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提着裙摆跟上。 …… 另一旁,纸傀们正在满摘星楼找人。 方才原晴之那一嗓子,除了她自己带走的刘姬以外,愣是没能吼走在场任何一个。其他留在原地的人都幸灾乐祸,庆幸少了两个竞争对手,洋洋得意。于是掌事便吩咐它们先将人带到祭坛那边去,它随后再去向楼主请罪。 办完这一切后,掌事咬牙切齿地开口:“去,给我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抓回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全摘星楼的纸傀都动了。 提着白灯笼的戏童们一改先前的安静,游荡在各个楼层。刚开始,它们还只是观察哪里有跑动的身影,到后边,倒也反应过来了,一扇门一扇门打开检查。 掌事更是拿出自己的铜钱鞭,长长的铜钱尾端拖拽在地面,轻而易举在木楼上留下一道道锋利的划痕。 很难想象,这鞭子若甩在人身上,将是怎样一副可怖的景象。 “摘星楼只进不出,那个女人肯定还在楼内。” 虽然过去几炷香的时间,仍旧没能找到人,但掌事清楚,她人肯定没走。 摘星楼为了戏祭仪式,已经准备了数十载。如今正是仪式开始的重要关头,怎么可能留有疏忽。 早在这些戏人们进楼后,整栋楼的阵法便启动,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继续找!” 又过去大半个时辰,戏童们几乎将整栋楼的房间翻遍,仍旧没能找到人,反而寻到了原晴之和刘姬换下的祭礼服。 望着那两件衣服,掌事暴跳如雷。 “她们肯定是躲起来了!” 他刚想发难,身体骤然一僵。 与此同时,所有正在搜寻的纸傀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向同一个方向,半跪行礼。 “楼主。” “参见楼主。” “怎么回事。” 那人站在楼顶,垂眸看着万千垂落红绸,淡淡地开口。 虽然虞梦惊语气平淡,但掌事却完全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禀、禀告楼主。” 纸傀低垂头颅:“属下办事不利,要准备的祭品逃脱了两个,正在全力寻找。”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 虞梦惊冷声斥责,目光不经意却扫过掌事垂在身侧的袖口,眯起眼睛。 那截衣袖泛着不正常的惨白,有着非常明显的,新长出来的痕迹。 纸傀作为他役使的奴仆,平日里看起来同常人无异,本身刀枪不入,唯有火焰能够使其受伤。 ——难道还有人能一打照面,就准确无误知道它们的弱点不成? “方才不知哪个环节出现疏忽,要一个祭品发现问题……” 按照掌事纸傀的说法,祭品分明是在更换完衣物后,抵达圣泉前骤然暴起,点出了她们即将被送去献祭的真相,随后逃离现场。 可距离庆国覆灭,圣泉神宫烧毁后,如此古老的献祭方式已经在这片大地上消失了近六百年。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能仅凭蛛丝马迹就发现端倪。 难不成过了几百年,又有当初的余孽撞到他眼前,给他寻乐子来了? 这么想着,虞梦惊来了点兴趣。 他懒洋洋地摊开手:“把那两个祭品接触过的东西给本座拿来。” 很快,戏童便奉上那两件在某个空房间里找到的素白色长裙。 虞梦惊随意勾了勾手,两条长裙便凭空飞起,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搅碎,蓦然化作两条红红的丝线,而后穿透空气,准确无误地延升到下方的大厅里。 见状,掌事纸傀羞愧到恨不得叩到地上。 它清楚,是自己的无能,才使得大人亲自出手,于是恨恨地开口。 “大人,我这就去捉拿这两位胆大包天的祭品,将她们碎尸万段,投入圣泉!” 听着下属的话,虞梦惊不无所以地挥手,以表许可。 他并不在乎它能不能将功补过,更不在乎祭品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他真正好奇的,是祭品为什么能仿佛未卜先知般,知道这么多隐秘。 与此同时,原晴之骤然感到一阵心悸。 就在不久前,她拉着刘姬一起跑到大厅里。幸运的是,她们并没有遇到任何一位戏童,而是顺利混入人群。 前来摘星楼参与选拔的优伶穿着五颜六色,什么打扮都有。更是因为淘汰人数不同,彼此之间不认识的大有人在。她们两人进去了,真正如同泥牛入海,找不到半点踪迹。 “你先拿个手帕,把脸上的妆改一下,否则难保又被它们抓回去……” 原晴之这边还在给刘姬支招,余光骤然看见两根红线从楼上刺下。 她瞳孔骤缩。 说时迟,那时快。 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晴之猛然抽出一旁架子上摆放的舞剑,三步凌空后跃。 四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少女拧动腰肢,于空中跃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将那两根诡异的,仿佛能够自动定位的红线斩断。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极其美观。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要楼上正漫不经心支着下颚,隔岸观火的人定在原地。 在冷色的剑光和纷纷扬扬落下的长发里,虞梦惊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即使再过去几百年,也绝不会认错的眼睛。 “啊……”庆神不自觉松开支撑的手,喃喃自语。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扰这场圆满美好的幻梦。 “我的……巫女。” 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孤独了那么久,终于再次得见。
第55章 那两条红线来得快, 但斩断得也快。 被她的舞剑接触到后,线身便骤然碎裂开,化作万千碎屑消失在空中。 原晴之见状, 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这是什么纸傀用来刺杀她们的术法,但好在看来并不难对付。只是稍微有点头疼的是,后续被这两根红线定位引来的追兵, 究竟要怎么对付。 以目前的紧迫程度来看, 再混进人群里, 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站住!” 急于戴罪立功的掌事纸傀从楼上一跃而下, 手中抡起铜钱鞭。 它已然死死锁定了不远处躲在人群中的两位目标。 铜钱鞭在地上切出深深的痕迹, 相当可怖。即使中间还隔着不少人,纸傀也没有要收手或者疏散的意思,反而眼冒凶光,愈发注入了几分力道, 仿佛已经看见了对方皮开肉绽, 鲜血四溅的模样。 明明只是一介低贱的祭品, 却要它在大人面前丢脸, 千刀万剐都难以平息心头之恨! “你竟敢,呃——” 它话还没说完,便感觉鞭子上传来一阵大力, 硬生生停在原地。 下一秒, 鞭上串联起来的铜钱被骤然打散, 数百个古朴的铜钱失了力道,叮叮当当掉落一地, 朝四方骨碌碌滚去。 旁观了这一幕的人们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有的好奇, 蹲下来拾起一枚,然后惊喜地发现那竟然是数百年前庆国的古铜币, 连忙塞入口袋中。 掌事纸傀来不及斥责,直接回头“扑通”一声跪下,浑身冒冷汗。 “大人恕罪!”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和颜悦色,应允它捉拿两位祭品的大人会忽然出手,不仅点停了铜钱鞭,还直接打散它的法器。 但这并不妨碍纸傀以头抢地,拼命认错。 “大人,是属下过于冒失,办事疏忽不利,这才导致这两个低贱的祭品侥幸逃脱。只要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定会将其千刀万剐,为大人奉上她的顶上人头——” 再后面的话,掌事已经说不出来了。 因为一阵天旋地转后,它自己的头颅已然滚落在地。 在最后弥留之际,纸傀心底仍旧充斥着困惑和不甘。 它拼命睁大漆黑的眼睛,看到高高在上的神祇主动走下神坛,那截自云端落下的长袍曳地,沾染上人间尘埃。 伴随着虞梦惊的走动,四周鸦雀无声。 而神祇却只是慢条斯理,极富杀意地冷笑。 ——‘胆敢碰她半根头发丝的人,都得死。’ 仿佛应和一般,又有几名纸傀惨叫一声,凭空被拧成麻花。 虽说纸傀非人,不会流血,但这一幕毫无疑问,仍旧充满视觉恐怖。 可大厅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忽略了这无比骇人的一幕。 他们全部僵立在原地,就连刘姬也不例外,直勾勾地盯着那位骤然出现的红衣男人,视线贪婪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瞳孔里除了这以外,再也不剩其他。 戴茜心底暗道不好。 但此情此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梦惊走向原晴之。 一步,又一步。 这回可没有什么前两部戏里诸如黄金面具,眼部束缚的遮挡物,顶了天不过加了副单片眼镜。 于是展露在众人眼前的,只有一张极尽世间所有华美辞藻也无法形容,颠倒众生的脸。 他换下了原晴之印象里最常穿的那套红衣,转而换上一件衣襟袖口刺绣着金纹祥云的黑色唐装长褂。明明是这般深沉的颜色,却愈发撞得他仙姿佚貌,不似凡人。或者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恐怕就不存在不能被这张脸驾驭的颜色。仅仅只是一件衣服的更换,便能将他同当初那个坐在神宫殿宇顶端,恣睢肆意的少年区分开来。 最大的差别,便是眼神。 那双向来充满傲慢和不屑,如同红宝石般轻慢漂亮的眼眸,如今落在她身上,是那么的滚烫,那么的亮,仿佛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拽着人堕入无间深渊。 原晴之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当场逃跑的冲动。 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在那极具存在感的,仿佛化为实质的灼热视线中飞速消融,不余分毫。 她被钉在原地。仿佛一朵长不高的蘑菇,只能仍由捕捉到猎物的鹰隼贪婪地锁定着,用视线一遍遍舔舐描摹,确定存在,一动也不能动。 什么情况?上部戏里刚开始他明明对雷柔不屑一顾的,这难道是认出来了?! 原晴之在心里无声疯狂呐喊,慌成了皮皮虾。 针对这最后一次入戏,程月华和专家团不知道给她上过多少注意事项保险。其中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远离虞梦惊,绕开虞梦惊,避开虞梦惊,千万不能被他发现端倪。 可现在,仅仅只是刚打一个照面的功夫,原晴之就掉马了。更恐怖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像只是往那一站,事态便不可控起来。 明明在这部戏里,她换了新的脸,新的身份,他却还能准确无误地从人群中辨别。 原晴之感觉自己的CPU要被干烧了。 生平第一次,她在戏中生起这么强烈的,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的不好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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