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温茨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发呆。她手里其实捧着用大陆通用语写成的书籍，但已经完全映入她脑海里的内容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阅读第二遍。把书收起来换成平时用惯的笔记本，但到底没能激发起她任何动笔的欲望。 她安静地注视着海面。 那是本来应该成为她归宿的地方，现在对她而言却充斥着数不尽的危险—— 离开陆地以后她就会变成任人宰割的鱼，无论海里的任何物品都足以对她造成伤害。 多年之前，还是婴儿的温茨便是在这片海域附近被现在的家人所捡到。不清楚究竟出生了何种意外导致发育残缺的温茨没能得到大海的庇护，本来应该烙印在血脉里的【游动】没有丝毫被激活的意象，使得温茨彻底丧失了在大海中呼吸的能力。即便接触到土地也很快就会死于脆弱的温茨在危急时刻得到了来自大地的馈赠，勉强拥有【行走】资格的温茨这才重新得到了呼吸的权力。收养她的夫妇感叹于她在危急关头的运气，细心将她抚养长大，而她也同样感激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养父母，但终究对他们的个别观念持以相反态度。 例如，温茨从来没有认为自己运气很好过。 残缺的海族简直闻所未闻。一个无法在大海里呼吸的海族更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温茨能够接受自己被丢弃的现实，因为刚出生的自己除了大地这个出路之外别无选择。那对素未谋面的夫妻要是再耽误些许时间，也许温茨就已经在大海里被溺死了。 多么可笑，被溺死的海族。 不过更可笑的也许还在后面。 温茨确确实实感激让自己继续得以窥见阳光耀眼的土源，但这改变不了温茨糟糕的处境。作为拥有部分海族特征的温茨，她的外貌足够让她与自己从小长大的渔村格格不入，与自己如同家人般的人类格格不入。她所缺少的海族能力并没有让她的习性更加接近人类，即便她获准能够在大地上生存，她也依旧会在离开大地以后面对来自海洋的威胁。 这句话的意思是，温茨无法前往海族特地为了无法在海洋中呼吸的陆生种族所创建的水下城市。因为离开了大地之后，重新被身份认定为海族的温茨无法在没有任何水的空气中生存。 所以温茨对身份的迷茫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什么。她无法成为海族，也无法成为人类，简直就像是在夹缝中挣扎生存的小丑，脆弱到连自己都觉得无药可救。 温茨以为生活在人类渔村的自己已经足够奇怪，但没有想到自己遇到了更加奇怪的人。 那个家伙出现的时候温茨正在笔记本上整理渔村最近的开支。她的身体缺陷并不能阻挡她的聪慧，没有办法跟随父母出海捕鱼的温茨只能选择用自己的头脑在其余方面帮忙。 于是在她写写画画的时候，一个从海面上悄悄浮现出来的脑袋小心翼翼靠近了她。温茨很快意识到这样纯净的发色应该来自海族，而渔村附近出现上浮游玩的海族并不稀罕，所以察觉到对方毫无恶意以后温茨并没有理会这个不速之客。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有立刻离去，反而是开口说话了：“你在写什么？” “记账。”温茨头也不抬冷淡地回答道。 “哇，好厉害。”陌生的海族又凑近了些许。他似乎视力有些糟糕，非要拉近物理距离观察温茨写下的文字。 温茨没有理会他的感叹，因为在温茨的眼里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事情。 “我能再近一点看看吗？抱歉，我眼睛不太好。”陌生的海族礼貌地说道。温茨从声音分辨出对方应该是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少年，看在对方称赞了自己并且自己的推断得到了正确反馈，温茨决定同意对方的申请。 她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陌生的海族少年。 此刻同样满心好奇打量着她的少年有着对海族来说颜色分外纯粹的鳞片和发色，这意味着水元素对他的身体造成了足够外化的影响，换而言之这个少年一定拥有极高的水元素天赋。不过与之相对的是少年略显黯淡的深蓝色眼瞳，实在是与他象征精纯水元素魔力的外貌有些不搭。但这倒是解释了少年为何视力不好的原因。但暗无天日的深海地域对视力的要求并不高，所缺失的那部分视力自然有优秀的水元素感知能力作为弥补，海族视力稍弱可以称得上是正常现象。 很不幸，温茨继承了海族血脉的这个缺陷，所以在视力上并没有十分优秀的感知能力。 “随便你。”温茨低下头继续计算自己的账单。这个季度浮动的账单暂且在正常范围之内，等到旅游旺季新推出的不少特产应该足以再把村子里的建筑好好修复一番。与海族的固定贸易一般是由这附近的耀塔分部出面，稳定的收益所以可以给妈妈再买点她喜欢吃的甜酥。 海族少年小心翼翼凑近了温茨的笔记本。能够看出他应该是海族里面比温茨视力还要糟糕的水平，仔细辨认了纸上的字迹许久。 “哇！你认识这种文字？”他指着笔记本左上角温茨学习古代赫德语时记下的笔记，用崇拜的语气说道。 “认识。”温茨言简意赅回答道，并不以为意。 这种相近的语言变化对她而言简单到根本不用仔细花时间。她看了几遍从耀塔图书馆里借出来的古典文书以后就彻底理解了。现在在推测符文演变的时候倒是经常用古代赫德语来研读。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能看懂这种文字的人了！”陌生的海族立刻叽叽喳喳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埃尔文·黑塞，是一个海族。” “温茨。”温茨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黑塞这个姓氏她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海族对姓氏十分重视，例如现在掌握着海族大部分权利的维顿和希诺家族，他们认为姓氏是维系族群十分重要的标志，因此大部分海族的姓氏都让人耳熟能详。而没有姓氏也是温茨作为残缺海族的特征。 “平静？”温茨带着疑惑问道。她很快就推断出黑塞在海族语中的含义，意味着平静，没有水波，宁静。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黑塞连连点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祝福，也是它给我起的姓氏。” “哦。”温茨干巴巴回了一句。倒是没想到看上去天赋这么优秀的黑塞原本也没有姓氏。 “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认这个语言啊？或者帮我解读小段文字？”黑塞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温茨，“我想给我的朋友一个惊喜才来海面上碰碰运气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认识了你！我可真是太幸运了！当然，我肯定会给你报酬的。你想要什么？不管是海洋里最近鱼群的动态还是水宴我都能给你。” 温茨轻轻眨了眨眼睛。原来不过是出身优良的大少爷隐姓埋名和自己的朋友玩游戏。黑塞提出的条件确实让她有些无法拒绝，但她也同样意识到能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交易的黑塞必定出生不凡。黑塞估计是用来搪塞自己或者是伪装的假名。 “那就鱼群的信息吧。”温茨没有占便宜的想法，而且自己拿到了水宴也没有办法向父母解释。渔村确实可以和海族进行私下交易，但水宴作为海族的重要产品一直在交易上检查十分严格。温茨可没有为了钱和海族巡查对上的欲望。 “你同意了？”黑塞睁大了眼睛，立刻露出了开朗阳光的笑容，“谢谢你！我明天就把想要你翻译的陶片带过来！我朋友最近很喜欢在轮船里面的艺术品，但是我认不得上面的文字，有点担心会把寓意不好的东西送给它。” 这个称谓听上去不像是在形容海族，难道是在说自己养的什么鱼类宠物？温茨冷静地开始分析，不过她不讨厌对方珍视朋友的想法。 “我知道了。”温茨再次简短地回答道，并且希望海族少年赶紧离开，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实在是与似乎享受着完美海族生活的大少爷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并且很讨厌别人询问自己的出生。每次向陌生人解释自己是残缺海族时，陌生人匪夷所思的表情都让她觉得火大。 “嘿嘿。”黑塞开心地笑了几声，“谢谢你啊。” 他用自己深蓝色的右眼注视着温茨。 不属于海族的眼睛自然而然能够看到海族所看不到的事物。这只可以说是彻底失去了视力的眼睛清楚地告诉了所有者，自己身前的少女并没有拥有任何水元素的天赋，也没有得到水源的祝福。 维顿和希诺的统治之下竟然还出现了这种情况？ 黑塞开始思考解决方案，然后迅速放弃了思考。他本来就只是被珊瑚捡到的孤儿，在海族里面属于边缘人中的边缘人，根本没有话语权，也并不怎么了解海族现在的运行机制。 回头问一下珊瑚好了。 黑塞笑着和温茨告别。 不然没有办法接触大海的海族实在是有些不公平。黑塞心中生出的并非怜悯，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补偿心理。 大海不会拒绝自己的任何子民。 也许温茨可以拒绝无法容纳她的大海，但她必须要拥有选择权才可以。 她拥有选择权才公平。
第203章 夜笛团队大概一直保持着较为年轻的心态，才能使得他们即便过了二十多年依旧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会在餐桌上大打出手。而他们对此丰富的应对经验也使得这场混乱迅速被镇压下去。 和克洛丽斯一起把丹尼斯与桃乐丝护在身旁的奥塔对眼前的混乱没有任何加入欲望，只是撤下了自己刚才为餐盘们布置下的光元素结局。 克洛丽斯看着桃乐丝震惊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宝贝，你怎么这么惊讶？还没有习惯他们吵吵嚷嚷的氛围吗？” “不是。”桃乐丝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好让自己不要说出什么出格的形容词，“我确实习惯了，梅姑姑自己也说和大家经常打架，但我是第一次看到温茨姐姐动手……” 已经坐回自己座位正在消除自己沾染上的暗元素魔法的温茨神情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意外，意外罢了。我替艾夫斯出气而已。” 她说着又瞪了索吉尔斯一眼。 已经在奥塔的眼神暗示下安静下来的索吉尔斯不敢开口回话，只能神情紧张地坐在奥塔身边。 梅已经重新续上了自己的烤肉，大大咧咧回复桃乐丝道：“这很正常啊。虽然温茨平时不怎么想理我们，也不代表她脾气很好吧。顶多是和西格蒙德一样学会了忍耐而已。” 西格蒙德试图为自己正名：“脾气好和性格暴躁是两码事。” 艾夫斯摊在自己的椅子上接话：“比如？得罪了你到底是马上被杀还是延迟处刑二者有区别的意思吗？队长和你不一样，她可不会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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