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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梵蹙眉，又听浮生华继续道：“封印魔骨魔性后，德予仙君重伤圆寂，此事唯有临芳一人知晓。” 知之此事者甚少，是故，白长盛的人看到白宁的第一眼，只觉她骨骼清奇，颇具仙缘，对此唯一能做出的解释，便是天生灵骨。 于是他动了旁的心思，以此提出交换，同意给临芳自由，临芳为了隐瞒魔骨之事，点了头。 也算是无奈之举。 “所以——白宁体内灵骨，其实是我的魔骨。”聂梵问道。 浮生华点了头。 聂梵继续道：“而她……并非白长盛女儿。” 浮生华犹豫了一下，这才低低“嗯”了一声。 临芳与白长盛的决裂，中个牵扯众多，他也不大清楚，只是依稀记得，这事儿与南地魔域的珍宝琳琅珠有关。 当年端木夕为白长盛所骗，将南地魔域的珍宝琳琅珠交与他，白长盛骗到琳琅珠前允诺会娶她，后来转头便回了修真界，待到端木夕幡然领悟时，白长盛早已娶了临芳仙子，膝下已有白俞这一独子。 后来端木夕杀上清净派，引起好大一波骚乱。 再然后，临芳仙子不知知晓了什么，离开清净派，再也没有踏足过一步。 “临芳离开前早已写下和离书，白长盛不愿承认，这事儿便这么耽搁下来。”浮生华道：“这些年，仙界应当无人知晓中个辛秘。” 而浮生华却颇为清楚。 聂梵抬眉看了他一眼，无人知晓浮生华在这段故事里扮演何种角色，但聂梵并未多问，也并不好奇。 聂梵的眸光重新落在软榻上的少女眉间，说到底，他并不关心她的身世，只是忽然想起，白宁对她爹娘之事格外上心。 可惜，此时还在梦中，身体虚弱，什么也听不见。 再这样下去…… 聂梵抿唇，定了定神，“你说她体内亏空乃那魔骨所致，若本座拿回魔骨，她会如何？” 这魔骨在白宁体内呆了百年，怕是早已与她融为一体，如今若是强行取出…… “神身尽毁。”浮生华回答的颇快。 雷劫之下，她的满身修为被毁，只留下一个凭借灵骨支撑的不老神身，若是没了灵骨…… 最好的结局，是重坠轮回，成为一个凡人。 这回答也在聂梵意料之中。 灵骨连通经脉，乃她本源，若是本源被他剥离，结局自然是仙缘尽失，成为凡人。 但至少，她还能活下去。 聂梵没有犹豫，指节微抬，指尖一点紫意汇聚。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知道他要做什么，浮生华后退一步，紫意越聚越多，浮生华不自觉瞟了眼昏睡中的少女，面露不忍。 “帝君，此事事关重大，不如将她唤醒，与她商议一番。” 剔骨之痛非同寻常，不与她商议便擅自做主，日后难免被冤枉误会。 “商议？”聂梵笑了下，有些寡淡，“如何商议？告诉她，她身上所谓的灵骨，其实是本座的魔骨？” 白宁自幼除魔卫道，这一生也确然执守这一理想，她将仙魔划分的那样分明，如今告诉她，她的天生灵骨其实是他的魔骨。 这无异于……颠覆她三观志向。 “至少该听取她的意见。” “罢了。”紫意里，声音淡淡，恍若有些轻，“她是仙者，若是知道自己与魔族有关联，又不知道要多难过。” …… 疼、经脉寸断一般的疼，剧烈的疼痛袭来，白宁一度以为自己要晕过去，不知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力量将她从梦境中拉出，她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双殷红似血的眸子。 “聂梵……” 少女的声音微弱而又清浅，像是一声呼救。 魔帝的手短暂顿了下，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也只是一瞬。 末了紫意更甚。 似有无数钢刃刮过脊骨，白宁疼得闷哼一声，唇边溢出一抹血意。 她能清晰感觉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剥离，撕裂处鲜血淋漓，疼得撕心裂肺，像是有无数双手将她狠狠往下拽着，从云端，到深渊。 她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骨头都在被捏碎，碎成一粒一粒，散落着点点微光的骨头被剥离身体，落入他的紫意之中。 他在——剥离她的灵骨。 眼中因痛意溢满生理性泪水，她看着他，目眦欲裂，可声音却有气无力，“为什么——” 聂梵低着头，没有说话。 泪水划过下颚，滴落地面，溅起破碎水花。 白宁仰起头，疼得浑身都在不自觉颤抖。 灵骨一点点慢慢抽离，少女的面色也愈发苍白，像是随时都要散开，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聂梵心下一抽，隐约察觉到她日渐微弱的呼吸。 她依旧看着他，只是眸光迷离，日渐失去神采。 “撑下去。”心下涌起不好的预感，他呼吸有些凌乱，手中紫意却始终未曾消散，“白宁，不许睡。” 少女眸色黯淡，眼帘缓缓垂下。 那一瞬，聂梵心下没由来涌起一阵恐慌，手中紫意愈发浓郁，魔骨被更加快速的剥离。 再拖下去，她的身体会彻底撑不住。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努力让这些话听起来冰冷又狠戾，“白宁，我毁了你的灵骨，你甘心吗。” 少女似乎被他的话激了下，眼眸微微睁开了些，强撑着不要闭上。 “那就撑住，白宁，活下去，来找我复仇。”他如此说道，“来杀了我。” 轻轻的声音，像是一句蛊惑。 少女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拼尽最后一点力量睁开眼，她深深看了他一眼。 眸光清冽，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死寂。 聂梵身子一颤，她彻底闭上眼睛。 …… 紫意散去，少女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已然陷入昏睡。 “怎么样了。”聂梵急切的问。 浮生华收好搭脉的帕子，顺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无事，只是昏睡了过去。” “会睡多久。”聂梵握住她的手，哪怕时隔很久，指节依旧有些颤抖。 探到少女也算平稳的呼吸，浮生华心头的大石头也算落地，但却并未急着回答聂梵的问题，眸光再次扫过少女耳畔的琉璃坠，他顿了顿，取下琉璃坠，在聂梵皱眉之前，低头默念了几句。 琉璃坠融化，化作一颗泛着琉璃色泽的丹药。 聂梵愣了下，亲眼看着丹药被送入白宁唇中，浮生华收回手，后退半步，对榻上昏睡的少女轻轻拱了拱手，神色庄重。 “那是什么。”聂梵问。 “临芳仙子留给她的保命药。”浮生华起身，看向聂梵，“有修补经脉之奇效，但她如今元气大伤，谁也不知道会昏睡多久。” 将魔骨封印入年幼的白宁体内后，临芳不放心，特意替她占卜过一卦，窥见白宁婚后命途生变，遂在浮生华手中替她换来这可保她一命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看来，临芳确实算对了。 浮生华眸光微黯，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却也只是片刻，便恢复如常，“帝君，魔界魔气会伤及凡人躯壳，您……” 出乎意料的，聂梵一抬手，淡紫色的结界便骤然罩住整个屋子，他以修为净化周遭残留魔气，将神力融在空气里，滋养她的肉身。 仿佛以神力铸就巨大的冰棺，将她置于其中，有这些神力供养，她永远不老去。 算是蹩脚的弥补了她失去的半神之身。 聂梵动了动唇，握着她的手，十指交扣。 “她会恨我吗。”他这样问浮生华。 他突然开始害怕，害怕她醒来后质问，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 也怕回想，想到她闭上眼前看他的最后一眼，冷冽疏离，恍如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不敢细想那时候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恨意，或是死心。 浮生华抿唇，“帝君，回不了头了。”
第87章 对立 这话果决却又残忍。 聂梵瞳孔微缩, 眸底映着摇曳烛火，少女的面容在烛火下苍白如纸, 没有半点生气。 像是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苏醒。 “她何时醒。”聂梵干涩着声音，又问了一次。 浮生华这次回答了他，“谁知道呢。”浮生华说, “那丹药只能保住她的命, 可伤及本源，灵海震荡, 醒来单靠她一人的意志，也许明日醒, 也许后日，也许……在未来的哪一日。” 也许永远不会醒。 浮生华有意隐藏，没有再说下去。 聂梵垂眸，摩挲指节，不知在想些什么。 “帝君后悔吗。”浮生华突然问道。 纵使白宁有朝一日醒来, 日后……恐怕会恨极了他。 聂梵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良久, 并未正面回答，只是低声道：“本座不曾做错。” 想要她活着, 好好的活着, 光鲜也骄傲，没有污点, 依旧坚持着她所坚持的东西, 永远是修真界最有仙缘的半神。 所以, 她的灵骨不该是魔骨。 未来后辈忆起她, 只需知晓她的傲人天赋, 知晓她的辉煌一生，知晓……她命运多舛被困魔界，宁死不屈，最后被荒淫无度的魔帝剔去灵骨。 而她本人，与魔界不共戴天。 这才是半神白宁应该有的故事。 至于他……无所谓。 - “羽姑娘，羽姑娘。” 天刚刚亮，落雪急匆匆敲响门，羽织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时，落雪已然走进了屋子。 “我打探到了。”落雪急切道，“昨夜有守夜人瞧见，帝君去了榕蒲居，还在门口守了一夜。” 羽织原本正是大梦初醒，神智恍惚，听到落雪提及“榕蒲居”她顿了下，骤然醒来，“可知那里住着何人。” “听说与您一样是仙门女子。”这名字有些陌生，落雪一时记不清，“叫……白什么的。” “白什么？” “后面那个字好像是……宁？”落雪顿了顿，又想了想，这才肯定道，“叫白宁。” 话音刚落，羽织面色一白，瘫坐在地上。 修真界中，白宁的名号，谁人不知。 “白宁……”她唇瓣颤抖的厉害，声音也虚弱无力，“是……他的妹妹。” 她以为有些事情已是过去，在魔界，无人再知晓这些。 可如今，却遇见了他的妹妹。 羽织不自觉咬着牙，肩膀微微有些颤抖，眸光死死盯着某个地方，说不清是恨意，或是恐惧。 落雪忙过去扶她，零星听到了几个字，愣了下，“谁的妹妹？” 羽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 魔宫之中各有心思，这几日气氛日渐压抑，相较之下，魔宫不远处的护神宗这几日倒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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