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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一个。 在偌大的石榴树下，一个淡淡的身影逐渐凝实。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巫青禾镜片后面的狐狸眼渐渐睁大，怔怔的黑瞳倒映出妇女眼带笑意的面庞。 她柔和着眼，笑盈盈看着对面呆愣住的少女，似乎是被巫青禾的反应给逗笑了，圆脸扬起爽朗的笑容。 蓝天白云，红花绿荫下。 她笑着说：“小禾，有没有想外婆啊？” 一个真实立体的巫秀满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巫青禾眼前。 当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眼前，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面对面，真实的场景就像梦一样。 巫青禾鼻头猛然一酸涩，刚止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在一片模糊的视野里，她听见妇女又继续自问自答道：“小禾肯定很想我吧，毕竟这么久没有见面了。” “小禾现在有多高啊？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早睡早起？” “看今年的石榴花开得多好哈，哼哼，这还得多亏了你外婆我。”说到这里，妇女的脸上忍不住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听到熟悉的唠叨，巫青禾再也忍不住了，一向冷静的她此刻如同翩跹的蝴蝶般扑向了妇女，亦如归巢的幼鸟。 可想象中温暖的怀抱并没有接触到，身体在触碰到妇女身影的那一刻，妇女的身影骤然化为了光点，消失不见，连带着妇女还没有说完的话一齐中断。 巫青禾的身影穿透了巫秀满的身影，受惯性的影响，她踉跄往前走了好几步。 一切都化为了虚无，石榴树停止了颤抖，风儿也在这一刻停止，仿佛刚刚只是巫青禾的幻想。 巫青禾僵在了原地，表情开始变得惊慌无措起来。 迟逢春当然见不得巫青禾这副脆弱无助的模样，他的视线落在了巫青禾身后，示意她往身后看。 巫青禾下意识顺着迟逢春的指示看去。 而在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凝聚身影的妇女微微一笑，憨厚温和的面庞充满了狡黠与得意。 “哈哈，就猜到你会扑我，被吓了一跳吧？” 巫青禾没有回答，她失神看着面前鲜活生动的妇女，抬起的手在快要接触到妇女的那一刻陡然停住，脚也如同被钉子钉在地面，硬生生没有挪动半步。 她在害怕出现刚刚那样的情况。 “毕竟，这个时候的‘我’应该死去了。”说到这里，妇女的笑容淡了几分，她眼神浮现出落寞与无奈，她解释道：“小禾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过去所录的一段灵影哦。” 巫秀满的提醒才让巫青禾注意到一些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与死前的外婆不同，眼前的妇女显然要年轻些，神态也灵动些，更接近巫青禾少年时期的那个阶段。 大致是意识到自己是在留影，她穿着生平最喜欢的一件碎花褂子，头发也梳得比以往齐整些，看起来精神气十足。 妇女继续说道：“不过小禾能看到现在的‘我’，血脉之力肯定是觉醒了，是不是发现了记忆里的问题？或者说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果然有些东西是瞒不住我家聪明的小禾。”妇女的眼里扬起一抹骄傲与无奈之色。 她在高兴巫青禾很机敏，发现了不对劲。 但也无奈巫青禾过于机敏，她猜到巫青禾会有发现的这一日，所以她才选择录下这一段灵影。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女巫？”巫秀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提起多年好友，她眉眼弯弯：“我就知道她一点都不靠谱，那个人真是的……。” 在很多年前，巫秀满就已经预判了大女巫的举动。 就像大女巫会钻巫秀满承诺的漏洞，巫秀满早就知道女巫会这么做。 她们都猜到了对方的预判。 两人不愧是多年的好友。 “我知道小禾想问什么。”巫秀满絮絮叨叨地说道：“其实，外婆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地狱，蘑菇屋。 女巫莫名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看了一眼外面叽叽喳喳的乌鸦，然后起身走上了二楼。 她来到了卧室。 想起昨天遇见的巫青禾，大女巫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巫青禾确实神似巫秀满，让她又想起了曾经的巫秀满。 她打开了抽屉，翻找出些微泛黄的手信。 大女巫看着手里厚厚一沓的信封，突然笑了笑。 这些都是过去巫秀满与她交流的信件，没想到今日翻找出来，原来她们曾经聊了这么多。 大女巫重新打开保存良好的信件，看到上面熟悉的字眼，她柔和着眉眼一行行看了过去。 嗯……这封是吐槽饭菜做咸了的。 这封是两人在背后偷偷将各个种族都吐槽了一遍，比如暗精灵带面罩的封建陋习，再比如龙族抠门又好财，魅魔好色又浪荡。 这封是炫耀她家禾宝会走路了。 这封是抱怨禾宝去上学了，她重新变得无聊起来了。 …… 不知不觉中，大女巫红唇轻轻勾起，眉眼柔和了不少。 一封封信件被拆开来，厚厚一沓信件逐渐变成薄薄一叠，到最后来，大女巫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封信件。 手指上的动作微顿，女巫摩挲着信封，还是选择拆开了这最后一封信。 上面的内容与往常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问好、吐槽、炫耀。 直至大女巫的目光落到了信封的最后一行。 【今年的夏天应该会很美，但我可能等不到了】 【如果我死去，请你参加葬礼的时候带一朵开得正好的石榴花】 【艾薇儿，不要哭，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类都会经历的过程，我只不过是即将抵达最后一步】 【对了，请不要试图将我的尸骨从坟里面挖出来炼成不死骷髅，否则我‘复活’后也要将你给狠狠揍一顿】 【就让我永眠于地下，泥土为被，鲜花绿叶为入梦的点缀】 【还有，不要忘记那个承诺】 承诺…… 大女巫的手指缓缓摸上这个字眼，她当然没有忘记那个承诺。 大约是在巫青禾十四五岁的时候，巫秀满曾找到了大女巫，并向她求助了一件事。 很稀奇吧，一向靠谱的巫秀满居然也有无措的时候。 因为关心则乱。 也正是从那一件事里，大女巫不再质疑巫家神明的存在。 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跟巫青禾有关。 巫家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继承体系，由上一代的长辈领着后辈学习法术，而这个学习开始的时间跟继承者觉醒天赋的时间有关。 因为巫家人在没有觉醒天赋之前跟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关系，那层【壁】只有在她们觉醒了血脉之力后才会消失。 比如，巫秀满在三岁那年便觉醒了天赋，算天赋异禀那一卦的。 可偏偏到了巫青禾这一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迟迟没有觉醒天赋。 巫秀满本来还想等等，可等到孩子个头都快要比她高了，巫青禾依旧毫无感知。 这下子巫秀满就坐不住了，按照图腾上的指示来说，拥有鼓和弓的巫青禾应该属于巫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巫秀满也有从小培养巫青禾学习的意识，巫青禾也在这两个物件上显现了非凡的天赋，物理意义上的天赋，可偏偏就是没有任何灵力。 后来在巫秀满日日夜夜的努力引导下，少女终于有了丝丝觉醒天赋的迹象。 可伴随而来的还有她奇怪的举动。 “等等，你是说你家小禾会在半夜起床游荡，无意识攻击，口里说着听不懂的话？”大女巫打着电话向那头的巫秀满确认道。 巫秀满看了一眼好不容易被自己绑起来的少女，圆脸上写满了无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的，那我马上过来一趟。”大女巫挂断了电话。 等大女巫赶到现场，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束直指眉心的利箭。 “小心。”巫秀满在一旁紧张提醒道。 大女巫反应很快，原地化为黑雾避开了箭矢，箭矢穿透黑雾，凶狠的力度直直刺入墙面半尺。 大女巫震惊看向利箭射来的方向，只见拿弓的少女双目隐隐泛着金光，无神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嘴里还时不时念着什么。 大女巫立马意识到情况的严峻性，正当她试图和巫秀满联手先制住巫青禾时，巫青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往后仰，从二楼一跃而下。 等大女巫和巫秀满再一次找到巫青禾是在大堂的祠堂里，此时的少女已经失去了意识，静静蜷缩在一道身影的怀里。 大女巫至今对那道身影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她记得那道身影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浑身透明更类似于灵体的状态，但也足够她们看清他的大致轮廓。 他、不，应该说是祂穿着一袭繁复古老的羽衣，衣袍上面的花纹神秘古老，泛着莹莹珠光。那些飘然的白纱如千层雪般层层堆叠，大面积铺陈在青石砖上。 墨色的长发葳蕤及地，如海藻般铺开在仙逸白衣与地砖上。 仅仅是一个背影都能让人望而止步。 似乎感觉身后有人靠近，祂微微偏头，露出美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侧脸。 可比祂五官更有震慑力的是祂淡金色的瞳孔，淡漠无情，亦如终年不见天日的寒冰般冷冽彻骨。 与祂疏离神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祂轻轻拍在少女背上的双手，力度如羽毛般轻柔，一点点安抚着意识模糊的少女。 祂漠然看着愣怔恍惚的两人，微微启唇，只吐出一个字。 【滚】
第62章 还有，外婆爱你 大女巫竟下意识倒退了一步，神色震然。 巫秀满的反应倒是极快，神灵话音刚落，她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地跪了下去，双手扣在额头前，额头垂地，整个人行了伏跪大礼。 她目不斜视，鼻尖几乎要触及到地面上的泥土，声音却依旧铿锵有力。 “巫家第一百三十八代传人巫秀满见过真神。” 听到巫家两个字，神明眼底的情绪才有了那么一丝起伏，可那起伏还没有少女无意识喊的一声“冷”让神明的反应大。 少女努力蜷缩着身体，她眉眼紧皱、唇色苍白，身体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气让她不由自主地寻找一处温暖的地方。 【好冷……】 她仿佛沉在无边无尽的深渊里，无数冰冷的水液灌泳入她的口、鼻、喉、眼，无孔不入，无缝不钻，就连骨头缝隙都钻进了刺骨的水液。 少女的意识如同一颗浮萍随着汹涌的水流浮沉，无法自拔，只有在意识少许清醒的片刻，她恍惚睁开了双眼。 她看见了……看见了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暖黄色光晕的人，涣散的瞳孔努力睁大，试图看清来者，可眼皮却如千斤重般不受控制地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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