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光忽而过去,眨眼又是仲夏,这个夏日出乎意料的和蔼,骄阳炽而不热,漫山遍野的竹林绿得醒目。 自小轩窗处往外瞧,隐隐见着三两竹雀在林中跳跃,偶尔传来清脆的细鸣,仿佛散落人间的乐章。 白宁坐在窗边,替自己斟了盏茶,清晨的阳光已然有些暖意,落在身上,仿佛一层轻柔的薄纱。 文酒推开门时,白宁恰好抿了口茶水。 这茶水正是她方才添上的,还热着,少女抿茶时,纤长的羽睫染上些许水雾,整个侧脸浸润在氤氲热气里,平白有几分缥缈。 这几日的休养并没有让白宁恢复多少,她体内依旧亏空的厉害,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经脉干涸宛如皲裂的田地,未有半点生机。 文酒不免担心这伤势是否会越拖越危险。 “文姨?”白宁听见动静,放下了茶盏,笑意有些苍白:“今日来的怎么这样早。” 她本就生得精致貌美,如今因着伤势,眉眼中添了几分柔弱。 叫人不忍苛责。 文酒无声叹了口气,快步走过去:“你还说呢,不是说叫你好好歇歇吗,怎么又下床了。” 话落,又要催促这她去床上躺着。 白宁有些无奈:“床上实在有些闷,我想坐这儿看看。” “这儿有什么好看……”文酒眸光扫过窗外,话还未说完,微微顿了下。 这几日,山下的妖魔不知为何始终未曾撤退,虽说已不再如以往时时骚扰,但长久围绕在这里,总会叫人心下不安。 长老组织过弟子进行小规模的反攻,想要将这些妖魔驱赶回去,然这群妖魔似乎有备而来,隐匿在树林之中,半天寻不到踪迹,反倒是弟子们稍有不慎陷入魔物的圈套,平白无故的丧了命。 长此以往,魔气依然聚集在山下。 白宁望着山下萦绕的黑气,良久,缓缓垂下眸子:“这些妖魔,不知何时才会退去。” 不知为何,她这些天总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聂梵身死,按理说魔族应当收敛几分才是,可近来山下的魔气远远瞧着并未散去,甚至……隐隐有增强的架势。 她莫名有些不安。 “谁知道。”提到山下的妖魔,文酒眉眼中也有几分忧色:“听闻弥屠和舍辛带了不少弟子前去清剿,可始终没什么进展。” 反而,搭进去了不少弟子。 白宁无力笑笑,道:“百年来少有一次遇上妖魔联手,难免有些棘手。” 文酒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依稀可闻微弱的呼吸声。 白宁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忽的道:“文姨,我想出去走走。” 文酒楞了一下,侧头看她。 少女面色微微有些泛白,眉眼温润,但总是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颓然。 这段时间,白宁始终都是这样。 在文酒的坚持下,她没再守着那衣冠冢,好说歹说的回到屋中,却总会在有意无意时,看看后山的方向。 那里,有聂梵的衣冠冢。 “我的身体没事。”白宁静静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草戒,良久,她慢慢垂下眸子:“我想去看看他。” 这些天总是呆在这里,实在是种折磨。 这里是斜雨竹林,聂梵曾经短暂的在这里生活过,周遭陈设与往日无异,她甚至能偶尔嗅到他身上的皂角香气,恍然回到一切还没发生之前。 她偶尔会想起他站在铜镜旁为她梳发的模样,细心的在妆匣里寻着最合适的簪花。 他对她的事,总是无比上心。 如今物是人非再次想起,她难免难过至极。 指尖抚过无名指,上头的草戒失去灵气滋养,如今日渐有了颓然之势,想来用不了几天,便会彻底枯黄。 白宁没有多看,缓缓闭上了眼。 她确然——有些想他。 文酒到底是不忍心看她消沉下去,犹豫片刻,还是陪着她去后山走了走。 白宁的经脉虽是受了重伤,但到底也没到下不来床的地步,由文酒作陪去衣冠冢附近坐了坐。 两人借着夏日阳光随意寒暄几句,末了文酒蓦的想到了什么,问她:“你没了修为之事,可曾与长老们说?” 白宁倚着木碑,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安静摇了摇头:“不曾。” 并非是她不愿提及,主要是这段日子里实在兵荒马乱。 凌绝峰大婚那日的事情,怕是早该传到长老们那里。 听说凌绝峰的季老宗主因着这件事儿发了一通火,凌绝宗并没有派人前来疗伤。 白长盛得消息没过多久便重新昏睡过去,宗门里掌事的还是那几位长老。 若是她没猜错,他们如今正在为山下始终不曾离去的妖魔头疼的厉害,断然没有听她说话的时间。 文酒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什么,略有感慨道:“也是,如今这时候……” 白宁察觉到她话语里一闪而过的情绪,顿了顿,侧头看她:“山下……这些天可是有了异样?” 文酒一愣,动了动唇:“没什么大事,你先养伤就好。” 她说这话时有些没底气,眸光飘忽的落在旁处,显然有些心虚。 白宁停滞片刻,没有多说什么,温驯的说了一声:“好。” 文酒一度以为此事可以就此作罢,直到两人出了后山,遇上刚好赶来的罗裳。小姑娘自大婚那日后便没在出现,似乎是回了自己的弟子峰,时隔多日再次相见,罗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白宁姑娘!白宁姑娘!” 白宁脚步一顿,正欲侧头,右手忽的被文酒轻轻一拉。 “你来这儿作甚。”文酒难得冷下了脸,将白宁护在身后:“我已然与你们说过,阿宁身受重伤,不可过多操劳。” 罗裳闻言顿了下,有些为难:“可是……这是长老的意思。” 文酒听到“长老”这两字便头疼,正欲开口,身后的白宁忽的道:“长老唤我所谓何事。” 她隐约猜到,这事儿与文酒瞒她的事有关。 “阿宁!”文酒蹙眉看她。 白宁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没事。”话落,她重新看向罗裳,声音放缓了不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女的声音如春风和煦,罗裳顿了顿,不知为何红了脸:“长老说……长老说让您前去第五峰,那里有个魔修,说要有要事要同我们商谈。” 白宁闻言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有魔修要来商谈要事? 能有什么要事。 她下意识侧头看向文酒,却见后者脸色有些白,下意识咬着唇,似乎早已知晓此事。 “文姨……”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 眼看瞒不下去,文酒有些气恼,却也没办法,只能极为不情愿道:“你们宗门这几个长老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宗门弟子失踪了一堆,至今查不清缘由,至今记在名单上的失踪弟子就有四十多位。” 白宁的指尖在听到“失踪”二字时微微颤抖了一下,末了又听文酒道:“大概就是昨日,有个魔修突然过来面见长老,他说,宗门弟子失踪的四十余位皆在他们手中。” “想救下这些弟子,便要你随他走一趟。”话落,文酒神色正了下:“你知道,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去,会有性命之忧。 不去,则会弃四十多位同门于不顾。 莫名其妙被牵扯到,白宁愣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捋出其中干系。 “那魔修……想要我跟着他走一趟,换回被掳的四十位弟子?” 文酒点头。 这事儿若是放在平日,白宁正是有修为的时候,无非是走一趟,能有多大问题。 可如今…… 她没了修为,满身的伤。 这一趟只能是凶多吉少。 难怪今日文酒突然问她,是否与长老们言明失去修为之事。 想必是怕她因没了修为,被长老们当成弃子拱手送出去。 白宁一时失笑,这才后知后觉:“就说文姨今儿个怎么来的这么早,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文酒顿了下,下意识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分明是担心……” 白宁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是她没猜错,长老今日唤她前去第五峰,便是打足了算盘想让她跟着魔修走一趟。 思及此处,白宁有些无奈。 不得不说,这事儿也难怪文酒不愿意同她讲,这四十条人命放在眼前,哪怕是没了修为,她也根本没法坐视不理。 担心文酒气恼,白宁好声好气道:“无非是去一趟,多大点事儿。” 文酒顿了顿,一时没说话。 白宁趁着这个空隙走向罗裳,眉眼温和:“带路吧,我随你去。” 罗裳被文酒噼里啪啦的一堆话听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半天没懂什么意思,却又听见白宁说愿意跟她走,一时扬眉笑了起来。 两人还没走,便被文酒拦了下来。 “你满身的伤。”文酒强调道:“白宁,你可能有去无回。” 作者有话说: 哒哒哒,我回来啦!
第76章 心结 实在担心她逞强, 文酒停了会儿,又道:“说到底, 如今以你伤势, 纵使不去,也情有可原。” 毕竟白宁如今的情况并不乐观。 文酒始终不知道她体内亏空的为何会那样厉害,无论怎样调理, 都没有半点作用。 直觉告诉她, 这伤势必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 可当她探查脉搏,都查不出什么端倪。 凶险又古怪。 白宁笑了笑, 心下清楚她的顾忌,却并没多说什么, 只是温和道:“可是事关四十条性命。” 此时外头的日光正好,落在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阳光里,少女一身素简白裙,未有簪花。 神色看着有些虚弱, 可她却是眸光灼灼, 不曾退缩:“我不能坐视不理。” 白宁说话向来细慢, 声音却是温柔又坚定。 文酒愣了下,正巧对上她的眼神, 少女眉眼坚定, 笑意盈盈。 那一瞬,仿佛是记忆中某段褪色的画面忽然重新光鲜, 文酒想到了什么, 动了动唇, 却又什么都没说。 知道拦不住她。 文酒笑了笑, 有些无奈, 却也莫名有些骄傲。 她并非第一日认识白宁,自然知晓临芳这个女儿的脾性。 当年一意孤行要护下那个叫聂梵的小孩儿时是这样,后来狠下心杀了入魔的聂梵时也是这样。 表面瞧着温柔和煦,似乎能随波逐流,实则纯粹至极,倔强坚定得不可思议。 这样……很好。 文酒眉眼软了几分,动了动唇,看向一旁的罗裳:“你先去山下候着,我们随后便来。” 罗裳在一旁听了半天,只见着两人说话打哑谜似的摸不着头脑,正是茫然之势,听文酒这么一说,连忙得了赦令似的点头,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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