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是谁把你绑在一楼的?” 崔兴躺在地上,燕安谨远远地坐在太师椅上,江采霜蒙了面纱,在他身边坐下。 她这会儿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最想问的,就是燕安谨刚问出口的这个问题。 “是俞金亮!快把他给我抓起来,看我不弄死他。”崔兴眼神阴狠,恨不得把俞金亮给千刀万剐了。 “什么时候绑的?”燕安谨抿了口茶,语气无波。 崔兴眼珠子咕噜打转,“今天晚上绑的,我也记不清时辰了,我喝完酒出来,就就被俞金亮给打晕绑起来了。对,还有他那个仆人,两个人合起伙来暗算我!” “喝完酒出来?跟谁喝的酒?” “跟我朋友,万六他们几个。” 林越往他身上泼了一杯水,正好冲冲他身上的臭味,“喝酒那是昨天的事了,现在是初六晚上,马上就是初七。” “初六?”崔兴又惊又怒,“这个该死的俞金亮,居然敢把我泡在水里这么久,是想害死我吗?他现在在哪儿?” 根本无人搭理他的话。 江采霜质问道:“你说你刚喝完酒出来,就被俞金亮打晕,那小梅送醒酒茶的时候,怎么会在屋里看到你?” 崔兴听见清亮的女子声音,下意识就想起身去看,被梁武一脚重重踩上肩膀,“哐”一下给按了回去。肩胛骨都差点被碾碎。 “老实点!回答问题!” 崔兴横劲上来了,挣扎着想起身,“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你们知不知道我姨夫是谁?” “悬、镜、司。”一枚玄铁令牌被拍到他眼前,还有梁武那张黑壮凶恶的大脸,他厉声威胁:“你想去悬镜司牢里走一遭?” 这三个字仿佛催命符,崔兴周身的气势立马萎靡了下去,刚起的色心也陡然消了。 他躺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答话:“我、我本来已经洗完脚睡下了,可外头一直有人敲门,半天不停,我只好过去开门。打开门,外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张字条,让我去二楼楼梯口,我就穿上衣服出去了。到了附近,还没回过神呢,俞金亮跑过来对着我就是一闷棍,把我给打晕了。” “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睡醒看到我自己被绑在水下,还以为是做梦,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直到刚才被、被叫醒。” 什么被叫醒,分明就是被滋醒的。 崔兴所说的字条,早就有人在他身上搜到了,只不过字条被水泡烂,字迹根本看不清楚。 问他字条上写的什么,他为何看到字条就出去了。 崔兴支支吾吾,只说自己喝太多酒,记不清了。 燕安谨派人给伯府传话,说崔兴找着了。 大半夜的,伯府上下一干人穿衣起床,来领“尸体”,到了却没看到尸体,只看到脏乱污糟的大活人站在面前,还以为崔兴是水鬼回来了,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于文彦扶着母亲,盯着崔兴分辨了半天,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不是鬼,是崔兴,他没死。” 伯夫人也是胆怯地观察了半天,闻见崔兴身上的骚臭味,才敢相信自己的侄儿活着回来了。 一向疼爱崔兴的伯夫人,竟也没表现出多激动,只是平淡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屋擦擦身子,换身衣裳,去去晦气。” 她对崔兴的态度,还没对崔兴幼儿来得亲切。 伯府的几个主人都在,只有江采薇没有露面。 “于夫人没来?”燕安谨状似无意地询问。 于文彦解释道:“她初怀身孕,有些嗜睡,就让她在屋里歇着了。” 就这样,崔兴被伯府的人领回去了,还住他之前的房间。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伯府众人离开后,江采霜忍不住问道。 刚发现崔兴的时候,她可真真是吓了好大一跳,以为是什么死而复生的邪物。 可偏偏藏在衣服里的捉妖星盘没有半点反应,她才渐渐接受崔兴没死这个事实。 与她的震惊相比,燕安谨却从始至终都非常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燕安谨解释道:“起初我也以为死的人是崔兴,因为那时候楼里只有崔兴一人不见踪影。可后来俞金亮也失踪,我便改变了我的看法。” “俞金亮失踪,不是因为他杀人后潜逃吗?” “若是俞金亮杀人后逃走,那么斗笠的事便说不通。凶手没道理只拿斗笠,不带蓑衣。” “这倒是。”江采霜认同地点点头。 他们之前推测过,凶手拿走斗笠,有很大概率是因为还要在众人面前出现。可俞金亮却再也没出现过。 “所以我猜测,俞金亮未必是杀人潜逃。他失踪不露面,还有一种可能——他早已被害,被人从楼上推入河中。” “你是说,周力看到的坠河之人不是崔兴,而是俞金亮?” “没错。” “可那分明是崔兴的房间,俞金亮怎么会在他的房里被杀?” “崔兴房里没有留下外衣和鞋履,除了他接见重视的人以外,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后来出门去了。方才我们从崔兴口中得知,他被俞金亮骗出了房间,刚好佐证了这一点。俞金亮特意将他骗出来,绑在楼梯下,若非为了泄愤,自然是想从他房间里得到什么。” “调虎离山?”江采霜恍然大悟。 崔兴那人是个不着调的,见长辈怕是都不会特意穿戴整齐。特地披上外衣,无非是因为要出门,只穿中衣怕被人笑话。 她分析道:“俞金亮的家产被败光,只剩下最后一间铺子,却被崔兴骗了去。他自然想找崔兴要回自己的铺子,就算要不回来,能从他手里拿些银子银票也是好的。” 崔兴被俞金亮骗走,打晕,绑在楼梯下,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俞金亮取走了。 之后俞金亮还不死心,去他房里继续翻找,想多找点值钱的物件。 可谁知,却阴差阳错被人所害,没入滚滚湖水中。 江采霜思虑片刻,猜测:“凶手原本想杀的人,应该是崔兴吧?俞金亮只是个偶然闯入的替死鬼。” 若是想杀俞金亮,大可以在其他地方动手,何必冒险在他跑到别人屋里偷东西的时候?万一屋主回来了,不就正好被撞见? 所以凶手想杀的人应该是崔兴,只是雅间中没燃烛火,凶手看到一个人影,便想当然地认为对方就是崔兴。再加上俞金亮偷盗,不敢出声,便更不易被人察觉。 “在下也如此想。”燕安谨温声附和。 江采霜回想起,自己在崔兴房中发现的一个线索,“在屋里翻找的人是俞金亮,凶手只想杀人,并不图屋里的东西,所以杀完人直接就跑了,没有再返回屋里寻找。” 这便是外门附近的地板上,没有留下水迹的原因。 “可是凶手到底是谁呢?”她陷入了困惑。 死者从崔兴变成了俞金亮,难道一切都要从头查起吗? “不必如此麻烦。不管死者是谁,案发现场都是崔兴的房间,留下的线索也都在那里。道长可还记得,崔兴屋中还有一条线索,尚未派上用场。” 听到燕安谨的回答,江采霜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口了。 “还有什么线索?” “铜壶。” 江采霜这下回忆起来了,小梅给崔兴送了解酒茶,可铜壶里面却是空的,剩下的一点水珠也没有任何味道。 虽然小梅自称曾用茶壶丢过崔兴,但最多让铜壶里的水淌走一大半,还会有些许剩余不说,更不会让壶壁的茶水变成白水。 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故意而为。 “茶水里有东西?”江采霜转瞬便反应过来,“难道有人在茶里下了药?” 随即却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可是他哪来的药?提前带在身上的吗?他是何时下的药呢?” 燕安谨并未出声提醒,静静地等待她自己破局。 江采霜自顾自分析:“随身带药的可能性很小,凶手并不能提前预知金明池的异象,更不会预料到,所有人会被困在望天楼,不得离开。” 若是没有这场异象,伯府众人看完龙舟戏就回去了,凶手根本没机会单独给崔兴下药。 “那就是临时弄来的药?” 从哪能弄到药呢? 江采霜托腮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想通,“只需要叫来望天楼的大夫,一问便知!” 普通人谁会把药材带在身上?自然只有大夫会这么做。 燕安谨淡声吩咐:“梁武,去叫人。” 梁武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怎么又要叫一次? 林越见他没压根反应过来,估计办不好这事,便主动请缨,“我去吧。” 被困于望天楼的大夫共有三位,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大夫,随身背着药箱。 燕安谨让人打开他们的药箱,检查了一番,里面抽屉里放着一些常见的药材和工具,没有夹带任何毒药或是迷/药。 “让我看看。”江采霜走近桌子,挨个查探三个药箱里面的药材。 “茯神、远志、朱砂、黄精……倒是有一些安神的药,用量合适的话,能使人陷入昏睡,也能起到迷/药的作用。” 老大夫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慌张跪地,“老夫行医多年,一心救人,从没起过害人的心思啊。” “你快起来,我没说你害人,我只是想问问你,最近你可给谁开过这几味药材?” 老大夫思索回忆片刻,“这两日没见太多病人,只有伯府少夫人怀了身孕,又不慎落水,老夫给她开了几剂安神助眠的药。用的就是这几味药材。” 江采霜顿时惊诧,愣在原地。 第二日,雷消雨歇,湖面上也不再狂风大作,只余一丝绵绵细雨。 照这个情形,岸边很快就可以派工匠过来修栈桥,不出半日,众人便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望天楼了。 江采薇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捂着肚子。 “怎么了?”于文彦担心地扶住她,语带关切。 “没什么,肚子可能是凉着了,摸着总没热气儿。” “要不找大夫过来看看?” 江采薇坐在妆台前,对镜戴上金玉蝴蝶耳环,“算了,回府上再看吧,也不差这半日。” “也好。” 江采薇走到楠木立柜前,想收拾一下行装,于文彦见状赶紧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笑着劝道:“你就别忙活了,先歇着,免得动了胎气。” “收拾两件衣裳而已,哪就这么娇贵了?” “不是肚子凉吗?我不放心,喝点热茶暖暖肚子。” 江采薇无奈地笑了笑,但到底没再动身,安生地坐在桌边喝茶,“对了,待会儿你帮我跟小梅说一声,让她再去找一个木盆来。咱们这屋里怎么连个脸盆都没给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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