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断逼走谢景宸等人,望年这才发现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黄橙紫身上的五华线索,而是她。 一张硕大无朋的网落在她身上,她挣扎了片刻,整个人被繁琐的网捆住,像一头待杀的猪,被拉上屠宰场。 网绳上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望年闻了几下,整个人虚脱地倒在地上。 “望年姐姐……”黄橙紫急得大喊,上前要救回望年,可对方的刀剑已经架在望年的脖子上。 黑纱覆盖着面部的杨绯月从众多杀手中缓缓走来,嘲讽地笑了一声:“雕虫小技的易容也敢用在我面前使用,终于找到机会抓你了。” 先前她知道望年躲在王府,后来转移到丞相府中,不过谢景宸安插在丞相府的暗卫太多,贸然抓望年只会打草惊蛇,她一直在等望年落单的时候。 “你就是杨绯月?”望年虚弱地坐在地上,仰着头打量她。这跟系统之前给的模样不一样。 “你的易容术可真厉害,难怪楼玉树找不到你。” 杨绯月蹙眉地俯瞰望年,她没想到望年这么快就知道她是易容的。 没错,楼玉树之所以潜入后宫却找不到她,除了她夜里会躲进暗室里休息之外,是因为她平时会扮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这么多年,连同床共枕的皇帝都不知道,这个望年怎么会知道? “去叫楼玉树过来。”杨绯月命令一个同样是女孩子的杀手,“这种杀人的事情还是要楼玉树这把锋利的刀来做比较好。” 黄橙紫急得火烧眉毛:“望年,对不起,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 杨绯月冷笑道:“傻丫头,你真以为你们丞相府没事?你老父亲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她不来,同样是瓮中之鳖,倒是给我省了点功夫。”
第109章 去站在有光的地方 望年的脑袋晕晕沉沉,头脑逐渐不清晰,只有系统在耳旁的嗡嗡声。 【监测到宿主意识虚弱,系统自动将发送最后一块碎片,读取碎片之后,宿主意识会清醒。】 原本浑浊迷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一只血淋淋的手指头在空中抛过,穿过望年的身子,吓得望年躲开,而抛物线的尽头是满身血迹的楼玉树。 “我说过不要反抗,不要自杀,你猜猜这是谁的手指。”管家坐在高堂之上,毫无怜悯地望着上面的人,指了指对面谯楼上的人影,“为了你,这个老头真是固执。我家主人看他是奴籍,交待我要放过他,第一次我放过他,第二次我去找你,放过了他,现在他竟然自己送上门。” 祖父被捆绑在谯楼上,脸上无光,本就苍老的脸上更显疲态,日薄西山的身子形容枯槁。 楼玉树紧紧地攥住拳头,怒火地握住匕首,直冲过去要杀死管家。 身后传来一阵凄凉的惨叫,撕心裂肺,响彻云霄。楼玉树回头望去,祖父的手指在他的面前彻底断开,血流了满地。 他伫立在凛冽的寒风中,第一次看到祖父疼得落泪,耳畔是祖父濒死挣扎的痛苦声音。 绝望彻底侵占他每一处意识,将他推进浓厚的血色里,令他动弹不得。 “你死吧,我好好虐待这个老头。”管家冷森森地吐出这句话,讨好的视线望向杨绯月。 “你放了我祖父,你放开他。”楼玉树狼狈地哭嚎着,挣脱开那些人的桎梏,眼泪模糊了视线,浑身冰冷如置身于人间地狱中。 “祖父,我们一起去死吧。”他喃喃地叫唤着,一心求死,可看到祖父苍老垂危的病态,他舍不得。 “我听话,我求求你们了,不要伤害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话。”他歇斯底里地求饶,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地磕头认错,额头猛力都撞击在坚硬的石板上,脸部渐渐麻木,“我错了,我听话,求求再给我一次机会。” 祖父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小树,你没错,别磕头了,祖父不疼,我迟早要走的。” 杨绯月徒生一股安慰:“很好,小树,先去杀个人吧,一个月内没杀成,我砍下他两根手指。” 楼玉树木然地站在冷风中,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所措。 “你放心,我会让人好吃好喝地招待你祖父。” 楼玉树第一次堂堂正正地离开伏神山,身上只带着一把匕首,纤瘦的身板在丛林间穿梭,流星赶月地追上冷风。 他想抓紧时间,完成任务,祖父就可以不用受罪。 祖父腰不好,他受不了久站。手指没了没关系,小树会照顾祖父。 如果没法照顾,他就带祖父一起去死,反正活得痛苦不堪,一死了之。 跑累了,身体受不住,他枕在丛林毒虫遍布的草地,望着梦幻般的满天星辰,想着祖父讲过故事,天上有神仙,会听到人们的愿望。 他浑身脏乱不堪,疲惫地坐起身,跪在浩瀚静谧的天地之间,双手虔诚合十,宛若沧海一粟,渺小而无力。 “天上的神仙,你要保护我和祖父哦,我不要阿娘了。家里的麦田熟了,小鸡长大了,小雪长大了,我也会长大的。神仙,我以后会乖乖的,带我跟祖父回家吧。” 望年坐在他身边,伸手隔空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哑声道:“树树,没事的,我找到《光云》了,你想要的会实现的。” 楼玉树的脑袋被几根野草抚摸过,他撇头出神地望向望年的方向。 “谢谢你安慰我,小草,可是我心里好痛……如果逃不过,我会带着祖父去找祖母与小雪。” “小雪,它……它要怪我的,我好可怕的,是我杀了它。” 他蜷缩在灿烂的星河里,满天飞舞的萤火虫落在眼前,眼泪扑簌簌地浸湿衣衫。 “树树……”望年泪目地凝望着他,伸出手想抚摸树树,只碰到一片触摸不到的空气。 楼玉树苦苦地蹲守在那间宅院门口多日,里面住着一个温婉的女子和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 暖洋洋的炊烟在空中袅袅飘荡,院子里每天都传来欢声笑语。 那女子眉眼如画,眼眸分外清澈,看着谁都是满脸笑吟吟,仿若冬日里的太阳,照耀在人间。 小男孩大声地喊道:“阿娘,我要吃柿饼。” “你要告诉阿娘,你今天吃几个。” 男孩比了个“三”的手势说:“我要吃五个。” 女子不顾形象地笑出声,搂着圆润的小男孩亲了好几口。 为什么人家的阿娘这么温柔? 他像只阴沟里的小老鼠,窥探着人间的温暖,畏畏缩缩地躲在墙角,不敢靠近,不敢肖想这么梦幻的事情。 大雪纷纷扬扬,他如雕像般僵在门口,一动不动,路过人们投之异样的目光。 他们在前方嬉笑打闹,楼玉树小心翼翼地靠近,目光里荡着毫无生气的幽深,像一叶浮萍随风直流到下游,全然没看到身旁撞上他的人。 “阿娘,有个乞丐跟着我们。” “不许说人家乞丐。” 女子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楼玉树,挥手招他过来。 楼玉树踌躇不诀,正要拔腿逃跑,摔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发红了。 女子走上前扶他起来,拍拍他身上的雪:“饿了吗?这个柿饼给你吃,如果还饿,每天正午来这里,我叫小英给你送一碗米饭。” 楼玉树紧紧地握住匕首,想一刀捅下去,可他下不去手,恐惧笼罩在他脑袋上。他的手被塞了一块满是糖霜的柿饼,千斤重般,让他抬不起手。 她好美,身上飘散着暖乎乎的木香,可他全身脏兮兮,她竟然不嫌弃,会碰他。 他无地自容地逃离了现场,靠在墙边啃食着甜腻腻的柿饼,眼泪齐刷刷地坠落,瞬间在脸上结成冰。 仅仅是犹豫了一下,从天而降的手指头砸在楼玉树的脸上,楼玉树惊恐地捧着那还留着血的指头,指头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那是祖父割麦子时留下伤疤。 他仰视着面前不威自怒的杨进,含着柿饼呜呜地哭出声,毅然将剩下的柿饼扔在雪地里。 手里的匕首愤恨地朝杨进刺去,楼玉树被一脚踢在雪地上。 “想救你祖父,就去杀了她。” “我做不到。” “杀了她,你阿娘会开心的。” “我不要。” “好,不要,我这就回去。” “我去,我听话。”楼玉树捡起地上的匕首,擦干眼泪,步履艰难地朝那挂着红灯笼温馨的院子走去。 那是楼玉树第一次杀人。 人间的苦难从这一刻开始彻头彻尾地浇透他,冷水泼醒他对世间善意的幻想。他成了一把锋利的刀,是杨绯月身边一只的疯狗。 他行尸走肉地杀人,小心翼翼地活着,只为和祖父相遇。 然而每次他哪怕有一丝丝错误,换来是祖父身上的疼痛。这些年来,他已经数不清收到多少块肉,他甚至不知道祖父是否还活着。 他要杀了杨绯月,毁了整座伏神山。 多年来,他习得一身技能,只为了能救出祖父。 他曾外出得到一种跟踪的药粉。他在管家的身上下了药粉,药粉会附着在墙边。唯一的代价是他必须再犯一次错,让管家去一趟囚禁祖父的地方,割下祖父的肉。 多年来的潜伏,终于让他摸清祖父藏身之所。 那夜,他悄无声息地潜入那暗无天日的暗室。幽闭无声的暗室里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声,他不敢数他们到底给了他有多少块肉,多少个手指。他宁可相信祖父年迈去世了,免遭这种非人的痛苦。 他举着小火把,蹑手蹑脚地踏进门槛,直到光照亮了整间暗室,呼吸凝滞了,寸步难行。 祖父被塞在一个大酒坛子里,身体酿在坛中,只露出一个头发凌乱的脑袋。他的意识不明,看到光的刹那,眼睛艰难地睁开。 常年在暗室待久了,祖父见不得光,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呢喃,不省人事地靠在酒坛边际。 “祖父……”楼玉树惶恐地跑过去跪在他面前,喑哑的哽咽声小声地回荡在空幽的暗室里,他不敢哭,捂住嘴巴,啜泣说:“对不起,我现在才来救你,对不起。” 祖父气息奄奄,坛子里浸泡在浓厚的药味里,他的意识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但始终坚持不愿离开,受尽痛苦的折磨。 楼玉树呜咽地捋了捋祖父苍白的发丝,强颜欢笑:“是我,小树,祖父,你还记得我吗?” 祖父稍微一动,脸血带肉的残躯痛得他发了疯的嚎叫,眼睛渐渐失去焦距。 “我不是故意犯错的,我很想做好,做到尽善尽美,可是好难,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祖父,你不在,我也不想活了……祖父,我真的好累。” 这么多年的悲痛与压抑、隐忍与绝望压在心头,看到祖父受苦受难,所有的仇恨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塌堤坝,毫无余地地吞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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