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异口同声:‘小孩桌不管这事的吧?!’ “……” 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儿了? 小孩桌是没有酒酿的,而且份量都少了一半,青衣孩童满脸羡慕,“真想快快长大,我也要坐大人那桌!” 阴萝咬着甜虾肉,随意搭话,“这还不简单?你成亲生子摆酒,坐的都是大人主桌,还是第一桌哩。” 她可是有智慧的蛇蛇,很懂礼节规矩的!她得意显摆着。 青衣孩童歪脸看他俩,“所以你们以后一起坐大人桌吗?” ……哈?! 跟郑阴萝坐大人桌,那岂不是得跟她成亲摆合契酒? 赤无伤猝不及防被问,他荒唐想到这小冤家披着盖头,染着朱唇,十指纤纤给他兄长们轮流敬酒,又是一晃眼,她那裙摆下跑出几颗小毛蛋儿,跳到他的怀里,他低头一看,那一窝小粉蛇长出凤凰毛,亲热缠绕着他的手指。 “那当然是要一起骗吃骗喝,对吧臭鸟,嗯?……你脸红什么呀?” 她惊奇扭头。 饭甑的栗饭冒着热气,这家伙啪唧一下埋进去,浓黑的发茬也难以遮掩他那充血的耳尖。 他瓮声瓮气,整张脸都粘了一圈热乎乎的黄饭粒,“谁,谁要同你敬酒啊,少自作多情了。” 蛇蛇:嘁!本祖宗还不稀罕呢! “五猖神来迎亲了!” 李四提醒道。 阴萝是个爱凑热闹的,头一个就冒出了小脑袋,花轿摇摇晃晃,内里砌着一座小庙,红纱遮掩,昏暗幽冷。新娘被扶上轿前,狂风掀动了盖头,露出了一张鲜润美艳的小脸。 她楚楚可怜望向仨人,浓烈的求救意味。 赤无伤没看见,他正替阴萝压着裙袍,骂骂咧咧,“哪里来的妖风,专掀裙子的,要不要脸!” 李潜声不再犹豫,他咬下指套,拔出清寒腰刀,率先出手,席面乱成一团,那红纱小庙陡然射出一线邪光,伤了李四的双眼。 “相公?……相公你没事吧?!” 新娘连忙扶起李潜声,朝着后头尖叫,“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还不快过来帮他!” 那俩尊小神眼神都不带撇的。 蛇蛇:“这个傻女仔,谁规定坐一席就是一伙的?” 鸟鸟:“可能她看咱们坐小孩桌比较好骗。” 新娘:“???” 阴萝支着脸腮,还不停鼓掌,“好,五猖神,我支持你,快打死我四哥!” 要是竞选者都半路死掉,只剩下她一个,那她根本不用跑去兰那呀,天降帮手替她除去威胁,她干什么要出手?她怜惜众生万灵,都不会怜惜一个跟她敌对阵营的妖魔好吗?她才不想当那种蠢得同情泛滥的神女! 新娘:“!!!” 阴萝转头,“喂,臭鸟,你不帮他呀?” 赤无伤翻了个白眼,“你别当小爷是傻的好吗?小爷跟你才是一国的!” 这祖宗哪一回不是赢家通吃?他就算占尽上风,她也能通过耍赖使诈的方式,抢走他的第一等,有郑阴萝在的地方,他只能得第二等! 阴萝满意拍他的肩膀,“有觉悟!有前途!” 赤无伤盯着满桌的菜肴,跟她嘀嘀咕咕,“浪费了可惜,要不要打包带走?” 他们天族蹭吃蹭喝也是有规矩的,绝不会让每一只碟子走空! 阴萝深以为然,她还奉献出了她的食盒五件套,看得躲难的村民们一愣一愣的。 这些厉害又古怪的外乡人,还真,真是来吃喜宴的哪? 五猖神略感冒犯,我在这边抢新娘,打劲敌,你们在小孩那桌“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有没有尊重我这个纵横乡野的大淫祭?! “……犯者……死!” 刹那阴风狂卷,掀翻了八仙桌,饭菜也洒了一地。 而五猖神迎来的,则是两双幽幽发暗的眼眸。 “今晚的晚膳没了,这淫神真该死啊。” “那就把它做成晚膳吧嘻嘻。” “好主意啊,小爷同意!” 五猖神:“……” 从这俩少年的身上,它莫名感到了一阵古怪的压迫感。 阴萝仰脸,幽幽道,“好久没玩藏朦了。” 赤无伤心领神会,他今日没有缠裹刀菱带,索性抽出了自己的一根流星白羽发带,短发散到耳根,他略微岔开腿,与郑阴萝平等高度,往前一兜,就将她那双珠猫瞳遮了起来。 “绑得太紧了,你是要勒死我呀!” 赤无伤心道,哥哥都教我,猎物最好要绑得紧,不出点血那都不叫绑! 偏郑阴萝这个娇气鬼,她自己喜欢捆人,却不喜欢被捆! 迟早有一日,他要将郑阴萝捆得痛快,让她哭着求自己解开,哼! 赤无伤又伸出一根尾指,勾进去扯了扯,调整宽松,没好气地说,“这行了吧?就你事儿多!” 赤无伤抱着阴萝的小蛇腰,把她掷向那一尊小庙,她踩着他的腰似凫鸭一般蹬掌出去,手指弯曲,就挟了三枚墨玉飞蝗。 “嘭!嘭!嘭!” 花轿四分五裂,小庙里逃出五尊分/身,都是身披铠甲的武者模样。 赤无伤逮住空围,跃到一处高房梁,盘起长腿,摆出挨星盘,他散了发,还有些不习惯,狼尾短得锋利,扫过他的颈根,痒得他挠了好几下。 而祖宗在甜笑,“我的朦朦躲哪里去了呢?让主人好找呢。” 赤无伤跟她配合默契,“报小将军!朦朦在东南,巽宫,四绿,撞煞!” 那黄衣五猖猫下腰,躲在东南小廊角,还未来得及转移,就被一把红纹袖剑拉开了脊背,瘴煞疯狂跑了出去,又被一口吸掉。 阴萝捏了捏肚子,不太满意,死对头心有所感,又丢下了一句。 “巨门当头,阴星在后!” “太岁加临,凶!” “九紫火星,南方失令!” 房梁之上,吉神卜命。 房梁之下,恶神当道。 于是所见之处,处处必杀。 现在是祖宗进食时辰,赤无伤还卧了半身,懒懒支起一只长腿,长靴笔直峭拔,闪烁着乌金光泽,他还不忘撩拨阴萝,“你多久没玩藏朦了,怎么变得这么慢,小爷屁股都坐得痒了。” “闭嘴蠢货!” “撕啦——” 最后一尊蓝衣五猖被她生生撕开,露出彩衣下的符烛,她张嘴吹熄。 蓝衣五猖心悸不已,“你们分明是——神?!怎敢,怎敢如此,杀戮我等?” 它流出不甘的血泪。 赤无伤从房梁掠了过来,赤红衣摆曳起风浪,泛开一豆血花,稳稳落在阴萝身侧,“怎么,我们忘记告诉你了吗?” 而在濒死五猖神的眼里,就是那一高一矮的少年贴胸站着。 最前边的稚净无害,双瞳缠了流星白羽绸带,披着雪绒绒的貂领,扣着金银莲花锁,天生富贵家的艳彩小公子,而在他后边的,野蛮剑眉,见血封喉般的凌厉英俊,他们双耳轻轻挨着,镇风吉牌正击着那一枚彩晕蜜蜡耳珠,发出飒飒的金玉声。 在某一时刻,这霸道双神宛若一对心有灵犀的双生子,唇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高翘着。 “现在是——” 他们同样年轻,同样意气风发,恶劣又默契挑起单边眉锋,不约而同地宣布。 “恶神游玩时辰,诸神不佑,万事不吉!!!” 镇风吉牌无风自响,凤六眼珠滑动,缓慢落到眼尾,无害中暗藏着一丝阴狠,摄住了猎物的粉嫩颈管。 是的,如你所见,我与她,都在游玩时辰之内,相同的光阴贯穿了我们整个年少,从叼着奶嘴,到爬着学习走路,到骂出第一个关于对方的脏词,再到一个小孩桌共同刨饭。 你我命运从出生时起便紧紧关联。 你是我深入骨髓的小恶神,套在我脖颈并且日渐收紧的小绳圈,我终生摆脱不了的小噩梦。 但很快,我想—— 你会是我的满床美梦。
第122章 第四个火葬场 风波过后, 收拾残局。 “多谢恩公的搭手相救,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回报, 愿当牛做马——” 新娘盈盈一笑, 折腰下摆, 她眼波流转,还未说出下一句以身相许,赤无伤扒拉两条长腿, 躲进阴萝的身后, 因为身量正正好,他将下颌卡在小青梅的发旋里, 理直气壮把她当脑托小桌。 蛇蛇:? 鸟, 你礼貌吗。 赤无伤接到小蛇的冰冷眼芒,双掌熟练按住她的肩膀,小声地说, “小爷的话本可不是白看, 这路见不平,婚宴献祭, 拔刀救美人,要是英雄长得不错,衣衫也华美, 美人肯定说要当牛做马, 以身相许!” “小爷全中, 你要护好小爷的贞洁!” 阴萝屈膝往后踹, 他双腿岔开, 刚好躲过气浪,他笑嘻嘻道, “踹不着啊,小蛇你是不是没吃奶没劲儿啊。” 却没躲得过小蛇精准扫荡的巴掌。 赤无伤:“……” 阴萝:“说说,什么感想?” 赤无伤反省:“早挨晚挨,迟早要挨,祖宗要命,不留五更。” 阴萝:“下次还躲吗?” 赤无伤:“……” 你都要踹裆了一万次也得躲啊。 新娘额头细筋微跳,她转向场中唯一的正常男人,“恩公,小女子这条命就是你了……” 蛇蛇:“杀敌的是我,你的命我怎么没份儿的?” 作为一只精打细算的蛇,她出力最多,还没占到便宜,她不爽! 赤无伤用喉颈顶了顶她,说得极其欠揍,“你看看你,这么矮的身板儿,能追得上咱们龙精虎猛的四哥吗?” “你个大鸟懂什么呀,我这叫反差!” “行,反差,小爷试试?” “试什么?” “试你龙精还是虎猛!” 赤无伤单手茬过她的肩胸,把她脚不着地拎走,还不忘朝着李潜声挑眉,“冲您来的啊,咱们就不掺合了。” 于是这俩就地取材,扒了几株马尾松,在村口烧起了篝火松塔。 村人们议论纷纷,远远观望,不敢靠近,倒是跟他们坐一桌的小孩儿,很不见外上来讨要,经过方才那一手报将军方位,赤无伤俨然成了小孩的王,跟他们闹成一片。他拨了一些烤好的松塔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位新娘姐姐有口音,不是你们本乡的吧?” 小孩吸了吸鼻涕,捧着松塔,烫得嗷嗷直叫,“不是,她是逃荒的,被村长收留,主动要给我们当五通的新娘!” 逃荒? 他们一路北上城池,越上越繁华,甚至出现了穹灵顶没有的赌坊跟妓馆,哪门子的逃荒?这位新娘还真当他们是小孩桌的了,连鞋子的尘泥都没洗干净,这么好糊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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