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屠以为,她想借机服软,叫白长盛心生不忍,好放她出来。 白宁哑然,一时失笑。 可她从未敢往这方面想,她对白长盛从未抱过半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确然只是想不明白。”白宁坐在结界里,很安静道:“我不明白若是爹爹当真这般厌恶我,为何当初要从阿娘身边带走我。” “叫我始终跟着阿娘,不到您身边出现惹您心烦,这样不好吗。” 那样的话,她的人生,或许会有另一种活法。 白长盛侧头,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没有发脾气。 “我知道,其实您一开始并不知晓我会修炼至如今地步。”白宁笑了笑:“又或者说,其实您一开始将我带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天生灵骨。” 弥屠眉心颤了颤,侧头看她,欲言又止:“白宁姑娘,这些已是往事……” “爹爹最初带我来这里,是为了报复我娘,对吗。”白宁看着他,轻轻问道。 弥屠一时语塞。 白长盛依旧没有回话。 其实不需要回答,答案早就藏在她一个人走过的漫长岁月里。 她看得见白长盛每次见她时眸底的厌恶,也听得清长老们私下议论,说她出落得与昔日临芳仙子,愈发神似。 这模样当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虽不知当年发生过什么,但从很早就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承载报复的灵器,被用来赎罪,用来交易。 “可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她认命,但她从未心甘情愿。 白宁叹了口气,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可奈何:“如果可以,我一点也不想成为白宁。” 少女的声音微弱又清晰,回荡在空旷的内殿里,穿过一扇小窗,传到门外人的灵海里。 聂梵攥紧手中废弃的符纸,良久,一抹猩红自指缝中流出。
第69章 杀意 聂梵看向掌心, 黄色符纸上沾了血,被染湿小小一块地方。 少女声线清亮, 此时却微微有几分低沉。 “如果可以的话, 我一点也不想成为白宁。” 聂梵顿了顿,心下仿佛被压着一个大石头,重的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自己是难过于白长盛的步步紧逼, 或是无意听闻白宁诉说冰山一角的过去。 聂梵心下揪起来一般疼着。 他忽觉自己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淡淡的,却也那样浓烈。 说不清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仿佛整个人被放在火上炙烤。 他想起白宁那日环着他的脖颈,垂着眼眸, 轻轻对他说。 我不快乐。 像是迷蒙的小鹿睁开了眼,眸里闪烁着点点泪意。 痛意愈演愈烈,好似能将他吞噬其中。每一寸经脉都在不自觉颤抖,恍若在努力按捺着什么东西。聂梵不由自主的攥紧拳。 ——如果有力量就好了。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生出这样浓烈的渴望。 渴望拥有力量。 聂梵不自觉抚上雕花小窗, 玲珑金锁安安静静躺在他的心口, 可灵海中的心魔却开始熊熊燃烧,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渴望在慢慢鲜活。 他想—— 隔着单薄的小窗, 他依稀可以透过薄纱看到少女纤弱的身影。 ——想让她快乐。 他动了动唇, 却什么都没说。 这点微弱的念头忽的冒了头,愈演愈烈, 那一刹那, 仿若万树花朵次第开放, 一点微弱的白光沁入心底。 一场熊熊大火, 肆意的燃烧起来。 他却无心去抵挡。 想要斩断那些困住她的绳索, 护她在身后,予她偏安一隅的自由。 聂梵紧紧攥着手,这样的渴望似乎化作一股力量,潜入灵海,顷刻间,化作白光慢慢笼罩住心魔。 痛,刺骨的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融合,化成一道淡淡的绯色沁入经脉,与暗藏在经脉中的白光,形成一股透着淡淡绯色的力量。 融融暖意,瞬间包裹住他。 - 清净派第五峰外,妖魔大军驻扎之处黑雾弥漫,淡淡的魔气氤氲其中,山林之中偶有碎光明灭,是长夜里悠悠然的萤火。 密林深处,玄黑长裙与黑雾融为一体,黑雾中,女子蓦的睁眼,眸中殷红之色一闪而过。 “端木夕。” 身后忽的传来声音,女子转身,恰巧遇上匆匆而来的公冶望。 “察觉到了吗。”公冶望眉中闪过喜色,“方才那一阵子魔气……是帝君。” 魔界四方君主在承袭君位后都将获得部分魔神之力,这力量源于魔神,可感应魔神所在。 端木夕不若他的狂喜,侧头看向清净派山岭,面上并无表情,“不过一瞬间而已。” 如今早已消失了踪迹。 公冶望面上笑意微滞,顺着她的眸光看去。 而今天色暗沉,清净派主峰之巅笼罩乌云无数,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扣在山巅之上,裹挟着无数压迫,自山巅席卷而下。 天生异象,确然有魔神出世之兆。 可他们在周遭,除却方才一闪而过的魔气,再无旁感应。 公冶望不自觉蹙眉,这只有两种可能。 一则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或者—— “他……控制了心魔。”端木夕收回眸光,声音微微暗哑。 公冶望一愣。 众所周知,心魔乃魔族力量之源,两者相互交融,在赋予魔族无穷力量之余,心魔也带来心智失控的危险。 世人常说魔族嗜好杀戮,然则少有人知的是,嗜杀的只是那赋予魔族力量的心魔。 端木夕十分确定,方才的一切不可能是错觉。魔帝的力量,天生便对魔族有着强大威压,对他们魔君更是格外强大。 按照常理,魔帝出世理应有强大的魔气引来天劫,可如今这魔气一闪而过,说明—— 他在有意控制。 公冶望隐约发觉她的面色忽的白了些,神情似有异样。 “不可能……”端木夕不自觉低声喃喃:“他如今只是个凡人……” 怎么可能有人能以凡人之躯操控心魔。 “控制心魔?”公冶望蹙眉。 他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当今四位魔君中,唯有端木夕一人在位时间超过百年。 她所知诸事,自然也比旁人清晰。 端木夕动了动唇,没说话,轻纱般的黑雾围绕在她面前,似是想到什么,她慢慢垂眸:“也可能是他未能彻底突破封印。” 白宁以灵骨封印他的暗灵根,无疑也削弱了他的心魔之力。 这样说来,心魔受控于他倒也有了些可能。 “不如咱们前去看看。”公冶望盼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帝君归来的征兆,一时有些坐不住:“如今你我在这儿猜测诸多,不如去一探究竟,省得在这里胡乱思索。” 端木夕轻轻点头。 - 痛意消退之后,聂梵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原本藏于经脉中的诸多力量融合在他每一寸经脉,仿佛下过一场春雨,贫瘠的根骨忽的充盈起来。 体内修习的功法飞速运转,贪婪的吸纳着力量。 “谁?” 然也是一瞬间,殿中的弥屠忽的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气,说时迟,一道风刃直逼窗外。 聂梵不自觉躲开,身体忽的轻盈无比。 他隐隐察觉到这与自己体内突然运转的功法有关,为了避免惹来更多人察觉,他下意识停滞,按捺住功法运转。 一击落空,弥屠往窗外望了望。 窗外空无一人。 魔气也突然消散。 “怎么了。”白长盛经脉受损对魔气的感应也与凡人无异,见弥屠满脸警惕,顿了顿:“可是有人?” 弥屠点了点头,眉头紧锁。 方才那一瞬,他分明察觉到了强大的魔气。 可如今不知为何,周遭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此收放自如—— 弥屠不自觉有些心悸。 他不知这该是多么强大的魔族。 “也可能是错觉。”他停顿片刻,低声道:“哪怕是那些魔君,也绝不可能做到。” 提及魔君,白宁眉心微跳,心下莫名有些不安。 不知道聂梵在哪里。 她抿了抿唇,想到山下始终虎视眈眈的妖魔大军,掌心缓缓蓄力。 她不能被困在这里,也不能真被押着去同季言成亲—— 得想办法出去。 - 躲过一击,聂梵飞速退到殿外五十步,体内充盈的力量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聂梵不知这力量到底从何而来,凝神正欲细探,又一道剑气直逼面门。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躲,右手凝聚力量轻轻往前一推。 剑气瞬间消失。 他一时愣在原地。 不远处执剑的白俞也愣在原地。 白俞再不济也是金丹期修士,加之有法器加成,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被化解。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俞反应的飞快,握紧长剑,警惕的看着他。 白俞也没想到,自己本意是听闻父亲醒来后召见白宁,担心白宁又出些什么事儿,这才匆匆赶来。 未曾想却在门外看得清楚,聂梵附在门外时曾有一瞬忽的满身魔气。 却在瞬间消失的彻底。 像是隐匿自己身份的魔族忽的露出马脚。 聂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所震撼,他怔怔的看向右手,半天未曾回神。 这力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俞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还没来得及细想,又一道剑气直逼而来。 聂梵下意识躲开,抬眉看见白俞眼里浓烈的杀意。 他愣了愣,下意识道:“大师兄——” “呸!”白俞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满身魔气,哪来的颜面唤我师兄。” 聂梵一愣,想到方才不自觉运转的功法。 那里面——有魔气? 突如其来太多消息充斥在脑海,他根本没有时间缕清,便听白俞继续道:“老实交代,你伪装成凡人呆在阿宁身边是为了什么?” 白俞越想越觉得诡异,平日里聂梵瞧着不过普通儿郎,如今却突然拥有收放自如的满身魔气。 还能轻轻一掌散了他的剑气。 这样的力量绝非一朝一夕可炼成。 说不定早在白宁身边时,他便已入了这魔道。 蛰伏在白宁身边,定然另有目的。 思及此处,白俞心头杀意更甚。 聂梵开口正欲辩解,白俞的又一剑便已逼来,他下意识想要躲,却又生生按捺住自己的动作。 他不能躲。 如今白俞对他已然生了杀心,杀意上头,他根本不会听他解释,除非—— 受下这一剑,让白俞暂且消气。 眼看长剑逼近,聂梵并没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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