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个唯一的女角会花落谁家……这若是选上了,不仅能得到楼主的青眼,未来声名地位可算不用愁。” 听见这话,原晴之眼底出现惊疑。 她默不作声地看了眼戴茜,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凝重。 出现了,《戏楼》里第一个大幅度变更的剧情。 在原著里,戏祭仪式选拔的主体明明是戏班子,而不是针对具体某一个角色。 可现在却特意点出了女角,寓意何在? 为了黄昏后的选拔,所有戏班子的人都铆足了劲,足不出户待在房间里训练。开嗓的开嗓,拉伸肢体的拉伸肢体,虽说隔音好,但也能听见些微木板踩动的声音。 时间悄然飞逝,很快便来到了黄昏之时。 戏楼里悬挂的风铃全部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哪怕这阵诡异的风明显是卡着点来。 “笃笃笃。” 纸傀们敲响了每一扇门。方才的练习声戛然而止,人们鱼贯而出,大气也不敢出。 夜晚的摘星楼和白天的摘星楼,呈现两幅模样。 仍旧是千灯点燃,只是在那层层叠叠的帷幔卷落后,外边的翘角已然静悄悄悬挂起火红灯笼。奇怪的是,明明是极度温暖喜庆的颜色,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森冷。 众人走下楼梯,站到最下方。 那些一个个面色惨白的戏童们从阴影中走出,它们提着素色纸灯笼,路时甚至没有半点声音,仿佛漂浮在空中的幽灵。 反观霍星岩,他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若是放到往常,这诡异的一幕定然要人头皮发麻,可现在,其余人都热烈地仰起头,盯着楼顶的位置,满怀期盼。 就在这时,戏童里忽然走出一位身高较高的纸傀,显然是这群纸傀里掌事的那位。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两两对戏,自己挑选对手,表现差的淘汰。” “楼主不来吗?”有人大着胆子问。 “是啊。我们已经闯过了第一轮,又是戏祭仪式选拔这样的大事。” 纸傀扯了扯嘴角:“若是能演出精彩的戏,楼主自然会莅临。” 简单一句话,却造成了沸腾的效果。 从原晴之的视角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瞳孔边缘已经被黑色侵染的人们跃跃欲试,谁都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在摘星楼主面前好好表现。 就在这时,元项明忽然起身,他走到一旁,礼貌地问:“我有些东西落在房间了,可以回去拿一下吗?” 纸傀默不作声地退开。 戴茜接收到原晴之的视线,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事实上,她正在为剧情的更改感到庆幸。 原著这里,因为没有纸傀,虞梦惊全程高高在上参与选拔全程。稍微有表现不好的,轻则被他喷一顿,重则步上先前那个脑洞大开的后尘。当然,还有更多是因为人们争风吃醋,在某人三言两语挑拨拱火下,直接开始互相残杀的混乱场面。 他不来,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件好事。 毕竟虞梦惊实在是太难搞了。 少年版和青年版的暂且不论,如今这部戏里需要面对的,可是传说中的成年版。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给《夜行记》增加几百页的罪魁祸首,反派的终极形态。 虽说入戏前戴茜和元项明联合各路专家一起制定了好几个方案的计划,可谁也没信心完完全全在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但还是得去做。 更别说现在晴妹妹的唤醒道具不知所踪,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凶机。两个人都十分默契,没有将这个事情同原晴之说,一方面是为了报答前两部戏被唤醒的恩情,另一部分也是承担起身为长辈和师哥的责任。 另一旁,戏楼大厅里,比试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被激发恶念的人,首先将目标锁定在以往和自己有过节的人身上。 不可避免的,原晴之也被盯上了。 甚至盯上她的人还不少。 “你便是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舞姬伶娘吧?” 第一个前来挑衅的人上下打量着她,旋即面露不屑:“戴个面纱遮遮掩掩的,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还要平庸。” 伶娘口不能言,再加上多年未曾出山,成为不少人的目标。就好比面前这位来者,便是这些年颇有名气,势头正盛,扬言要拿下任“伶娘”和第一舞姬称号的接班新人。 原晴之有种自己成为偶像剧小白花的错觉。 她还没来记得做出反应,霍星岩就上前一步,以护卫的姿态将她拦住身后。 他冷冷地开口:“我夫人的名号是自己实打实拼来的,不劳诸位操心。” “哦,你就是伶娘的那个相公?” 相比伶娘,严青的名字可谓不起眼。虽说在场的人都听说过伶娘当年就是为了和这小子私奔,才离开舞馆,不再开台唱戏。但到底严青只是个对戏曲颇有研究的少爷,只会看戏不会唱,根本算不得戏人,谁都没把他放进眼里。 “好笑,为了所谓的真爱就放弃戏曲。”那个出言挑衅的舞女切了一声,但在看见她身上的衣服后,还是不由得扭曲一瞬。 那是自以为隐藏很好,实则在恶意已然被挖掘激活后疯狂涌动的妒忌。 霓裳羽衣是天下第一舞姬的象征,伶娘身上这袭金红色的羽衣,就是她在戏舞一途上取得的成就,也是她的标志性衣物。除她以外,其他人就算穿羽衣,也不能穿这个颜色,做工更是远远不如。 “说到底还是不敢吧?” 见原晴之一直不吭声,舞女翻了个白眼:“都进摘星楼了,还畏畏缩缩的。真不知道怎么夺得这个称号的,别是沽名钓誉吧。” 原晴之忽然抬手碰了碰霍星岩,示意他退后。虽然脸上八方不动,但她心里却是无奈又好笑。 后者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难得带上惊慌:“伶娘,你……” 早先在原晴之决定扮演伶娘时,兄妹两就聊过,这次进入摘星楼,主要目的是找到伶娘的下落,尽量避免正面冲突。毕竟伶娘的舞技独步天下,绝对不是严梨这种跟着学了几年就能复制的,方才在黑暗的走廊还好,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定然会被名家揭穿。 可原晴之态度很坚决。 见霍星岩没有反应,便绕过他,朝着舞女点点头,示意自己接下她的挑战。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摘星楼的全貌,仅仅只是站在下方,只能窥见冰山一角。只有站在顶楼往下俯瞰,才会惊觉,下方的大厅不过是其中一部分阳面。另一部分阴面则被闪烁的灯火隐藏在背后,通往摘星楼背面。 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汪幽幽发光的圣泉,以及坐落在泉水中央的夜红神龛。 颀长的身影从步道上走下,深黑长袍在他身后翻滚,像一朵孤寂的云。 几十年过去,仍旧如此。 他孑然一身在神龛面前站了许久,目光终于中央放着的冰棺挪开。 “时间差不多了。” 半晌,神祇冷漠地给摘星楼里所有的纸傀下令:“午夜后,挑几个适合的祭品带过来。” “是,楼主。”
第53章 “什么, 伶娘答应了?” “这下有乐子看了。” “是啊,两代舞姬的对决,怎么也得淘汰一个, 真不错。” 摘星楼大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手头上的事,对这场舞技对决投以最大热情。 伶娘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舞姬, 只是隐退多年, 最近才重出江湖;另一边则是虎视眈眈, 随时准备夺取伶娘称号的新人。究竟是老前辈捍卫自己多年的地位和荣光, 还是新人踩着旧人的尸骨缔造神话, 这样的戏码观众们总是百看不厌的。 “既然是比拼舞技,那就只用舞说话好了。” 舞女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格外神气,像只斗鸡那样双手撑腰:“来抽签吧。” 说完, 她从一旁的纸傀捧着的木筒里面抽出一支竹签。 竹签的上面赫然写着《芳菲行》三个大字。 “竟然是芳菲行?!”围观的人们见了, 无不震惊。 “是啊, 那可是刘姬的成名舞, 看来这回伶娘危险了。” “搞不好今天能看到天下第一舞姬名号拱手易位。” 他们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恶意暗潮涌动。 “看来这回,连老天也在助我。” 看抽到自己最熟练的曲目, 舞女更是得意万分。在纸傀们奏响琵琶后, 她将披肩往旁边的搭栏上一挂, 率先进入舞池。标准流畅的动作,引得周围一旁掌声。 霍星岩心下又急又怕, 他压低声音:“小梨——” 若是输在这里, 伶娘的称号地位都将不保,后果不堪设想。 结果话还没说完, 身穿霓裳羽衣的少女就翩然离去。 他这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手扶住心口,连满堂高悬明灭的烛火都差点看不清,眼前一片晕眩。 毫不夸张的说,短短几分钟里,霍星岩已经把这件事最差的结果,他和伶娘创立戏班子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全部想到最差的结果。 “……” 结果片刻后,满堂的喝彩的唤回了霍星岩的神智。 “好啊!” “真不愧是伶娘。” 他猛地抬头,呆滞地看着眼前一幕。 金红色的霓裳羽衣如同花骨朵般在空中旋开,伴随着琵琶的峥峥震响,回身勾手。明明是如此高难的动作,在少女的手上却简单到信手拈来。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不管是动作的完成度,还是观赏性,都远远将旁边的舞女比下去一大截,就像是将山鸡和凤凰放在一起比较,惨烈到要人不忍直视。 “没想到伶娘隐退几年,不仅没有退步,反而还进步了。” “我就说,有这样的精神,才无愧天下第一舞姬的名号嘛!” “刘姬当真不自量力,这样也敢上去挑衅,笑掉大牙。” “我看她至少得回去再练十年,还不见得有伶娘半分功力。” 人们一改先前唱衰的口风,转而一变,将另一个舞女踩得猪狗不如。 方才刘姬还狂到没边,如今则是面色涨红,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一首舞曲还没跳完,她便捡起一旁掉落的披肩,灰溜溜地离去。 在这个间隙里,霍星岩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在他记忆里跳舞也就那样的妹妹会忽然变得这么厉害,拥有绝对不亚于伶娘本人的实力。因为在他回头后,恰巧瞥见了那位以前负责给戏园子做采买的老魏,于是连忙招呼。 “老魏!好久不见,怎么不来叙叙旧?” 听见声音后,老魏吓了一大跳,他旁观原晴之跳舞是本来就已经很害怕了,更别说如今还被她相公抓到。看霍星岩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他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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