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劳烦大人了。” …… 得知聂梵离开,白宁略有失落,但到底是贪慕着外头的阳光,还是没忍住跟着走了出去。 如今正是午后,树影斑驳,这是白宁醒来后第一次踏出屋子。 外头庭院宽敞,院中种了三两榕树,榕树枝丫上挂了三两彩缎,瞧着倒是喜庆,树下一片草地,三两落叶点缀,也并不显得单调。 方才在屋中并未察觉,如今走出来这才发现,原来她的窗下种了大片大片的虞美人,殷红如血,开得正艳。 难怪会有蝴蝶造访,掠过她的窗前。 思及此处,白宁不自觉抬眼。 这里的天空是一片浓烈的红,偶或夹杂着些许墨色翻腾在云雾间,像是滴落在血池中的墨。 这色泽瞧着并不美好,可天空之下的院子却布置得颇有情致,有树有花,莫名叫她喜欢。 “这些花……是本来就在这里的吗。”白宁缓步走过去,指尖触了触娇嫩的花瓣。 容渊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道:“姑娘说笑了,魔界寸草不生,哪里会生什么花花草草,院子里生得那几株榕树已是意外,花草这般娇嫩的东西,鲜少生存在魔界。” 六界之中,唯有魔界紧邻冥府,冥府常年不见白昼,少有生灵,魔界亦是如此。 “那这些花草……” 容渊慢慢叹了口气,“乃帝君手植。” 魔宫之人都颇有默契的没有细说聂梵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倒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位以身担起魔族未来百年气运的魔帝,会突然研究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花草。 白宁的屋中神力萦绕,偶尔开窗时会有些许神力溢出,于是帝君便在窗外种了两亩虞美人,日日浇水照料,受神力滋养,这些虞美人也不负众望,整日里开得热热闹闹。 不会疲倦似的。 至于为什么要种虞美人…… 容渊也不知其中关系,只是如今见着白宁俯身拨弄花朵,花红如火,而她肤白似雪,远远望去,恍若打翻了无数染料才能泼出的画。 这花很衬她。 忍着神力压制的容渊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一句话。 这厢白宁不知容渊所想,只是瞧着这开的热闹的虞美人,鬼使神差的想到聂梵低头育花的模样。 他看着并不像通晓种花之事的人,冷漠又疏离,还——避她如蛇蝎。 “大人可知……”白宁侧头看向容渊,“帝君他……是个怎样的人?” 没想到白宁会突然问这个,容渊短暂愣了下,继而想也没想道:“自然极好,帝君为人光明磊落,做事亦是妥帖,最重要的是,他待您——呃……” 待您更是没话说。 容渊本想顺嘴提一句,末了又想到这事儿并不该由他来说,忙住了嘴。 白宁依旧好奇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话。 “总之都好。”忍着周遭神力压制带来的不适,容渊勉强道:“姑娘日后便知晓了。” 容渊本想搪塞过去,岂料白宁并不上钩,追问道,“他待我如何?” 容渊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含糊道,“待您也极好。” “这样吗。”白宁当了真,皱眉道,“可他似乎并不喜欢我,我问他许多事他也不曾回,还常常……不怎么看着我,是不是我以前待他不好,惹了他伤心?” 容渊眉心跳了跳,毫无疑问,这真是个送命题。 怎么回答都差点意思。 “姑娘还是看花吧。”容渊老实道,这东西问他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这些事儿往后您自然便知晓了。” 眼见容渊不愿多说,白宁顿了顿,也只能就此作罢。 容渊以为她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心下松了一口气,岂料心上的大石头还没落多久,便忽的又听她道:“聂梵说他曾伤害了我,你可知他曾对我做过什么?” 容渊不慎咬了自己舌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白姑娘怎么老是问些送命题。 - 与此同时,沉离坊纱幔轻扬,羽织坐在铜镜前梳发,神色恍然,有几分心不在焉。 直到落雪缓步走进屋中,羽织放下手中的木梳,急切道:“怎么样,我叫你打探的事儿可有了消息?” 落雪神色难得有些冷凝,蹙眉道:“这位白宁……似乎大有来历。” 羽织追问道:“如何?” “我听那边的宫人说,如今白姑娘醒来,帝君日日相伴。”落雪顿了顿,道:“听闻她出身极好,乃人界清净派的掌门独女,唔,清净派……似乎也是姑娘您的师门。” 羽织眉心微跳,掩下眸底慌张:“还有呢。” “据说她与帝君曾有一段旧事,算是帝君的故人。”言至此处,落雪蹙眉,忍不住为自己主子打抱不平,“是故人又如何,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如今昏睡十年初初醒来,便叫帝君这几日心心念念往榕蒲居去……” “落雪。”羽织不知想到什么,蓦的开口,落雪愣了下,这才发觉她不知为何忽的红了眼眶,忙止住话,急切道,“姑娘,您怎么了?” 羽织摇了摇头,拭去眼角泪花:“所以,帝君如今再未来探望我,是因着那位白姑娘?” 这回答毋庸置疑。可她还是想听她亲口告诉她。 落雪皱了皱眉,有些迟疑。 相伴这些年,两人感情日渐深厚,羽织性子柔弱,落雪早已将她视作姊妹,见不得她伤心。 可如今这事…… “想来应当是的。”落雪狠了狠心,道:“您知道的,帝君待她与旁人都不一样。” 事到如今,她们也不该自欺欺人。 十年来为了安慰羽织,落雪为帝君对那人的偏爱找了无数理由,可不爱就是不爱,找再多理由亦是如此。 整个魔宫都在传言白宁清醒那日帝君的种种失态,甚至有人瞧见,帝君在私底下一口一口的耐心喂那女子用膳,声音温和,神色平静。 那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帝君。 落雪也算醒悟,帝君心里,早已住了旁人。 得了答复,羽织悄然落泪,豆大的泪珠落在衣襟,晕出一小片水渍。 “姑娘……”落雪拍了拍她的肩,心疼道:“您放心,虽说帝君这样,素日里待您也是极好的,咱们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帝君便腻了。 落雪想的也算透彻,只觉这世上哪有所谓天长地久,帝君那般的人物,拥有漫长生命,总有腻了的一天。 到那时,羽织若仍旧有心,大可以借着机会趁虚而入。 她们还不算输。 “可为什么是我等。”羽织蓦的开口,眼泪簌簌往下落,“凭什么。” 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和顺,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没有见过这样的羽织,落雪愣了愣,没有说话。 “总是这样,总是让我等。”声音哽咽,羽织不自觉攥紧了手,“可等又有什么用,等不来公道,等不到……他的喜欢。” 而白宁,昏睡十年,依旧被他心心念念。 言至此处,她蓦的笑了,眼泪划过面颊,“可凭什么,就是有些人,生来就有一切。” 有灵骨,有名望,有强大的修为,有无数人的尊崇。 是的,在修真界里,人人都知道,白宁尊者,那是云端上的一轮月。 天资聪颖,出身尊贵,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敬仰的修士。 她和她的那个好兄长都是这样,不需担忧长老厌恶,也不必担忧同门刁难,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天地万物便统统向他们奔去。 让他们,得以为所欲为。 落雪动了动唇,“姑娘……” “落雪你说,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什么都有。”羽织想不明白,侧头看她,“而有的人,好像生来就是来当他们的垫脚石。” 她始终记得,那日白俞将她绑在树林里,满身酒气,漫不经心的凑近,吻过她的侧颈。 她哭的求他放过自己,却又忽的听他说,“羽织,你不是喜欢我吗。” 那一瞬,她愣在原地,像是一颗石子打破铜镜,年少的所有美好忽然支离破碎。 她确然喜欢过他,可那只是小女儿家的懵懂念想,她有自知之明,不曾打扰,从没与他说过话,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他绑在那里,提起过去的心动,恍若笑话。 那一天哭到声音嘶哑,白俞依旧没有放过她。 而她四处喊冤无门,断送了前半生。 羽织时常想着,她也许永远不会再辩解任何关于白俞的过去,她废了好大的功夫,从泥沼里爬了起来,遇见了聂梵。 他带她来到魔界,护她周全,纵使她清楚这是承了另一人的恩情,但却依旧动了心。 可上天为什么总是爱与她开玩笑。 白俞毁了她的前半生,而如今,又来了一个白宁。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长袖拂过,妆台上珠宝妆匣散落一地。 落雪被吓得一个哆嗦,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微弱,“羽姑娘。” 破碎的饰物落地声里,羽织红了眼睛,额心一抹玄色忽明忽暗。 那是堕魔的标记。 “落雪。”眸中一片猩红,她撑着妆台起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我不甘心。” “羽姑娘……” “我等不了。”羽织抬手抚过铜镜里的自己,良久,指尖下沉,整个掌心都贴着冰冷的镜面。 “我良善半生,凭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 …… 白宁在院子里没待多久便觉着有些疲累,索性向容渊讨了个摇椅,摆在院中。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白宁躺在摇椅上,侧着脑袋看他,“所以您到底能说什么?” 容渊坐立难安,心道这是我不想说吗,分明是帝君私事我不敢嚼舌根,你若是感兴趣为何不去问他,何必来此为难我。 就欺负我话比帝君多吗。 思及此处,索性心一横,素来如老妈子般的容渊闭了眼睛,“姑娘就当我是个哑巴,莫理睬我。” 说这话时他颇有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白宁笑了下,索性没有再为难他。 “那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吧。” “说。” “聂梵——可是心悦我?” “那自然……嗯?”容渊好不容易才把后头的那个“是”字咽下,瞪圆了眼睛看她。 少女正挑着眉,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她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那一瞬,容渊脑海里浮现了帝君冰冷的脸。 白宁原本就是随口一问,岂料惊得容渊瞪圆了眼睛,一时更加来了兴致。 “是真的吗?”她有些好奇,“其实我不大信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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