。 山不算高,不算雄伟,山脚四周更散落着数不清的雕梁画栋的富贵人家,权势之气当熏熏。 偏生,山落城中,却自有清净生。 翠微壁耸,数里连绵峰入云。绝巘多松柏,雨过半空映青色。壑间生竹海,苍苍如烟。 悬崖上素流飞涌而下,积水成寒潭。 苍山下,碧波如镜,倒映天光山影。潭畔,白鹤漫步。林间,猿猴荡飞。 斜斜一石径,从白云深处的峰顶,蜿蜒而下,从松柏修竹林间而出,最后落在潭畔,起始于一座山门。 汉白玉的山门旁,伫立两棵极高大的银杏树。如果逢秋,约有金树掩玉门之景。 山门上,写有“太乙观”三字隶书。 每一级石阶都造得窄而陡峭,站在山门向上望去,如登天之阶。 其尽头,翠微遥遥处,云遮雾掩中,隐隐生紫烟,有一座渺渺观宇。浑厚悠扬的钟声,一声接一声,回荡峰峦间。 赵烈赞道:“听玉京之人俗语,说‘蓬莱虽远太乙近,金树玉门叩长生’,好一座道家福地。” 孙雪引着他们上了山。 李秀丽蹿得最快,好奇地打量着太乙观山门,几乎是飞上去的,时不时就消失一阵。 有时候从瀑布下钻出来,有时候手里捻着根仙鹤的羽毛。有时候怀里捉了只林间猿猴,狠揉几把幼猴的毛发,又随手抢了猴儿的果子,才把它放了。 走得最慢的,当属许红英、高妈妈,一边喘一边双腿发软,几乎不敢往身后陡峭的石阶看,几乎要爬了。 最后是十三妹背着许红英,十五弟扶着高妈妈,一行人才快了许多。 等进了外观古朴,气势雄浑的峰顶道观,一行人都擦着汗,略有些累。 唯独李秀丽还在左顾右盼。 众人只顾着看太乙观的建筑、四周山水。 她的眼中,这座道观,却紫烟缭绕,观前一座大铜炉,凝着浓厚的人族之炁。整座道观仿佛都笼着一层朦胧的纱。她回过头,问孙雪:“你们这里有洞天?” 孙雪点了点头,请他们到客房略坐:“我要先去向观主禀告江底洞天与许家之事。稍后,观主会来请各位见面的。” 言罢,他的身形微微一晃,凭空消失。 在洞天之中的另一处太乙观中,他来到供奉三清的大殿。 侧殿,另有一座须发皆白的道人塑像。 他在道人的塑像前,点燃三柱香,敬告:“弟子扫雪,请见观主。” 一息之间,塑像的双眸灵动了起来,雕像竟朝他微微颔首:“两只纸鹤,皆已收到。” 孙雪却不敢怠慢,仍然俱述路上事。 观主听罢,道:“许家是冤枉的,我已尽知。却不能放。这段时日,你不在时,有狄人探子上门探听许家之案,甚至意图潜入地牢,妄想杀死许氏夫妇。其中缘由,尚不可知。若放他们归家,才是害了一家性命。许家三口,可移居山门之中,由太乙观保护。稍后,可引许氏女郎见其父母。” 孙雪吃了一惊。忙应下。 此时,道人的塑像愈加栩栩如生,慢慢地,泥胎有了颜色,好似真人端坐其上。 观主又说:“至于江底洞天之事,我方才已告知官家。官家将下令,洞天未破之前,江南之人,不得食用江河鱼虾。” “江底洞天,狄人所谋甚大。我已请圣子出关商议,略略谋定,便请圣子亲破此洞天。” 一应事宜皆妥善安排。 却听观主又问:“以你观之,李秀丽其人如何?” 孙雪道:“两位真人所言不虚。其人可爱。” 观主垂眸:“她来历莫测。太白真人说过,李秀丽看似出身在大夏的书香大族,是闺阁千金女。实则,应当另有来历。 “扫雪,以你观之,其命炁如何?” 修行者虽不能自观命炁,但能观他人命运之炁。 孙雪修为不算高,但极其擅长观炁。 此时是师长当面,也不必顾虑李秀丽个人的心情。 便直言不讳:“李道友必定出生和睦之家,乃是小户珍珠女。其命炁虽不大富大贵,但中正浩然,其家应是积攒阴德的善人之家,她的祖辈、父母,应当都是正人君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命炁中又环绕浓重爱意,双亲约是爱她逾性命,故而平生积攒的福德也环绕她不散,助她逢凶化吉。她口中虽将父母怪,但稍少一些珍爱之情,都养不出这自尊自爱、自信傲然的脾气。” 观主:“嗯,不错。积善之家,和睦之族,尊长亲爱。如此之人,未必知爱人。但应知世上有爱人之德,可减人三分邪僻之性。扫雪,你觉得李秀丽适合入我太乙宗吗?” 孙雪道:“弟子不知。李道友虽然命炁佳,又重情重义,正直勇毅,但观其言行,似乎并无拔脱人族于万世之心,更想求自身超脱。若求自身超脱,她更适合修阴神。” 他说:“或许,是因为她尚且年少,十五岁的半步化神,在各大门派中,也算数得上的天才了。就算是我们太乙宗,列位圣子圣女皆是神童,但论修为,同辈人中,也不过只一个小师叔,略胜她一筹。但她不是小师叔那样的天定阳神。普通人,年纪小,就意味着心性未定。” 观主听了,颔首:“入我太乙宗,或许有些人觉得很荣耀,但对很多修行者来说,绝非好事。是应当慎重。再观察此女一段时间罢。两位真人嘱咐我们照顾她,但并未提及让她入宗。她传信有功德,又与通天教关系匪浅。便当世交子弟,与我年幼门人一般看待,好生照看,教导一些修行。” 最后,观主的雕像完全若真人,从神案上走了下来,甩了甩拂尘,白发白须雪眉,却生红颜,仙风道骨:“走罢,与我一道,亲迎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至此,驱逐狄州,才真正有望。”
第122章 众人在太乙观等候,四下环顾,皆惊叹于这座名满天下的观宇。 山景清净,郁郁似碧螺。 观宇建在峰顶平整处,环绕湿润云雾。观前既栽种松柏,又种桃杏。观后是一片竹林。 老松遒劲,高逾十尺,松盖如云,与道观的碧瓦飞檐掩映。松鼠蹲在飞檐上,啃着松果。 此时春发,桃、杏竞相绽放,雪团团,霞光光,璀璨若梦。天光穿过花间的缝隙,点点光照在掉漆的斑驳黄墙上。 偶有落花,洒在石阶青苔,无人扫去。 从太乙观的右侧小门,往下走几步,竹林掩映中,建有高亭。柱子亦斑斑。亭顶小憩一鹤,时而梳理羽毛。 再从亭子下走一段石阶,则有断崖,丛生杜鹃花,崖侧成几处幽僻石洞。 春深垂松萝,似天然的帘帐,遮蔽了几处幽静洞穴。 洞中十分洁净,隐隐可见,置放着打坐蒲团、香炉,、经。 想是太乙道士们偶尔打坐之地。 坐在此处,必是山月照女萝,春风吹杜鹃,松涛竹乐满山声,偶然,从深深山林里,听到绵长猿啸,悠远鹤鸣。 跟前却燃一根安神驱虫之香,清静自守,口诵黄庭。 若打坐完毕,沿着石阶,提步迎着清晨雾气,听着钟声在峰峦间次第荡开,走回观中。 一进一进,走过重重道家仙神的宫、殿、堂,最后,先在一座大铜炉前一拜,它被摩挲得发亮发紫。炉中烟气馥郁,凌霄而上,薄薄紫烟散在院中。 再入大殿,听到檐下的古风铃被清风吹响。 便烧香供水,叩拜三清祖师。 众人在太乙观前后转了一转,皆叹其境清幽。 他们进京时候,因了孙雪提议,不但李秀丽变幻了容貌,连赵家人、许红英主仆、猪九戒,都藏马车、戴面纱、斗笠、裹巾,遮掩面容。 此时,观中清幽,也无外人,除了李秀丽很喜欢自己幻化的这副略凶恶的容貌外,众人都取了遮掩之物。 赵烈怅然:“……哎,若是太平盛世,黎庶皆享人寿,得以超拔苦海。我愿居此福地,伴鹤鸣猿啸,常诵黄庭。” 他高逾八尺,阔脸方面,肌肤有铜铁之色,碗大拳头,铁山似的一汉子。却说此言语。 猪九戒噗噗笑,正要调侃老赵没志气。真有那泼天之功,济世之能,岂能甘愿退居一座道观?怎么着,也得当个一世皇帝耍耍罢? 那厢,却有一黄吕大钟般的大笑声,自远而近:“福生无量天尊。善信此言,似我门人!” 从似云若霞的桃杏花下,清幽的宫观中,飘然而出一道人。 道人手执拂世尘,大袖卷山风,麻鞋踏八卦。 白发白须,雪眉垂肩。却面庞青春红润。 道人说:“但使人间得天寿,人族得超拔,何惜变沧桑改星辰?如成此时,则我太乙门人,皆今日无事,闲诵黄庭。” “贫道常明子,见过李小道友、诸位善信。” 道人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孙雪。 孙雪说:“各位,这是本观观主,常明真人,也是我的师叔。” 众人皆不敢怠慢,忙都起身,礼曰:“见过常明真人。” 常明子一洒拂尘,众皆觉神气清爽,身上的疲惫憔悴一扫而空。连李秀丽的伤势都好像更缓和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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