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杀身之祸将至。” 顿了顿,又道:“若有其他疑问,尽可询问扫雪。这段时日,你们在本观的居住,也尽付于他。” “喂,等一下,”李秀丽立刻:“孙雪说度厄真经要你传经。你们答应了要教我的。” 熟知,常明子声音含笑:“好。贫道答应。不过,贫道也不擅长度厄经。最擅长此经者,是小师弟。汝可先学相面术。待到小师弟出关、破江下洞天而归,必让他亲自教授。” 小师弟最擅长度厄真经当然是实话。 只不过,谁教都一样。 毕竟,这经文入门最简单,太乙宗门人少有不会的,后续威力如何,全看个人。 他已看穿扫雪哄骗小道友的一点伎俩,也不戳破,顺水推舟。 能哄小家伙多静心几天,为何不哄呢? 当夜,李秀丽住在太乙观。睡前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度厄真经。 修士一夜无梦。 ** 当夜,同时,大周皇宫,狄国王帐。 两处之中,两方君主,皆做了梦。 大周官家在他的昏暗帐中,梦到了祖先怒容瞪他,伸手一指。他在梦中仰头看去,白龙衔玉印而来。 印,赫然是传国玉玺。 他正欣喜若狂地要接印,那玉玺就错过他的手,落入了他人之中。 狄国之王也昏沉梦到,白龙衔印,但印却落在了大周。 随后,周室上空,人族之炁大涨,山河之影浮现,气势如虹,反扑向狄国,咆哮着反击。 二者同时被梦惊醒。 大周官家从龙床上滚了下来,满头冷汗,立即叫人:“来人,来人,去找印,去找印!” 狄国王,捂着胸口,自梦中惊醒,却唤来一黑袍人,笑意难止:“印已至周室。卿家,夺印斩龙!”
第123章 官家近日心情极差。 连他最宠爱的内侍,小心翼翼地为他奉茶,都会无故遭呵斥。 出身大周宗室,被抱养给官家,由宫妃养大的嗣子之一,如今十五岁的环郡王,本来想去向官家禀告今日的学业,却被宫人劝住:“二哥,官家今日仍心火不平,命宫内不得扰。” 环郡王怔了怔,只得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却见同样被立为嗣子,且是被皇后收养的宋琚,正陪着黄相公,有说有笑地往官家的福宁殿走。 二人看见宋环,正眼都不带看,便从他身侧而过。 官家今已四十多岁,亲子早夭,连一位公主都不曾得,无后。只有两位名分未定的宗室养子。 既非皇子,又称官家为“爹爹”。二人都被官家封了郡王。故而宫中多含糊地称宋环为“二哥”,宋琚为“三哥”。外朝则以郡王呼之。 黄相公一系拥立跋扈的宋琚。而曾经的华武兴,被贬的张指挥使、林宰相,都曾替宋环说过话,希望官家早日确立“少有志,慧而仁”“德行无过”的宋环为皇子、太子。 官家本人也曾更偏向宋环。但如今狄人雄兵压境,华元帅亦被贬为平民,黄相公依仗狄国,权势滔天,朝中文武要么笑脸逢迎,要么闭口不语。 当时华武兴被押上断头台时,宋环十分仰慕尊敬这位将军,也曾私下,苦苦哀求官家饶恕华家。 却被黄相所知,大怒,当面斥骂宋环是“无知小儿”。 而朝野立宋琚之声骤高。宋环却被外朝逐渐摒弃。原本将得的“皇子”名分也被压住。 眼见拒绝了自己入内的福宁宫,却在黄相几句话里,宋琚就被带了进去。 宋环默默无语,抿唇而走。回到住处,才吐出一口浊气,郁郁不乐。 见他如此情态,陪他长大的近侍叹道:“郡王,何倔强也!人生在世,岂不逢迎?何不主动向黄相低头认错?只是口头几句,至少能换得处境改善。” 宋环摇头,仍然不语。 近侍知道他不想谈及此事,便换了个话题,压低声音:“郡王可知,官家为甚么这几日发这么大的脾气?” “微臣从宫人处听得,原是官家做了个梦。梦见白龙衔印而来,那印是传国玉玺。熟知,玉玺却落他人之手……” 话未说完,宋环惊而喝止:“住口!福宁宫中事,不得议论!” 近侍闭口。 宋环顾左右,见附近没有其他人靠近,才道:“再有下次,你自去领罚。” 近侍忙认错,却仍被宋环打发了下去,换人过来值守。 另一个侍从上来后,吸取了教训,果然不再谈论福宁宫中事,只对他谈些市井趣闻。 笑道:“二哥可知,今日,玉京城中,出了桩奇事,上至官员贵眷,下至贩夫走卒,皆异之。” “噢?甚么奇事。” “玉京的街上,有异人摆摊看相,奇准无比。因此人,已经闹出了三家富户争子的奇闻。” “三家争子?”宋环毕竟年少,果然起了兴致:“细细讲来。” 原来,近日来,玉京靠近太乙观不远,城东的一条街上,持续有人摆摊看相。摆摊者,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女。 其人曰,看面断人生,不准不收钱。如果准了,则一次相面需要一两银子。 开始,见她年少,又是个女娘,经常有闲人上前假意看相,实则混说胡话。但这小娘子只要一开口,人皆惧之。 原来,明明素志不相识,她却能从人的出生一直将对方的父母、妻子、亲戚、朋友、仇敌,乃至邻舍,一一道来。 甚至,连对方最近倒了怎么样的霉,闯了什么样的祸,都说得头头是道。不像其他神棍那样总是含糊其词。 这样一来,短短一二日,这小娘子声名鹊起。 慢慢地,真有人找上了门。 据说,是一家富户,老爷带着一青年出游,路过想请小娘子相面,看看近日是否有与人结仇。 这小娘子却指了指他身边的青年,张口说:“你自己没有跟人结仇。不过,你侄儿却惹了桩事,欠了一笔钱。对方来势汹汹,马上要上门找他麻烦了。” 话音未落,众皆哗然,富户变了脸色,斥责小娘子胡言乱语,装神弄鬼。 概因,这家富户本是出了名行善的人家,但子嗣艰难。他带在身边的那个青年,众所周知,乃是富户的独生孩儿,读书刻苦,已经考上了秀才。 这小娘子张口却说“你侄子”。富户自然觉得她算得不准,胡说八道。 小娘子生了气,当即指着那富户说:“肉眼凡胎,今日教你个乖!你只有过一个亲生孩儿,出生就已经夭折。你回家去搜,在你家卧室正对的花园左走六尺,槐树下,掘地再三尺,马上就能搜得出一副婴儿骸骨,上面挂着一枚玉佩,上面写着一个‘文’字。” 富户当然不信,怒气冲冲,立即返回家中,照着这小娘子的指点,在槐树下掘地三尺,一看,似雷霆轰顶。泥土之下,果然有一婴儿骸骨。小小的尸骸怀中,果然置一枚玉佩,刻着一个“文”字。 他白手起家,常年在外走商,积累财富。这是他孩儿出生后不久,没看几眼,他又要匆匆离家行商。怀着对妻儿的愧疚,便将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一枚ῳ*Ɩ 成色上好的玉佩,挂在了孩子的脖子上,期之以“文”,望他日后能够读书上进,不要像自己,奔波劳碌。 但他却无法质问老妻了,因生了产褥之病,他的妻子缠绵病榻,在孩子七八岁上就已经病逝。 他抓住妻子的陪嫁丫鬟,严加逼问,丫鬟终于说出实情。 原来,他常年在外,自己倒是时常眠花宿柳,时不时往家里送个收用的婢妾。但他的妻却要苦守门庭。 正这时,他的小弟却值青春,又在家乡打拼,受了关系不错的大兄嘱托,常来看望年轻的嫂子。 一来二去,竟有染。 这孩子虽然是富户的,但他那次走后不久,那婴孩就突发疾病夭折。 其妻恐他责怪自己照料不周,与他的小弟商量。 正逢小弟的妾室也生了一个孩子。富户之弟眼馋兄长的家业,就撺掇嫂子,便将他这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妾生子,冒充了夭折的富户亲子。 得知真相,富户气得发昏,但看着非常有出息,不到弱冠就考中秀才,正准备考举人的“儿子”,他又心生不舍。 遂决定咽下这口气,到底也有他的血缘,侄子总比无子好,只充作不知。并令人不许张扬,再对外去砸了那小娘子的摊子,就说没有挖到尸骨,她算得不准。 谁知道,次日,他小弟找上了门。兄弟几人分家后,各自打拼,小弟也混了一份家业,虽然不如长兄,也称得上富足了,偏偏,小弟也只生了一儿一女。因年轻时忽略了儿女。儿子少时一个不慎,摔坏了半身,是个瘫子。女儿则脾气乖僻,时常鞭打下人,辱骂老父,招婿上门还连打走三个丈夫。 因此,小弟上来就赔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给长兄赔罪当年之事,称想要回孩儿,继承家业。 富户哪里肯让?二人大吵大闹以至于动手。消息泄露了出去,又引来了第三人。 说到这,宋环愈发好奇:“这又关第三人何事?” 侍从却撑不住地笑了:“原来,这孩子也不是小弟的。小弟花心风流,甚至与嫂子有染。他的妾室也有样学样,跟他们二人的表弟,即一个卖油郎勾搭在一起,生下孩子,谎称是夫主的。后来,大概是畏惧事发,自己悄悄逃走了。” “如今,与妾室私通的这表弟则开着油铺,吃穿不愁,只担忧晚辈们没出息。偶然上街遇到看相的小娘子,询问孩子们的能力前途,却被她说,都不如你最长的孩子。这才得知,亲生的最年长的孩儿竟然是秀才公,如今养在富户家里。便上门讨要。” “如今,这三家争子的官司闹得沸沸扬扬,举京皆知。” “那小娘子的摊子倒是没人砸了。风光得很,京城上下,有的是排着队,捧着银子,请她相面的。” 宋环听得啧啧称奇。 侍从笑道:“知道二哥心情不爽,闷在宫府中有甚意思?不若去玉京坊间走走,也看一看这桩奇闻。那娘子现在还在摆摊,因她说每日到太阳落山就收摊,绝不入府看相,就在街上。所以摊前排了很长的队,可热闹了。” 宋环果然动了心。他虽然是宗室出身,因不与当今官家同脉,到他这一辈,其实出生已在民间市井,长到六七岁才被抱进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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