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岐肉眼可见地不耐烦起来,“没有原因。” 邓专员生在联邦,长于联邦,她没有经历过虫潮和基地迁徙,因而难以理解。 人类基地是被“神明”忘却的一片土地,神救不了他们。 “你……” “目的地已到达。”驾驶座忽然出声,打断邓专员接下来要说的话,同时从车顶弹下一柄机械伸缩杆,几把红色雨伞悬挂在上面。 被打断话,她敛目盯着驾驶座的半身机器人,而对方只是一个按照初定程序行动的机器人,浑然不觉地用合成电子音欢快地说:“请慢走!”邓专员第一次觉得科技发展得太深入不是好事。 凡岐没听到一般,拿住伞转身下车,和从前相比,她脾气是好了很多,但依旧不耐烦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关系不怎么熟稔对方话又格外多的。 廖莘笑意盈盈地接话:“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这是要紧事,邓专员也能早点跟老首领汇报。” 邓专员跟着干笑了几下。 猛地见到陌生车辆,值班亭里匆匆跑出来一个穿制服的年轻人,手里握着电击棒,一脸的凶神恶煞:“干什么的!” 虽然她们确实不是教徒,可对待外来人的态度也太差了,同为联邦的公职人员,邓专员觉得他反应有点奇怪。 她亮出证件给年轻人看,言明她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视察,年轻人本来还不信,视线瞥到悬浮车车牌的特殊符号,面色越来越白。 正僵持着,邓专员冷不丁问:“上次来的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你?” “……” 年轻人嘴唇抖了抖,目光有些躲闪,随即视线下移,落在她腰间配的枪,犹豫片刻,说:“之前的确不是我,我、我是新来的。” “工作牌号给我看看。”邓专员说。 年轻人白着脸,在三人的注视下,强装冷静地在制服口袋里搅了半天,“奇怪……怎么没有。”他讪讪地陪笑说:“那个,可能是忘带了。” 说着,他就要往大门的方向走,“等我回宿舍找——啊!” 雪亮锋利的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架到他脖子前,被割出一道细细冒血的线,年轻人面色如纸,吓得直哆嗦,他毫不怀疑,以它的锋利程度,稍动一下就可能人头落地。 凡岐握着骨锯的手柄,压着人往大门处走,与此同时,廖莘和邓专员也注意到了这里随处可见的监控。 这里处处透着不对劲,就算是换做以前,安装这么多监控也不正常。 历届首领普遍对各种宗教不感兴趣,一度甚至要取消类似的部门。 但考虑到联邦的教徒多,担心会闹出什么乱子,也就不了了之了,反正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部门,相比之下能捞的油水虽然微薄,但聊胜于无。 这里离联邦中心地带很远,修缮资金等补助也常常批不下去,可以说是一个被遗忘的偏僻部门,工资能按时发都是侥幸,里面一穷二白,压根费不着精力看守严密。 “开门。”凡岐手腕微动,将那个人提溜到门口。 细雨朦朦,钢门乍一打开,正对着她们方向的便是一座用白石雕成的神像,邓专员认得这个,是西征教的标志性建筑。 被押着走的年轻人试探着轻轻挣了两下,差点被凡岐的骨锯捅个对穿,又是后怕又觉得自己倒霉,怎么今天偏偏轮到他值班。 他苦笑着打商量:“我都带你们进来了,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起码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有几个人经过门口附近,看穿着是联邦本地的居民,他们面色不善地看着凡岐手里的骨锯,其中有一个人轻轻耸了耸鼻子,见值班员脖子上冒着血线,大惊失色:“在如此神圣的地方怎么可以动刀见血!你这是对“神”的侮辱……” “这些人有点奇怪。”邓专员提醒道。 廖莘也掏出枪,忽然转头对准大门口的监控,砰砰砰连续几下,将它们击毁。 像是图穷匕见,看她们来者不善,“居民们”也很快地冷下脸,逐渐在她们几个身侧围拢成圈,沉默不语。 邓专员作为联邦中心的要员,不可以随意对普通民众出手,只能被逼得后退。 凡岐猛地松开控制值班员的手,往身边用力一推,本来是想试探他和这些“居民”是不是一伙的。 值班员被推搡到一个老人身边,他显然是认识这个人的,面色一喜,还没说出一句话,腹部莫名其妙一阵发凉。 “嘶——”是邓专员倒吸一口气发出的声音。 值班员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泄下,人就软绵绵瘫倒下去,只留下腹部血淋淋的创口,脸庞还残余着难以置信。 他至死都想不通,为什么平日里和蔼可亲、热情好说话的老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出手。 不仅如此,喷洒在地面的鲜血正自动地凝结为饱满的一颗颗血滴,像是会移动的红色蚂蚁那样,排列成队缓慢地被所有“居民”吸收进体内。 下一秒,尚还温热着的尸体四分五裂,融化成一滩黏稠的血水,被尽数吸收殆尽。 它们以吸食人类的血肉为生。 对方是实打实的属于人类的躯干,因为在凡岐伤到他们时,确实有血液从伤口涌出,但是他们跟感觉失灵一样,痛觉都不明敏。 凡岐亲眼看到指节长的一截伤口里有黏白的脓液蠕动,好似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伤口就愈合完整。 这个愈合的速度……她眸光闪烁,心中有了定论。 远处传来沉闷的隆隆声,邓专员下意识地仰头看去,以为是雷电发出的动静,然而紧接着的砖石碎裂的声音让她意识到刚刚并不是打雷。 无数道深不见底的黑色大裂隙一直蔓延到她们跟前,伴随着坚硬砖石被碾碎成齑粉,凡岐她们连连后退,反应得快才没有掉进裂隙里。 邓专员惊疑不定地盯着脚边恍若深渊的巨大裂隙口,她定定看了会儿,像是发现了极可怕的存在,突然变了脸色,喊道:“跑——” 脚下踩着的地面猛地塌陷碎裂,一根庞大的尾部自裂隙中腾跃出来,坚硬鳞片划得砖面火星四溅,碎石一寸寸迸溅。 廖莘回过头,见那条盘旋起来和联邦的中心塔差不多高的巨蟒,不由得一愣。下一刻,凡岐被尾尖高高卷起,一下子狠狠掼在地上,巨力砸出一个大坑,而四周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物顿时倒塌。 尘烟四起。 “凡岐!”她心惊肉跳地回头,拨开邓专员想要带她逃离的手,数根粗长的藤蔓从地底冒出,瞬间缠绕拧成钩子的形状,尖端渗出的汁液在地面侵蚀出一个个洞,往巨蟒的方向刺去。 呛鼻的尘烟散尽。 廖莘被藤蔓缠住身体带去那边,远远地看见鳞片密布的蛇尾下正缓缓淌着一滩鲜红的血液,眼皮忽地一跳。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那不是凡岐的血。 巨蟒的尾尖剧烈地抖了抖,似是压制了磅礴怒气,鳞片蹭过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廖莘看见它磨损严重的另外半边身体,密密麻麻的细刺从鳞片边缘微小的细缝扎进去。 地上的那滩血正是从它身上流下的。 凡岐则完好无损地从蟒身后钻了出来,周身还萦绕有黑雾一般的金属流体,她刚刚便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方圆几百米内所有可用的金属炼化为新的实体。 细刺是金属流体所化,因此坚硬无比,对巨蟒而言,带来的痛意和万箭穿身没有区别。 凡岐微微抬起脸,凝视着此刻和她相比宛若巨物、暴躁易怒的巨蟒。 “付涧!”她声音里隐隐含有怒意。 “付涧”那双冰冷无生气的金色眸子也居高临下地藐视着她,细长的瞳仁倒竖,显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亦或是听不懂。 她现在不仅仅是保持着污染物形态,连属于人的理性和意识也完全消弭了。 和那些“居民”一样,他们现在都是磨牙吮血的怪物。
第106章 空气中漂浮的烟尘逐渐散去。 关于付涧的去向不明, 凡岐她们曾经预想过最坏的结果,所以在她安然无恙的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凡岐恍惚惊讶了一下, 不忘凝出实体钢刃深深凿进那根被密鳞覆盖的巨大蟒尾。 付涧一上来就下的死手, 她也仅仅是条件反射地回敬过去, 常年耳濡目染形成的不留情面的决绝习惯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有所松动。 付涧要杀她, 那她也会回馈以相应的手段,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凡岐潜意识里觉得付涧现在这样也远比没有音讯要好,即便是现在这样以“对敌”的身份。 列车站发生爆炸的那次,付涧化为污染物形态替凡岐抵挡了一部分灼热气浪袭来时造成的伤害。 她微微喘了喘气,从渗血的和她腰差不多粗蟒尾后面钻出,不知道为什么,污染物形态下巨蟒的血液气息异常浓郁,像是被泼了满身的脓血,腥臭无比。 凡岐仰头,和那双凝着浓重怒气不甘的兽瞳对视,隐约可见粗粝鳞皮下活跃地淌动穿梭的线状物,密密麻麻,仿佛是蠕动的线虫。 那应该就是窦寻用来控制付涧的精神网,凡岐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之前在教义所围堵她们的那些教徒也是这样,虽然被精神网控制,但仍然可以维持人形,不被精神网吞噬身躯和血肉。 当然,最特殊的例子还是先财团领袖周政,和窦寻做了交易后,他不但没有被植入体内的精神网反噬,还无限的延长了寿命,维持着他还健康正值壮年的假象,哪怕他皮肉下早已腐朽溃烂。 付涧身上的异态以及面对她们时毫无理智思考的攻击,都传达给她一个糟糕的信号,那就是付涧也正在“溃烂”。 地面震颤得厉害,荡起的尘土灰烟几乎遮盖住人的全部视线,几根青色藤蔓迅速拧成一股把凡岐和邓专员带离地面。 下一秒,她们刚刚站立的地方瞬间塌陷下去,裂开的地面深陷蜿蜒,沙土石砾滑落进去,发不出丁点回响。 廖莘操控着藤蔓,回头看顷刻间化为灰色废墟的教义所,神态凝重地拧起眉。 任何一名异能者都是人类基地在面对威胁时有力的筹码,从廖莘个人的角度出发,她不愿意失去这张好牌。 然而这次再见,付涧不再是从前有几率归属到她们这边的风暴眼干员,而是理智尽失被精神网控制的一副躯壳。 冷血一点来分析,与其让付涧变成现在这样的对立者,廖莘宁愿在她身上发生的是最坏的那种结果…… 轰隆的连绵几声闷响,平坦的地面流沙一般倒泄下去,房屋塌陷的过程类似于多米诺骨牌,被灰蒙蒙的天际映衬着,成片累积着崩塌。 好像那不是坚硬牢固的钢铁水泥砌铸的建筑物,而是什么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玩具搭成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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