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芥子把车停进餐厅附近的地下车库,安顿好姜红烛之后,遮头盖脸地进了餐厅,好在是冬天,这样的装扮并不惹眼。 闪身进了包厢,陈琮已经在里头、饭菜也都上桌了。 挺好,坐下就吃,不用等了,肖芥子松了口气,脱了外套挂上,又小心地自里头闩上门,嘀咕了句:“跟做贼似的。” 陈琮笑了笑:“小心点好,颜如玉在各大服务行业群里,都投了你的照片,还发红包请人帮忙找人,那个何欢,也火烧火燎想找你。回头你离开市区的时候,最好绕小路、别过收费站,省得功亏一篑,最后一关被人拦下了。” 真是乌鸦嘴,肖芥子落座时狠狠瞪他:“能不能说点好的?” 陈琮又笑了,笑得很淡,好像自从他知道他爷爷的事之后,就不怎么大笑了。 肖芥子其实还挺喜欢看他大笑的。 陈琮说:“我买了下午的高铁票,吃完饭就走了。” 肖芥子有点意外:“这么快?你不是刚找到你爷爷吗?” 陈琮示意她边吃边聊,说:“我能看得出来,他不是很想应付我、挺盼着我走的。” …… 这一上午,跟陈天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不少,说是聊,主要是从旁观察。 寿爷说,共石的人容易精神错乱,但他看陈天海,一点也不像精神错乱的样子,相反,活脱脱活了几辈子的人精。 姜红烛说,共石是双方互相吞噬成“蛊”,为这个,他昨晚百度到半夜,就是为了研究“蛊”是什么,最后觉得,这说法太牵强了,因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共石的人才知道。 旁观者指指点点,或定性为“精神错乱”,或妄断是“蛊”,都有点浮于表面。 他提出把爷爷接回身边,意料之中的遭到了拒绝,作陪的颜如玉也帮着说话,说是偷了“女娲石”是事实,石头也已经受损、还不回去了,与其被“人石会”揪着算账,不如保持现状、还落个安稳。 他又假意表示要在附近租个房子、每天都过来看护陈天海,果不其然,那一瞬间,陈天海的脸色,不止是脸色了,简直是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陈琮非常理解,如果这人是假的陈天海,应付他这个当孙子的一时可以,天天应付,那还不焦头烂额、迟早穿帮? 所以不待对方想出理由回绝,他又马上贴心地给了个梯子下,说是这两天店里有急事,可能得火速回去处理一下,租房的事得缓一缓,陈天海立马就轻松了,还呵呵笑着表示:不急,年轻人以事业为重,你先去忙你的。 肖芥子听着好笑:“所以,你就飞快地买了票?” 陈琮说:“是啊,陈天海在提防我,从他身上套不着什么有用的;你又走了,留我孤军奋战,遇事没商量,出事没策应;颜家又是个狼窝,我又不是活腻了,天天往那跑干什么?” 肖芥子失笑,问他:“那你要跟我商量事,商量什么事?” 陈琮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块笑脸的襁褓玉人放到桌上。 肖芥子拿起来看:“这玉人怎么了?不是挺好吗?” 陈琮盯着她手里的玉人看:“我昨晚上,基本没睡。前半夜在研究‘蛊’,后半夜就在想这个玉人。” 肖芥子说,这玉人是“五色石”之一的女娲石,但女娲石明明是个半人高的大块头,再联想到颜如玉说“石头已经受损、还不回去了”,陈琮基本可以断定,这襁褓玉人,是从女娲石身上的某一处破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陈天海已经不是他的爷爷的,那这个假货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玉人送给他呢? 陈琮说:“这一上午,我暗自统计了一下,陈天海和颜如玉,互相配合着,至少提过这玉人三次,问我喜不喜欢、合不合眼缘,还提了几次石补有益身心,总之,我能感觉到,他们希望我养这块石头。” 肖芥子紧张地看了看左近。 陈琮笑起来,她又来了,一说到重要的,不管在什么私密场合,她总要这么紧紧张张一下。 果然,肖芥子压低声音:“你是觉得,这块石头,有古怪?” “要么是这块石头本身有古怪,要么是他们借养石这件事、要搞出点古怪,总之事情不可能单纯。” 肖芥子也是这想法:“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做?” 坚决不上当,不养,还是…… 陈琮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我决定养。” 所有蹊跷的事,都源出“养石”,尤其是陈天海的诡异现状,想搞清楚真相,他不能只隔岸做个观察者。 肖芥子也说不清自己是否支持:“这样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明知是个局还入套,能解套还好,万一把自己套里头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琮说:“是啊,但我总忍不住在想,如果事情有办法呢,如果我爷爷还有救呢?魇神庙的那些前人,其实也不比我高明多少,他们搞不清楚的事,也许我能搞明白呢?” “我想了想,从两个方面入手,一,观察样本。现在有两个样本,李二钻和陈天海,陈天海没太多价值,因为他在有意识地防范我,我对李二钻更感兴趣,他已经疯了,疯话里或多或少是带真相的。” “第二,就是我自己了。我先养石,走一步看一步,养石初期,应该是没危险的,不管怎么样,先养着再说。” 肖芥子忍不住提醒他:“但你这个是五色石,跟别人的石头不同,可能养起来会很快,我听红姑说过,她当初养人参晶的时候,有点像被撵着跑,进度很快。” 陈琮一笑,这次的笑,有从前还那味道了,带着点狡黠,还有点欠揍。 他说:“所以我要找你商量啊。养石这件事,你一直走在我前头,每个节点,要注意什么,会发生什么,你给我个小抄呗。” 肖芥子拿谱:“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手,资历也浅,去问三老,或者梁世龙呗,他们给到的,比我权威多了。” 陈琮倒也坦诚:“有需要的话,我也会请教他们,但这么多人中,我还是最相信你。” 肖芥子“哦”了一声,含住筷头:“这么信任我啊?其实我跟颜如玉还有陈天海,都是串通好的,我是最后一环,目的就是引你入套、让你误入歧途,把你卖掉。” 陈琮看了她好一会儿,顿了顿欠起身子,把鸡汤砂锅里那只鸡腿夹到她碗里。 夹完看看桌上,又把红烧鱼盘里、鱼肚子上最嫩的那块夹给了她。
第90章 碗里堆成了小山, 肖芥子终于满意了,她老气横秋地提点陈琮:“你可得听好了啊,都是经验之谈。” 她决定倾囊相授, 反正她那“囊”里, 翻个底朝天也没太多东西。 养石起步阶段, 像新生入学, 要准备的文具挺多,但基本已经形成了一整套规范操作:作息有序那是必要的, 最好晨随日起、夜伴月眠;体能训练有一套操, 类似八段锦五禽戏,总之是为了疏通经脉、调理气血运行;需要定期服用汤药, 里头包含人参茯苓之类, 具体她也说不上来, 反正都是补品、好东西;早晚的呼吸吐纳也是免不了的, 目的在于提升意念和专注力。 更讲究点的, 每天不同的时段,还要听不同类型的音律。因为天籁五音, 宫商角徵羽,据说也分了五行, 对应人体五脏,木音疏肝利胆, 土音润脾调胃,老祖宗伏羲氏“造瑟埙调理百病”, 五音疗疾养身, 古来有之。 陈琮仔细听着, 觉得这一部分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以接受。 接下来就是“养上了(小石补)”阶段, 肖芥子拿那块襁褓玉人打比方:“你就想像着这块石头是个玉人形状的大空间,你每晚入睡之后,自然而然、就在里头了,周围……应该都是蜜黄色的,反正很宁静、很祥和,像是身处桃源,这一阶段很舒服,每天都睡得很香,精神会特别好。什么黑眼圈、掉头发,你基本不会有这困扰。” 陈琮强调:“我本来也没这困扰。” 第三阶段,是大小石补之间的怀胎阶段,怀胎时,空间内会出现混沌的一团,那就是“胎体”,或者叫“卵”。 肖芥子给他传授心得:“依我的经验,那个就是你,你最好给它起个名字,每天都跟它说说话,代入母亲的角色,对它表示关爱和期待。像我,当时就把我的原名赐给了它,叫肖结夏。” 陈琮说:“你等会。” 他掰手指:“肖小月,肖芥子,小结子,现在又多了个肖结夏,你有四个名字?” 肖芥子居然还挺有成就感:“是啊。” “那我该叫你哪个名字?” 肖芥子表示不介意,爱叫哪个叫哪个,不过顿了顿又补充:“肖结夏少叫,连名带姓,太正式了,你在重要的严肃场合再叫吧。” 第四阶段就是自己正在经历的阶段了,现学现卖,肖芥子滔滔不绝。 “产胎成功之后,你还是在的,像个阿飘、精神体,不过你的胎是实实在在的,都是动物的形象,而且轮到什么就是什么,没得选。” 陈琮没吭声,但他寻思,自己怎么着也该是一匹健壮的白马之类的。 “这个动物呢,分两种,大部分是老实居家型,只在自己的石头里转悠,少部分是掠食者,可以进到附近、别人的石头里开杀,同类食补。目前已知的,红姑、徐定洋,都是掠食者。” 陈琮补了句:“我爷爷应该也是,他从前不是,现在是。” 肖芥子想起自己遭遇掠食者那次,到底是徐定洋还是陈天海呢? 徐定洋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当时她距离自己更近,按时间推算,那时候,徐定洋派司机和手下进民宿去接红姑,自己等在车上,兴许是等得无聊、无意间打了个盹。 她说:“接下来,其实是有点可怕的,你会渐渐分不清梦里和现实的世界。” 石头无形也无色,好像退化成了看不见的能量场,笼罩着现实世界,而且这个能量场仿佛是活的、在进化中:起初,你只能看到、摸到,后来,你就能听到、嗅到。 陈琮想了想:“是不是类似于‘环境行骗’?” 肖芥子没听明白。 陈琮给她解释:“梦肯定不是真的,我们都清楚这一点。小石补阶段,你一入石就知道是在做梦,拿我举例,我看到周围都是蒙蒙的蜜黄色,都无需思索,就知道自己入石了。” “但后来,我们继续养石,入梦时的环境也越来越真实,它先是视觉欺骗,接着触觉、听觉、嗅觉……” 肖芥子恍然。 没错,就是整体的大环境都在“行骗”,她又想起了李二钻的那句“是整体的环境想杀我”。 如果环境可以“行骗”,那确实也可以“杀人”。 她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行骗、杀人,都是生物行为,总不见得石头是活的、有意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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