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普通人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正因为这份神秘的,引人窥探的特殊,才要虞梦惊破天荒地记住了她的名字。 “武五?难听又敷衍的名字。”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就好。 虞梦惊是如此兴致勃勃。 因为他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找到了一颗闪闪发亮,未经污染的宝石。 宝石虽然粗糙,但拂去表面污浊后,却能窥见内里光华。 是只被他找到的宝石。 于是,大庆供奉千年的神祇纡尊降贵走下神龛,亲自点下侍奉自己的巫女,甚至准备赐予她那些蝼蚁求也求不到的,神祇自愿献出的神血,给予她永生不死,停留在神身侧的资格。并且同时由衷地期望,她能够忘掉那段无聊的恋情,在未来给自己带来更多惊喜。 可惜事与愿违。 一想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被染成丑陋的黑色,现在充斥的全是疯狂爱意,原本的兴致盎然一下子索然无味。 “真遗憾啊。”最终,少年只是这么说着。 他漫不经心地又重复了几遍,随手拾起地上残破的黄金面具,像是拂去上面一点微不足道,本就不该惹人注意的灰尘。 从始至终,没有去看一旁摆放整齐的饭碗一眼。 …… 没有工作的原晴之睡了个好觉。 醒来的刹那,月琴声如约而至。 “第三折戏,起。” 报幕声清楚地回荡在她的耳畔,原晴之闭了闭眼。 《夜行记》的三幕戏形式相当典型,第三幕戏通常是整部戏的大高潮,时长最短,但内容和冲突性全部拉到最满,引爆整场,决定角色们应赴的命运与最终结局。 能不能唤醒元项明,主要得看第三幕戏。 “男主师弘华的自刎便代表着戏曲落幕,祭天大典只会延续到今晚子时。” 局势迫在眉睫,要从入戏初始便展现出游刃有余的的原晴之也不免紧张。 本来对入戏者而言,最大的优势便是知道戏本剧情。可自打虞梦惊忽然出现后,整个《邪祟》的剧情就变得一塌糊涂。选路人配角的本意是为了安心演到最后,可谁能料到偏偏有人赶着上来给她加戏。 好在实在不行,还有最后的保本办法。 盯着手腕上的玲珑骰子,原晴之深吸一口气,摈弃脑海杂念。 因为被点为司巫,原晴之的待遇也稍微比之前好了些,在巫舍里能住到单独大平层。 侍女们鱼贯而入,为她梳妆打扮。 光是焚香沐浴,就用了足足一个时辰。中间好几次,她想起身去看刻漏,又被摁着坐下,等到头发编完后的时候,原晴之终于找了个借口把她们支了出去。 等所有人离开巫舍后,原晴之偷偷摸摸地起身,准备从窗台翻出去。 今天傍晚便是祭天大典,所有的神职人员都去到了圣泉正殿旁准备,附近静悄悄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她刚跳出去,就在不远处看到熟悉的人影。 “师哥……师指挥使,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晴之吃了一惊,脸上不由带上惊喜。 溜出来本来就是为了找元项明,没想到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果不其然,听见她的问话,元项明一顿,面目逐渐苦涩。 直到这个时候,原晴之才注意到,他双眼透出疲惫的血丝,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 “是的。”停顿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谢谢你,原小姐,我想我……”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武小姐?” 见元项明脸上的疑惑不似伪装,原晴之有些遗憾。看来这个想起并非她以为的那个想起。 不过很快她就重新打起精神。毕竟能够无意中说出她的姓氏,说明师哥至少记忆松动了,虽然没能想起来,但至少能够降低出戏的难度。 “没事,你继续说。” 因为眼下需要关注的问题太多,抉择太难,元项明并没有纠结太久,便继续开口:“多谢武小姐的提醒,我想我已经知晓了当初救助我那位好心小姐的真实身份。” “是谢家二小姐……对吗?” 以武五的人设,这个时候显然是不该说话的,所以原晴之保持沉默。 而元项明显然也从这沉默中看出了什么,唇边苦涩意味越重。 他像下定决心般,和盘托出:“今天傍晚,都城将大乱,天祭大典恐怕不会顺利完成,武小姐请一定注意安全。”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原小姐收下这个。” 原晴之已经不再问元项明意识没意识到自己变换的称呼,她震惊地盯着他手中的玉佩,斟酌着开口:“这不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吗?” “不,不全是。” 元项明面色一白,继而摇头:“这是师家的家传玉佩,只要戴着它,至少在今晚的神宫里,它能够护佑武小姐平安无事。” “哦。” 不怪原晴之不知道,毕竟这玩意在《邪祟》里确实只担当了一个定情信物的作用。 她犹豫了一下,或许是意识到对方眼神充满祈求,所以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将玉佩挂在腰间后,原晴之抬头:“对了,你待会要去干什么?” “我去做我该做的事。”他的笑容有些忧伤。 “今晚子时,你会在哪里?” “神宫或者皇宫吧,大概。” “那好,子时的时候,我必须见你一面,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一定要是子时,一定要是你。”原晴之冷静地说着:“不要问我原因,现在还不能说。” 说着,她终于气馁般叹了口气:“就这一件事,你必须得相信我。” 从小到大,原晴之的交际圈都算不上广。青派梨园散伙后,除了父亲结识的那些老前辈以外,身边唯一和戏曲相关的同龄人,就只有元项明了。 算起来,师哥和她也算青梅竹马。元项明年长她好几岁,又是青派大弟子,从小磨练出一副沉稳老练的性格,从小到大没少给她收拾烂摊子。原晴之听从姑姑的话离开戏曲界,外出上学时,有一回学校强制要求家长开家长会,最后还是由他赶来代劳。 只不过伴随着元项明名头越来越大,拿下名角的桂冠,肩负起青派的职责后,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上一回还是她大学毕业那会,元项明匆匆来了一趟,夸她成了青派学历最高的代表。原晴之当时想这个笑话未免也太地狱了,毕竟青派只剩他们两个。 哦,恐怕现在不是了,听说元项明前两年收了几个弟子,成功将青派从一巴掌数得过来,变成了两个巴掌才能容下。 明明是很多回忆,但其实在现实中并没有过去多久。 入戏是普通戏曲演员追求一辈子才能达到的至臻境界,前提要求就是戏曲演员完完全全融入角色。原晴之清楚,对完全入戏的元项明而言,她不是什么师妹,不是什么恩师的女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家小姐武五。 甚至这个武五还是谢家大小姐的小跟班,随便找个人调查一下就知道在京城贵女圈里臭名昭著的名声。这样的情况,如何取信于人? 然而元项明却没有半分犹豫:“好。”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原因,“午夜到来之前,我会在圣泉旁等武小姐的。” 听见“圣泉”两个字,想起女主投湖自尽,男主圣泉旁自刎的剧情,原晴之直觉有些晦气。不过联想到戏本里第三折戏的混乱程度,好像整个皇宫神宫,也就只有圣泉附近无人胆敢靠近了。 看着元项明远去的背影,原晴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明明事情发展相当顺利,但她总有一种忽略了什么的错觉。 接下来的确也同她预想的一样。 回到巫舍后,神职人员们捧着托盘敲响了门。原晴之通过铜镜的反光仔细观察,得出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结论:这群人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有眼白了。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全部被虞梦惊完全蛊惑,化作言听计从的行尸走肉。 “这套是司巫的冕服。”老巫祝拿起托盘里的衣服,声音生硬。 她们直勾勾地盯着原晴之,就像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司巫的衣服样式相当古怪,是一套几乎要曳地的长袍,头上还有一顶尖尖的罩纱帽。全部穿戴完毕后,别说是跳祈神舞了,就是看路都成问题。 好不容易全部弄完,天色已经逐渐泛黄,步入酉时。 原晴之被带到了天祭露台上。 祈神舞在双脚沾地时便开始了。 她一边蹒跚着转圈,一边偷偷通过风吹起的缝隙打量外界。 经过一晚的处理,这里装扮一新,宽阔的祭坛上刻满繁杂晦涩的花纹,正对着圣泉下方的夜红神龛。周围则在房屋顶上和庙塔上牵起一根根红线,密密麻麻布满视野里的天空,上方垂吊着叮叮当当的金色风铃。地面则摆满禁殿同款长明灯盏,外边用绢布包裹着,放置成落地宫灯的模样。 更别说那眼泉水还在散发着幽光,衬得下方神龛红蓝交错,阴森不堪。 整个祭典现场看起来相当诡异,是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在看到祭台不同方位的角落上还站着几位身穿粗麻衣,脊背佝偻的高级神职人员,还有周围跪了一圈,垂头侍从的低语颂唱后,化作了顶峰。 很快,其余穿着祭服的贵女们也抵达现场。看见原晴之后,要么翻白眼,要么冷哼,总之就是用各种方式充分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屑。 此情此景,再一次要原晴之忍不住感慨。明明虞梦惊和她们接触不过几炷香的时间而已,连面具都没摘下来,这体质也忒恐怖了。 谢霓云低声抱怨:“搞什么啊,还要等多久才能开始,不会半夜才结束吧,本小姐晚上还要睡美容觉呢。”一边说,她还一边警惕地盯着谢书瑶,然而后者压根没分给她半点眼神,反倒望着原晴之腰间挂着的挂坠,神色不定。 处于漩涡中心的原晴之没有搭话,她还在跳舞,顺带密切观察山脚下。 神宫建立在半山腰接近山顶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可以轻轻松松俯瞰京城。 晚风清凉,一点也没有第三折戏肃杀的氛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分突兀地,京城的某个角落忽然爆发出焰色。 像是一个讯号,越来越多的火光燃起。 因为视野过于广阔,本来只是集中在一个角落,不太显眼,但奈何天色越来越暗,所以导致这一幕变得格外吸睛。 “那是什么情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贵女们终于乱了舞步,发出惊呼。 “前段时间不是说叛军活动日益增加吗,难道京城失守了?” “不可能吧,皇城外边还有禁卫军呢,再说了,驻军也不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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