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还没说完,银白的小鱼却被一双大手给拎了起来,拍了拍她,竟然凭空中止了变化的过程。 她还是鱼,没有变回人! 一个声音说:“哦?瞧我捡到了什么?今晚的晚餐?” 李秀丽刚才明明看到岸上没有人,只有几块石头,才游向这片岸边。 却没成想,凭空冒出个披头散发,胡子老长,一身破长袍的野人。 野人拎着她,腰间配剑,伸了个懒腰:“没想到,人家古人,是守株待兔,我太白,是守江待鱼。” 他伸出手,从银白小鱼的额头,轻而易举地摘下了那枚缩小的宝珠,抛了抛,笑着说:“还是说,你并不是我的晚餐,而是一位能施展传说中通天教‘鱼龙变’的小姑娘?”
第031章 卢阳镇。 清晨,天蒙蒙亮,集市上已经人来人往。 靠江吃饭的卢阳镇,许多渔民挑着篓子,担着渔获,赶来贩鱼。 披头散发,胡须盖了半张脸的男子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抱着个陶罐,摇摇晃晃,进了镇子。 渔民们显然与他已经很熟悉,纷纷招呼:“酒疯子,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哟,今天没喝醉?” 还有人瞅见他的陶罐里,被他的手盖着,隐约有一点银光:“你拿了什么东西?” “酒疯子”晃了晃陶罐:“喝完了……钱也没了。我来卖鱼沽酒。” 有人笑他:“这个陶罐,还没你的破酒壶大,能装什么鱼?又能卖几个钱?恐怕还不够沽一盏的酒呢!” 也有人说:“不如当你的锈剑!” 他们都知道,男子背后的那把剑,看着唬人,实则是把拔出来就快要断掉的锈剑。 官差看见,拔了一次,掉了小半锈粉,裂了大半剑身,从此后,就对这“配剑”视而不见。 “酒疯子”摇头晃脑:“你们懂什么?我这条鱼,非同凡响,一条抵你们千条、万条!卖了它,够我喝上半年的酒了。” 就就拿开遮盖的手,让他们往陶罐里看。 陶罐里盛着水,竟然游着一条不足巴掌大的银白小鱼。鳞若银铸,锋缘染金,额头几簇淡粉,鳍似女子的罗裙,柔顺透明如云纱。 凑过来的人们都说:“好漂亮的鱼!”“像位美人咧!” 有一个老渔民惊叹又疑惑:“这是什么鱼?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沿江打了半辈子的鱼,最后定居卢阳,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鱼。 有人觉得稀奇,伸出手指去摸它的背鳍,却被“酒疯子”拦住,说:“摸不得,这鱼可凶,咬人呢!” 小鱼不停扑腾,尾巴溅起水,却困于狭窄的陶罐口,只能愤怒地瞪着这些围观它的人。 奇怪,他们是怎么从一条鱼的脸上,看出“愤怒”的? 老渔民说:“好有灵性的鱼儿,你是怎么捉到的?” “酒疯子”哈哈大笑:“不是捉的,我拿江边的乌龟当枕头,正在睡觉,它自己跳到了我怀里!” 陶罐水里,鱼儿嘴边咕噜噜咕噜噜冒出了一大串的气泡。 酒疯子说:“啊呀,好鱼儿,不能说脏口。” 也不管其他人信与不信,只挤开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向集市角落的一个位置,在四周的鱼篓子映衬中,把自己的寒酸陶罐放下,当真摆出了一副卖鱼的架势。 来往买鱼的,大多是镇民,偶尔也有几个局促的乡人。为生计故,人人都是打量着,拿尽量少的钱,买新鲜又足够大条的鱼。 那么小一个陶罐,装不了几口水。那么小一条鱼,一家人吃不了几口肉。 大多数买鱼的探头一看,摇摇头,就走了。 但人来人往,还是多有人驻足。 实在是这条银色小鱼,在阳光照耀的水里,折射光华,极美。哪怕生活艰苦,人们也爱看稀奇玩意和漂亮的东西。由此吸引了不少男女老少来看。 偶尔也有穿绸戴银的,当真问起价格。 “酒疯子”就比着手指头,展开手掌。 “五个大钱?” 他摇摇头。 “五十大钱?” “总不会是五贯吧?” “还是五两?” “酒疯子”说:“五百两。黄金!” 问价的人吓了一跳,唾他:“疯子!”转身就走。 但这离谱的价格在镇上传开,人人咋舌,到了中午,却反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个热闹。 镇上的所有大户人家,也都来了管事的仆人。甚至还有个别公子哥,也好奇地来瞅一眼:“你这价钱,难不成是捉了鱼服的龙女?” 不过,也仅限于看热闹。 五百两黄金,对镇上的大户们来说,都要掏空大半家底。 眼看着从清晨到上午,快要中午。酒疯子的这条鱼依然在陶罐里游着,无人问津。连看热闹的人都逐渐散掉了。 一旁老渔民数着卖鱼钱,劝他:“这条小鱼,漂亮是漂亮,但一来不知是什么鱼,想吃都没几两肉。二来,就算是有钱人家,赏花赏鱼的公子小姐,也不会花五百两黄金买一条鱼。那得是什么样的败家子?你要是真想卖,就给个实诚价钱。哪怕是五两白银,或者五十两白银,也总有人买罢?” 酒疯子看着罐中逐渐冷静下来的小鱼,摇摇头:“这已经是贱价了。再便宜,就辱没鱼儿了。” 等到下午,太阳慢慢西斜,集市将毕。渔民们挑起篓子,准备离开。 老渔民也收了摊:“你走不走?眼看着都没人了,明天再来卖吧。” 酒疯子却说:“不,我的客人,来了。” 他话音才落,走来个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翁,身上沾满尘土,十分局促。 老人在市集里一路走,一路问,但每个卖鱼人,都摆摆手。老翁也就越来越沮丧,头越来越低。 等走到酒疯子跟前,看见陶罐里那么小的一条鱼,老翁犹豫了片刻,上前问:“这鱼怎么卖?” 酒疯子反问:“你有多少钱?” 大约是不抱希望了,老翁展开手掌,露出掌心的一枚坑坑洼洼的铜钱。 酒疯子二话不说,拿走了这枚铜钱,举起陶罐,递给他:“卖你了。罐子也拿走吧。” 老翁一怔,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捧着陶罐,嗫嚅着道谢,步履蹒跚地离去。 见此,老渔民在一边看懵了,吃惊地问酒疯子:“你不是要五百两黄金才肯卖吗?他只给了你一枚铜板啊?” 酒疯子却提起豁口的空酒壶:“我的五百两黄金,快到手了。”便径自离去。 徒留老渔民在他背后连连摇头,果然是酒疯子,成日泡在酒里,把脑壳泡坏了。 老翁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更不知道,这陶罐里的鱼,今天在集市上被叫出了五百两黄金的价格。 他小心地抱着陶罐,走了很久的路,走回了城郊的一间漏风茅草屋。 寒冬腊月,风穿过棚门,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呼啦啦地往里吹。 屋里没有床,也没有桌椅,只有几个破罐子、碎瓦片,一堆稻草、一小堆柴禾。 一个白头老媪,躺在稻草堆里,盖着稻草,双目浑浊,脸颊已如骷髅,奄奄一息。 老翁抱着陶罐,跌跌撞撞地进屋,叫妻子:“云娘,云娘!我买了鱼,买了鱼。” 他坐到她身边,举起那陶罐给她看,温柔地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记得,你最爱吃鱼了。我这就去煮鱼。你等等我,一定要等我。吃完鱼,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老媪的身旁,就放着一卷破败的屋子,少有值钱的家伙什——一卷结实的草绳。 闻言,那自从真被卖出去,就在陶罐里奋力扑腾不停的银白小鱼,挣扎得更厉害了。 水花溅出去,沾到了老媪的脸上,她浑浊的视线慢慢凝聚过来,看着罐子里的鱼。 鱼儿挣扎了半天,撞得晕头转向,又不动了,伏在水底,身旁荡开水花,ῳ*Ɩ 咕噜噜冒出气泡。似乎很不开心。 老媪看了半天,却说:“三哥,这鱼,好像在不高兴,像个小姑娘。” 老翁低头一看,也怔了怔。 老媪吃力地说:“我们也活不了多久啦,何必多害一条命?三哥,放了它吧。” 老翁惨然道:“你我夫妇,一世不曾为恶。不曾打骂人,不曾苛刻人。修过桥,补过路,接济孤儿数十人,乡里遭灾,散去大半家财来相助。却不知为何,田地慢慢被人谋算,家业败尽,被族中赶出,无儿无女后半生,生了重病受饥寒。天耶!横苦如此,难道还吃不得一条鱼?” “云娘,你我翁媪,今晚泉台走。好歹腹中有一点肉食,不做个凄凉的饿死鬼。” 说着,就狠心地去拿柴刀,要将鱼儿拍死再去鳞。 低头一看,那银白的鱼儿,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纱尾摇曳。 真像个小姑娘。 口中发狠的老翁,也说不出来话了。看了半晌,放下柴刀,叹了一口气:“罢罢罢!想来,是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他抱起陶罐,往屋外走去。到了河边,把陶罐倾倒,对那鱼儿说:“游吧。游走吧。别再被人捉了。” 银白的小鱼甩着尾鳍,迫不及待地游出了陶罐。却没有立即游远。而是注目着老翁的背影。 老翁没有再在意它,转身离去,找好茅屋旁的树,将草绳系好套圈,挂在树上。就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茅草屋中,对妻子说:“我已经把它放了。” 二人就再也没有话,这对不幸而到绝境,却仍然善良的夫妇,双手交握,等待着太阳彻底西斜。 老媪的气息逐渐微弱。老翁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挡寒风、尽力温暖。等待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就离开这破败的茅草屋,去树上,结束余生。 太阳终于落下,天黑了。 老翁久久没有听到妻子的呼吸声。他慢慢地站起来,推开门,走向屋外。才走了一步,忽然被眼前炸开的光,惊住了。 夜色里,他们的茅草屋不远的荒地,忽然长出了大片、大片金黄色的稻穗,成熟而饱满,片片低垂,而且,全都发着光,像波涛微微的金色海洋。 稻花海上,衔着一株稻禾的银白小鱼,懒洋洋地凭空而游。 它看见老翁开了门,就朝着他游来,游来,越过了痴怔原地的老翁,游进茅草屋中,呸地一口,将衔着的稻禾,吐在老媪胸口。 稻禾化作纯粹的金光,也融进了老媪的身躯。本来呼吸已经微弱得不可闻的老妇人,猛然弹起来,呕出了一口污血,再次躺下,胸口却开始有序地起伏,喘息,人也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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