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我运气总不能差到这个份上吧?! “原来真的是你!”蒋松庭轻笑,眼波如脉脉细流,“你还记不记得,登真大国,恶鬼涧,你救了一个浑身脏兮兮快要饿死的小乞儿?” 阴萝:? 救!命! 这剧情怎么那么熟悉呢! 阴萝试着回溯,她那时化为登真大国的公主,外交归来的途中,路过恶鬼涧,当地正闹着疫病,碰上她心情好,挥一挥手让随行医官放药。她前头刚施恩,后头她就失了一匹汗血宝马、一副巨弓以及数箱珠玉首饰,其中就包括她那半只昆火耳坠! 阴萝恼火得不得了,以为是难民盗窃,哪里想到,原来是出了内鬼! “呀!”江双穗低低惊呼,掩住粉唇,“原来我那一世救的小乞儿居然是你啊。” 江双穗九世历劫归来,记忆仍如昨日栩栩如生。记得那一次,她也是个命数卑微的婢女,成日看跋扈公主的脸色过活,很是如履薄冰,但她也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救治了无数人,就凭这一点,她救世神女之名问心无愧。 她眼眸转动,“你差别太大,我认不出来。” 那死人堆里的小乞儿衣衫褴褛,面容枯黄,怎似今时今日这般,鬓角如刀裁磊落,笑容明朗舒缓,长发束起一根蒹葭白鹤墨青丝绦,那一袭法门龙象劲装更是流光游走,衬得身腰沉实,自成一派坤仪。 蒋松庭也感叹,“我一直以为救我的是……总之,托你的福,我靠那一马一弓,闯出了些许名头,这才能入神洲,再次与你重逢。” 他顿了顿声,又扬起笑,将灼灼的昆火递到她掌心,指尖似有若无摩挲下,“物归原主。” 江双穗双眼水润,脸又红了。 阴萝脸也绿了。 难怪这跟班登了神洲后,费尽心思入她门下,对她死心塌地,绝无二话。 阴萝以为他惦记着自己的美貌,原来是跑来报恩的! 【重逢撒花!!!】 【可憋死了我了他们误会解除总算相认了】 【郑作精终于占不了我蒋哥的便宜了舒服了】 也有人关注清奇。 【呜呜家人们谁懂啊崽崽眼睛美爆了】 【又润又勾人还有点冷感啊啊啊穗宝鲨我不用刀】 【我懂我懂蛇瞳真的涩爆苏感upup的】 阴萝瞧见后两条弹幕,也有些贪婪望着那一道纤细身影。 她长了九百年的龙脉根骨,就藏在那一层白腻的软肉下,还有她用了九百年的太阴眸,也被装进了另一个少女的眼眶,它们许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渴望,疯狂炙热地跳动。 回归回归回归!!! 江双穗只觉眼珠痛到快要爆开,她体内的根骨蠢蠢欲动,仿佛也要破肉而出。 “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穗穗?!” 众男慌得手足无措。 趁着这个混乱,阴萝看准时机,从阴暗处跑出来。 擦身而过那一瞬间,她内心深处泛起无尽杀意,想剖了气运之女,夺回那一双眼睛,以及那一副神骨! 阴萝生生忍住,她借走了赤无伤的身体,眼看着就要远走高飞,脱离这必死剧情,绝不能任由自己的贪欲跟仇恨毁掉自由!她拼命说服自己,既然享了人家的人生,就当是代价,从此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是她肯定是她!!!” 江双穗面色涔白,模糊窥见了一道影子,她指甲嵌进男人们的肘臂,忍着喉间的腥甜,声音尖得像猫,爆出一声濒死高亢,“快,快抓她,不能让她跑了,我的神徽还在她身上!”她艰难补充,“若神徽跑远,我会,会镇不住这副神骨,会,粉身碎骨的。” 阴萝一听,气得险些破口大骂。 有没有搞错啊?有没有搞错?!!! 眼睛跟骨头被挖走也就算了,你爹的现在连神徽都不能自己修了吗?那你当什么救世神女啊?叫挖人神女算了! 能不能别那么咸鱼??? 能不能独立行走??? 能不能学学她,内卷个两百年,这玩意儿不就有了吗?!怎么什么都要从她身上挖啊!!! 我是你娘呢还予取予求你个废物小饭桶。 阴萝跑得飞起,四肢头颅,连带着每一根发丝,都使出了毕生吃奶的劲儿,只恨这一册丝帛桥不允许凌空飞渡,忽然腰间横过一道灼灼花色,阴萝眼皮都没撂,指尖迅疾挟住这一抹寒樱枝白。 “小帝姬,果然是你。” 蒋松庭神色复杂,原本悍戾的力度松了两指,换了一个更舒适的站姿,信步闲庭般慵懒。 蒋松庭流亡之前,出身人间巨室,虽然相貌普通,天生仪态气度却是不缺,也许是侍奉阴萝惯了,纵然得知她不是自己的命定之人,朝夕相处的习惯却是磨灭不了,语气不自觉透出一点亲昵,“你怎么用了这一具鸟身?你要离开神洲?去哪?” 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没跟他商量。 阴萝腹诽,废话真多,没看见你家小帝姬我在逃命啊。 “呸,谁是你小帝姬,你个墙头草。” 阴萝降下挨星盘,手腕爆出力劲,绞得寒樱枝白剑如藤蔓扭曲,碎光粼粼。 面对昔日旧主,蒋松庭明显是手下留情,可阴萝却是招招致命,蒋松庭一个幽沉吐息,骤然逼近,长剑架住她的腰身,低声安抚,“神洲三万九千域,你又能逃得哪里去呢?我知道你不乐意让出神徽,但形势逼人,你忍一忍!” 阴萝却是冷笑连连。 “我眼睛没了,你们叫我忍一忍!后来我根骨没了,你们还是叫我忍一忍!我忍你个千秋万代废物粪球啊忍!当初这货色偷我马偷我大弓养你,她一个偷儿,倒是落得个救命恩人好处,让你倾心狠了,至今念念不忘,你可知道她害得我回国交不出盟物,落了独吞的口实,还让狗杂种找了莫须有的借口,挑拨了友盟!” “国灭,家亡,援兵不来,魔种被他人驯服,姑奶奶我同样任务失败,错失了神子原道令!” 她本来能杀魔种,毁魔道,借此登进神子庙! 结果被小婢女搅合,混得可惨死她了! 也是从那一次失败开始,阴萝的运道埋下了败坏的暗桩,不管是争人,争道,争资源,总比他人要差上一步! 江双穗忍不住开口,“我那是——” “那是什么啊那是你闭嘴你个黑心烂肺净会捡漏!!!” 阴萝恼恨,什么都顾忌不得了。 她每每想起这桩陈年旧事,都呕得吐血,难怪姑奶奶我屡战屡败,合着一个两个搅屎棍拖我后腿,趴在我身上吸血呢。借我的光,做你的好人,事后还要我背锅?!怎么这么能呢怎么能! 江双穗被骂得狗血淋头,无措咬着唇。 蒋松庭面露心疼。 阴萝眼底翻涌猩红戾气,倏忽抓住他头发,森冷阴俊的面孔逼到眼前。 “你还心疼了?!哈哈如今这偷儿说得好听,还不是要我的神徽,她成天到晚都要觊觎我,怎么不去死哪?!若我料得今日这个地步,当初我经过恶鬼涧,就该扒光她华服首饰,丢进你这小乞丐的怀里,让你们俩抱着一块在疫病里腐烂!” “姑奶奶成全你们的花好月圆同日死!”
第5章 第一个火葬场 蒋松庭怔了一怔,张了嘴,却不知说什么。 那一枚昆火耳珏,是他流亡生涯里为数不多的亮光。 他在无尽的寂寞里反复怀念,堆砌出一种崇高近乎完美的心象,尽管他第一眼见到昆吾神庭的中廷帝姬阴萝时,她与那时的娇怯坚韧不同,而是在极尽奢靡的宫阙宴廷游刃有余。 双阙连甍,翠管银罂,周围一派觥筹交错的浓艳富丽。 她更是占尽了宴廷风光。 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族修士,托了贵人的福,作为随从附庸入了宴,听得旁边有人诋毁她,他忍不住反驳了句。 哪里想得正主就站在他身后,听个正着。 他转身,随着天光刺痛眼瞳的,还有她额心埋着的一枚金瓣圣花神徽。 中廷小帝姬腕缠一截紫金蟒蛇鞭,气势极盛,鞭得那背后诋毁者皮开肉绽,面无血色,淡绿蛇瞳似倒刺一样,寒浸浸钩着他的肌体。 “人族,你跟人了吗?” “小子尚未。” “那你记住了——” 中廷小帝姬耳系一轮极为磅礴璀璨的波月翠海,腰下铺着一袭丝光游走的青莲帝典裙,她离他不足一臂,用那浸足血腥的蛇鞭倒扣住他的下颌,上面的刺芒锋棱深深抵进他颈肉。 殷红炙热,好似某个专属的颈圈烙印。 “神世,昆吾,郑阴萝!” “郑帝姬——” 她鞭刺入骨,露出小巧笑痕。 “我叫主人。” “……主、主人。” “乖啦!” 蒋松庭虽然觉得她真身与想象有些出入,却更加符合他那崇高烈艳的心象,此后更是一心一意,侍奉她足前。 阴萝眯眼。 好家伙,跟姑奶奶对峙还敢走神? 不搞你都对不起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掌心阴雷轰然塌进蒋松庭的腰腹,绵密不绝的银芒淹没视线。 “蒋公子?!” “撕啦——!!!” 蒋松庭对她的偷袭根本不设防,身躯一个趔趄,坠落青绿玉锁丝帛。 在混乱失控的惊呼中,他眼疾手快,拽住了阴萝的一截红袖,绣着半卷元气淋漓的白银桐花。 腰后悬空,铺着万丈深渊,罡风凌厉切割万物。 而腰前,雷气消散后,逐渐显露一张剑眉星目的少年脸庞,长长的孔雀蓝金丝绦被飓风挑飞,伴随乌发垂落一侧胸前,从那漩涡般的眸星中,蒋松庭隐隐窥见当初中廷小帝姬艳绝宴廷的影子,骄横又跋扈。 她气势汹汹问他,“知错了没?死到临头你知错了没?!” “还敢不敢跟主人犟嘴!!!” 蒋松庭腰腹仍积着一丛悍然雷火,五脏六腑碎的碎,伤得伤,却在此情此景下,腾起一丝奇异情绪。 他眉宇微动,乖乖求饶,“主人,我知错了。” “知错就好。” 阴萝翘起唇,颊边浮动着笑痕,颇有一些痴缠的孩子气,冲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蒋松庭又是一怔。 等了半会都没见人应,阴萝的温良模样装不下去了,跋扈本性暴露,朝着人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输出,“你个蠢货,都快重死了,你还傻瞧着我做什么,发什么春情,真想去崖底喂异兽吗,姑奶奶倒是可以成全你!” 蒋松庭眉宇舒展,朗声一笑,回握过来。 可谁也没想到,阴萝这一只手还好端端伸着,另一只手再度聚了一团癸水阴雷,水泽般幽蓝,悄无声息,红袖被诡蓝雷火舔舐,啃断了最后一根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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