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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存在正在生长，无限的生长，以桃乐丝身上某种她暂时还无法得知的物体为代价和养分，疯狂地生长、蔓延。 桃乐丝不得不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 “没有关系的，你没有感觉到疼痛不是吗？这已经足够说明你和森林的相性很好了。”克洛丽斯安抚着女儿的情绪，“它们不会伤害你，它们只是正在学习到底该如何接纳你。如果你还是感到不适的话可以闭上眼睛，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桃乐丝没有闭上眼睛，因为她总算看到了那些无尽生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浅绿色的藤蔓缱绻地拥抱着她的手臂，将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龙鳞簇拥起来，围绕着那抹金色开出了洁白的花朵。像是一种欢迎和安抚，但也同时像是一种嘲讽。 以自己的一部分为养料生长出的绿色植物从种子到营养全部来源于桃乐丝自身，甚至可能还掺杂了一部分龙血，因此桃乐丝的身体和灵魂都没有把这些脱离了自身控制的一部分当做是敌人。在她的感知里，那些植物属于她自己，即便她无法操控它们。 木属性地域的活性实在是太过恐怖。桃乐丝推测是一部分外溢的森林气息赋予了自己精神或是情绪活性，使得她自己身上开出了属于自己的花朵。没有实体的植物确实没有给她带来痛感也没有让她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她的感官暂时失去了原有的秩序，感觉到了混乱而已。 桃乐丝闭上了眼睛，尝试着向母亲形容的那样，不去恐惧和抗拒。 效果比她想象中见效的更快，那些本就无实体的植物很快从桃乐丝的皮肤上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经过欧文提醒她才发觉的花环。那大概是从她发间生长出的山茶花，彼此纠缠在一起，倚着桃乐丝的龙角开出了极为绚烂的颜色。 “你比我当初适应的还要快，不愧是桃乐丝。”欧文语气骄傲地说道，“那么后面的肯定也更加没有问题了。” “后面！？”桃乐丝好不容易才获得了平静，惊讶地问道，“我还要适应更加恐怖的环境吗？” 克洛丽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你至少还要经过三四个阶段，经过我的判断彻底不会出现任何安全问题，才能进入精灵之乡。严格来说刚才的不过是开胃小菜，森林的意识本体根本就没有传递过来。” 克洛丽斯注视着桃乐丝头顶绚烂的花朵，低头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已经有些嫌麻烦了吗？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回爸爸身边。” 被森林的活性激活的、这些理论上来说并不存在的物体本质上也不过是人精神的一部分具现化。桃乐丝头顶迟迟不肯散去的绚丽花朵可以解释为从桃乐丝的脑海里汲取到了太多的营养，也可以解释为桃乐丝本人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些思虑的存在。但不论是如何解读这些显眼到仿佛有毒的花朵，它们所指代的意思都让克洛丽斯不那么愉快。 她本以为女儿可以无忧无虑永远快乐健康地成长下去。 也许将桃乐丝带到森林这个举动并没有出错。她需要让森林帮助自己的女儿。 “没有。”桃乐丝十分干脆地回答道，“我只是有些惊讶刚才的程度还算不上什么而已。我很想看看妈妈的故乡，还有一直送给我很多东西的舅舅，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我是不会退缩的。” 她抬头望向从刚开始便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阴影处，看不清脸色的母亲：“我们继续前进吧，我会努力接纳森林的。” 克洛丽斯轻轻地拨开花环，亲在了桃乐丝的额头上：“好的，我的宝贝。我会保护你不被森林伤害。” 桃乐丝牵着哥哥和妈妈的手，再次向着精灵之乡的方向前进。两人的步履都不紧不慢，连带着桃乐丝也一同调整了自己的步伐。 生命的气息开始不断变幻。森林里所有的植物都仿佛融为了一体，散发着具有诱惑力的香气，每株植物都生气勃勃充满活力，每株植物都向阳光敞开自己的怀抱争相绽放。属于木元素地域厚重的木元素被融进了植物的海洋，所有生命纠缠编织在一起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欢欣雀跃等候着新的生命来访。 桃乐丝发觉自己丧失了分辨方向的能力。 她的感知可谓是分外灵敏，这也使得她很快发现了这片森林的奥秘。即便她的视觉告诉她所处位置有着苍天大树和低矮的草丛，大树脚边还盛开了几多美丽的花朵，她的感知却在提醒她所有生命皆为一体。 没有树、没有花、也没有草。 只有生命。 她惊讶的情绪不知道又被哪株植物吞进了肚子里，徒留下一片空白。细小的枝丫从龙鳞密不透风的间隙里硬生生挤出了叶片，一片金光中零星几点绿色看上去分外滑稽，就仿佛龙鳞已经饱经风霜残破不堪。理论上而言能够抵御大多数物理魔法攻击的最强防御手段如今展现出了太多破绽。 桃乐丝终于明白了“生命”毒素的可怕。 没有活着的生物会拒绝生命本身，也没有活着的生物会抵抗生长本身。那本就是自己的一部分，自己的未来，自己永恒的终点。 好在这些森林没有恶意，因而桃乐丝没有为自己残破的防御感到恐惧。又或许这份恐惧也也已经成为了另一部分花朵的营养。 克洛丽斯和欧文的脚步没有停止，被两人牵着的桃乐丝跟随着他们的步伐。 “不会有危险的。有我和母亲在这里保护你。”注意到妹妹凝视着龙鳞的目光，欧文轻声安慰道。 “只要你不去抗拒，很快就会结束了。”克洛丽斯低下头注视着女儿的反应。 “可是要到什么程度才能说明我已经彻底适应了木元素？”桃乐丝皱着眉头问道。现在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奇妙，以至于她已经开始头晕目眩，有些难以保持清醒。即便没有感受到痛苦，这依旧是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体验。 “等到这些植物彻底停止生长。”克洛丽斯抬手拽掉了桃乐丝肩头已经枯萎的百合花。这代表着植物在生命的影响下吞掉了桃乐丝身上一部分负面存在。 “那样才代表着你已经完完全全接纳了森林，也完完全全被森林所容纳。”克洛丽斯再次拂去桃乐丝身上枯萎的枝丫和花朵。 “我们有很多时间等你适应。”欧文为了缓解桃乐丝的情绪，开口说起了自己当初的情况，“我那时候也是被母亲带着漫步在森林之中，慢慢习惯这个环境。不过我表现的没有你好，有点讨厌自己身上长出植物的感觉，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欧文将从桃乐丝颈部蔓延出来的百合花别在了她的耳后。 “这也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不要去讨厌它们。”
第172章 不去抗拒自己身上超出自己掌控的那一部分比想象之中要更加困难，桃乐丝尽量维持着自己平静的情绪，试图与在自己身上生根发芽的生命进行沟通。被稚嫩幼芽所覆盖的龙鳞总算清醒了过来，后知后觉努力保护着桃乐丝的躯体。血管中流淌着的龙血瞬间沸腾，意欲冲破阻碍。 克洛丽斯率先察觉到了不妥，按住了桃乐丝的肩膀：“忘记龙血的存在，桃乐丝。你是森林的孩子，不需要和生命本身抗争。” 桃乐丝只能在心里重复之前的念头，森林不会伤害我，这里没有危险。 刚刚从心脏处燃起的热度逐渐冷却下来，一股更加平和而宁静的力量包裹住桃乐丝的身躯，她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优美的音乐。 那是森林的合奏。 旋律拂过叶片，眷恋地吻过盛放的花朵，与枝干相纠缠，最后投入生命的海洋。 桃乐丝总算听懂了生命的声音。 森林正在向她生出双手敞开怀抱，毫不留私地把自己最完整最珍贵的一面献上。 和我共鸣吧。森林在低语。 和生命共鸣吧。森林在劝说。 未知却优美的曲调在桃乐丝耳畔化作再清晰不过的节拍，每一声都敲击在鼓膜上，随后每一声都震动在胸腔之中。 她的心跳声逐渐和森林同步。 这实实在在是一种过于奇异的感受。森林满怀着爱意与期盼，小心翼翼触碰上她的皮肤，小心翼翼顺着她的骨骼攀上她的肋骨——龙血在此陷入沉默，安静地观察着暗含惊人能量的外来之客。 短暂却祥和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森林与龙与心脏刚刚触碰在一起，一股浊气便迅速从胸腔上涌，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起来逐渐化为实体。 早已准备多时的克洛丽斯弯下桃乐丝的身体轻拍着她的背部：“吐出来宝贝，那是你最后的妄念。” 桃乐丝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漆黑的百合花在接触到空气的下一面便彻底化为了灰烬，甚至没能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刚才残留在口腔的触觉和一闪而逝的黑影都只是桃乐丝的错觉。 欧文体贴地递过来了一杯清水：“这就是最后阶段。我们马山就要到目的地了。” 桃乐丝试图用水洗净刚才的不快感受，连忙喝了一大口。吐出百合之后，身体的一切不适都远离了她，不管是由于木元素地域令人不安的生长速度，还是应接不暇导致的头晕目眩都离桃乐丝远去，她的身体里只剩下清风拂过一般的宁静。 克洛丽斯对目前的进度非常满意，夸赞桃乐丝道：“宝贝适应的速度很快，估计我们会比我计划的时间段更早到达。生命的阶段已经结束，后面顶多需要适应只有木元素的空气了。” 即便拥有精灵的血脉过人的天赋，还有家人做指导安抚自己的情绪，桃乐丝依旧对自己的适应过程感到些许心有余悸。她捧着水杯说道：“怪不得精灵之森不让人随便接近呢，要是普通人遇到了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吧。” 克洛丽斯望向不远处的树梢：“怀有恶意接近的人都熬不过最开始的生命阶段，他们会在植物刚开始生长的时候就被自己的邪念杀死。” 这也是精灵一族保护自己隐居之地的方式。多亏了森林里一视同仁的生长环境，那些带有恶意接近，妄图从精灵这里得到宝物的不速之客大多有去无回。兽族过来商议要事的使节甚至都无法踏进边缘半步。越是对自己的目的一清二楚的不速之客，越是害怕森林的一视同仁，也越是质疑生命本身的残酷手段。然后将这种能力辩解为精灵自私自利的证据。 克洛丽斯年幼时便见过死在森林里的陌生人。 森林接纳一切毫无恶意的来访者，为弱小之人提供庇护之地，为强大之人提供试炼之地。携带着恶意的来者安静地躺在自己最为熟悉的大地之上，洁白的野花沿着他的躯体争相绽放，丝毫不带厌弃之情。死亡的所有气息消散在崭新的生命里，这使得克洛丽斯只能分辨出花朵的清甜香气，以及陌生的沉寂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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