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抵着床边的木块,颈侧一凉,沾了水的白布被时霁拉开。 只听到他冷得过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是不是说过伤口不要碰到水,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一时忘了。”许幻竹下意识伸手想摸摸脖子上的伤口,被他一掌拍开。 她抬头去看他,“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你究竟在气什么?” 他在气什么? 他捏着白布,指尖都泛着白。 也对,他不过是个可以被许幻竹一次又一次抛下的可有可无的人罢了,许幻竹想救谁,为了谁连命都不要,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更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生她的气。 “我没生气。”他这一句回得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眼见着许幻竹又伸手往伤口上摸,他直接抓住她的手,“别摸了。” “有点痒。”她无意识地往右边侧了侧脑袋。 好像听见时霁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便见他终于坐在她身边,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个药匣子。 他从里头翻出几瓶药膏来,然后撩开落在许幻竹脖颈的几缕头发,揽着她另一侧的肩膀往这边带。 许幻竹暗暗静静地坐着,等着他给自己上药。可脖子上半天没有动静,反倒有几丝轻缓的气流轻轻从伤口上流窜而过。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肩侧传来更大的力道,那人有些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动?” 许幻竹满脸无辜,“痒!我都说了我痒!” 还在那吹。 时霁动作一僵,“知道了。” 接着才继续给她上药。 刚刚的问题被轻轻揭过去,两人谁也没再提。 “对了,我姐姐和柳晔怎么样了?” 时霁将指腹上最后一点膏药揉在两道牙印边,“你们被带走后,我和柳晔分头去找的人。现在你姐姐应当已经与他一起回了裴府。” “那你怎么样了?” “嗯?”他一只手还扣在许幻竹的肩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颈间,这时候许幻竹突然回过头来,两人面对着面,鼻尖只隔了半寸。 他闻见她身上刚刚沐浴过后的清香,真是叫人有些心猿意马。 “你和那怪物打斗,可有受伤?”许幻竹瞧见他眼皮子颤了颤,耳廓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回她:“小伤,没什么事。” “那便好。”许幻竹觉得这姿势却是有些怪异,便转着头试图后退。 谁知那人突然又将她的脸掰过来,“你干……嘛!” 许幻竹话还未说完,两颊便被他挤压,她的唇瓣被挤着嘟起来,漏出里面的牙齿。 时霁看着她嘴里两道尖尖的齿牙,顿时陷入了沉思。 长獠牙了。 这事情还有些棘手,得快些想办法给她把毒解了才行。 他立刻松开她,“你先好好休息,我有点事情出去一趟。” 他将人拉着往床上带,掀开被子将许幻竹裹进去,叮嘱道:“不要出去,有人来也不要开门。” 许幻竹点点头,突然乖顺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时霁离开前,还是不大放心,在门上落了道屏障术,这才往外走。 白月晏在下泸有个师傅名为于邺,此人颇通岐黄之术,为今之计,只能先去找他问问看。 到了下泸,于邺拿着时霁递过来的瓶子,里面装了从那妖物牙尖萃出来的毒液。 他将里头的液体倒出来,用器皿盛着,仔细观察了半晌才道:“这是红砂青蟒的毒,里头还掺了些别的烈性药,所以被这毒液沾上容易丧失神志,且具有攻击传染性。” “照这么说,是有人特意调了这毒药,注进那只马面怪的身体里,好让它发狂去攻击旁人?” 这情形,不是和魔潮差不多,一样的极具传染性,一样的无差别攻击。只是魔潮会让人彻底堕魔,无法可解,而眼前这毒,应当有法可解。 于邺点点头,“依我的经验,这毒并不是没办法解。需得找到红砂青蟒,从它的尖牙里挤出毒液来,我再对那毒液炼化处理,取少量给裴照雪服下,若她能撑过去,应当就无大碍了。” “红砂青蟒?” “在云溪,不过这家伙个头大,脾气暴,你想要他的毒液,怕是要吃点苦头。对了,你可以把这个带上。” 他从院子的篱笆里拎起一只小兔子搁在时霁手里,“你就这么去找,怕是找不到,带上这个去。那青蟒啊,最喜欢这样的小白兔了。” 兔子好像听得懂人话一般,一听他这么说,便四处蹬脚,试图逃脱。 时霁牢牢地抓着它的两只耳朵,让它动弹不得。 “你还有事?”于邺将毒液瓶子装好放在一边,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开口问道。 他缓缓开口:“我有个朋友,早年受过重伤,此后通身灵气郁结,不仅无法再修炼,有时运气也会头疼难忍,不知可有办法?” “灵气郁结……这是伤了根本,你修习的正是鹤族的火系术法,此功法练至十阶,有舒缓疗愈之效,届时你再替这个朋友运气疗愈,应当能有所缓解。” “多谢师傅!”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第56章 叫许幻竹一个人呆在那儿, 时霁其实有些不放心。为了防止他去找红砂青蟒时,白桂言他们趁机将许幻竹带走,他只能去找了自己最不愿见的人。 “我跟你一道去取毒液吧。”凌清虚听了时霁的来意, 有些担心就凭他一个人,能否顺利取得青蟒的毒液给许幻竹解毒。 “不必, 劳烦你替我将人看好,取毒液的事情, 你徒弟和我一起去。” 时霁指了指屋外, 君沉碧正站在外头等着, 此时见他看过来, 也冲他们点点头。 凌清虚昨夜赶去将君沉碧带回时,已向她袒露了几人的身份, 她此前虽有猜测, 却不敢确定, 直到凌清虚给了准话才大概搞明白四个人的处境。 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接受这件事, 倒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莫名其妙跟许幻竹做了几天好姐妹, 她差点忘了自己跟着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陡然回过神来后发现不仅她这姐姐是假的,她那妹妹也是假的,这感觉还真是诡异。 她跟着凌清虚还有裴父裴母等了一夜, 天亮之后,迟迟没有许幻竹的消息传回,裴父裴母担忧不止,君沉碧思酌再三,便准备自己先出门去问问。 才往外走出几步, 见时霁匆匆赶来,知晓他的来意后, 君沉碧便提出一起去云溪。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时霁也应了下来。 凌清虚看向两人,只得说:“那我马上动身去宫里,你们两人千万小心。” 时霁点点头,便和君沉碧一起往云溪赶去。 才一日功夫,没想到又故地重游。 两人站在昨日许幻竹爬过的那棵枣树之下。 君沉碧突然说:“时霁,昨日你和许幻竹离开后,为了采杜鹃花,我与师尊还往里走了一段”,她指着前边的小路,“越往里走越僻静,沿路跟着一起的鸟雀也没再跟着我们往里飞,我和师尊觉得奇怪,便去了另一头采花。” 若是在那青蟒的居所附近,鸟雀不敢靠近也是正常的。毕竟比起人对危险的感知,动物应该要灵敏许多。而且照于邺说的,青蟒喜静,越是深山老林、荒无人迹的地方,越有可能被它当做栖息地。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便齐齐提步往前走。 “君沉碧,你为何愿意与我同来寻药?我以为,你应该并不大喜欢她。” 时霁记得,第一次见到君沉碧还是那次和柳山斋在草丛里躲着偷看许幻竹的时候,那时许幻竹与凌清虚不知在争论什么,她忽然出现,跟在凌清虚的身后。 那时他便注意到君沉碧看向凌清虚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像是一般弟子看向师尊的眼神。里头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他那时尚且不能辨别,如今想来,大概透着些‘占有’和‘控制’的意味,只是她生的楚楚可怜,气质羸弱,叫人一时无法将这样的情绪联系到她身上。 君沉碧的确不喜欢许幻竹。 从莫名其妙承了许幻竹那一朵冰芝的人情开始,她便不喜欢她。 从小养在君遥跟前,君沉碧其实被教养得很好。她善良,慈悲,锄强扶弱,正气凛然。年少不知愁时,她也曾梦想过,要做济世的英雄,要成为让爹爹和师尊骄傲的人。 可后来爹爹走了,本来就让她这么一直无知无觉地睡着也好。 可他们偏偏要救醒她,用的还是这样的方式。 爹爹若是知晓,他素来引以为傲的弟子和疼爱的儿子用这样的方式为她求得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定然也会不齿。 靠欺骗和谎言骗来的冰芝,她其实也并不愿意用。因为而后靠这棵冰芝活下来的每一天,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她。看啊,他们费劲心机为你求得的一线生机,你该好好承情的。 于是这条命救回来,倒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她何尝不知道,这样没有理由地讨厌着许幻竹,许幻竹其实也无辜。 所以她总是很好地掩藏着这一份情绪,直到凌清虚为了许幻竹不管不顾地要冲进玲珑塔来,她才忍无可忍。 只是谁知命运弄人,在塔里做了短短的几日姐妹后,她竟开始担心起许幻竹的安危了。 半晌,君沉碧才回应时霁的问题:“就当是偿还她当年取来的冰芝吧,尽管不是为我。” 时霁闻言没再接话,两人默默往里走,只剩下他背后包袱里背着的兔子时不时地传出几声踢腿翻腾的声音。 越往里走,山谷中高林树木越多,阳光被遮挡着也射不进来,便更显得山林之中阴森清冷。 时霁找了个视野空旷的高地,解下背上的包裹,将里头闹腾了许久的兔子放出来。那兔子得了自由,便立刻撒了腿往往跑。 两人蹲下身来,藏在树后,悄悄去瞧那只兔子的运动轨迹。 兔子从两人面前跑出去,朝着前边长满了藤蔓的密林跑去。 眼见着兔子要跑远了,时霁和君沉碧各自化成白月晏与裴照烟的原身,也朝着前面飞去。 一路上,两人远远地跟着,最后飞至一处泉水边时,兔子才停下,依靠在泉边伸着舌头喝了几口水。 时霁和君沉碧一上一下地停在树上。 兔子还在全神贯注地喝着水,但四周似乎有不一样的声音。 直至兔子落在泉水边的倒影渐渐被什么黑影遮盖,兔子才呆呆地转过头,一回头便见一只十年老树那么粗的青蟒在它身后吐着信子。 兔子拔腿就想逃跑,却被那只莽蛇一口含住。 就是这一瞬,时霁和君沉碧扑腾着翅膀一左一右袭来,靠近青蟒时凝聚成一道白光一道青光,直劈青蟒的脑门。青蟒身形笨重,只往一侧偏了偏脑袋,但还是中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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