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就在这黑里摸索,忽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身形有点模糊,但跟他很像,那人朝着他走,越走越近。 陈琮看到,那人的脸上戴了个黄玉面具,跟他的那块襁褓玉人有点像,只不过,自己的那块是个笑脸,那人戴的,却是个斥天骂地的忿怒相。 那人略低了头,去摘脸上的面具。 不知为什么,陈琮忽然紧张,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他看到,面具摘下,那人缓缓抬头。 陈琮看到了自己的脸。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 再睁眼时,眼前的情景真是比梦里还要恐怖。 ——神棍凶悍地扑在他的身上,双手勒住他的脖子,正往后猛仰猛拽。 ——自己的手居然掐在肖芥子的脖子上,而肖芥子双目血红,手持铁簪,正狠插向他的眉心。 陈琮惊得忘了躲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另一个噩梦,他只来得及叫了声“芥子”。 事后想想,可能多亏了这一声,也多亏了神棍:神棍原本冲上来,是想阻止他掐死肖芥子的,但这一勒一拽,成功得使得肖芥子失了准头——那根原本冲着他眉心去的铁簪,猛扎进他的胸口。 …… 肖芥子打了个哆嗦,突然清醒了。 她愣愣看着陈琮,又看自己攥着铁簪的手,如被烙了般,慌忙撒手。 陈琮居然不觉得疼,他就是有点慌,还有点难受。 不远处,花猴晃了晃脑袋,终于努力扶着洞壁、摇摇荡荡地站起来,待看清眼前情形,茫然地“咦”了一声:他记得刚刚,明明是陈琮凶神恶煞一般、要把肖芥子给杀了,怎么突然间颠倒过来了呢。 他想跨步过来,哪知腿一软,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还是神棍反应快,他慌里慌张:“小琮琮,你这扎哪了?是不是扎心脏了?这心脏靠左还是靠右啊,啊?” 神棍如果不说话,陈琮可能还感觉好点,被他这么一说,登时觉得自己就要不行了。 肖芥子原本是能分得清的,但这时候,脑子里也乱了,只听到神棍嚷嚷“扎心脏了”,吓得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再看陈琮时,只觉得人都是重影的,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扎到他要害了。 她双手蹭着地,害怕地往后挪,再挪,眼泪不停地流出来。 陈琮这时才觉得疼,他蜷起身子,面色一阵白似一阵,嘴唇都没了血色,忽然看到肖芥子哆嗦着往后挪,下意识地就笑了,想说:“没事,我心脏跳着呢……” 可能是中气不足,没发出声,只有气音。 花猴脑袋还是发昏,索性连滚带爬地过来,他喘着粗气贴近了看,有气无力:“心脏什么心脏,扎了心脏不得血喷啊,再说了,这又不是刀,这簪子钝的……” 就说嘛,自己的心脏泵泵的,跳得可好了。 陈琮想给肖芥子眼神示意,奈何疼得抬不起头来,再加上花猴的脑袋在面前点吧点吧的,把他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神棍赶紧把山鬼的背包拿过来,手忙脚乱地在里头翻找药包,花猴撕了颗药丸让陈琮含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甜津津的,有参味,还有点醒脑。 他有了点力气,强撑着把身子坐起,又去看肖芥子,忽地一怔,腾地坐起来了。 花猴气得骂他:“能不能不动!这簪子还插在里头呢!” 陈琮喃喃了句:“芥子呢?” 肖芥子不见了。
第135章 肖芥子那性格, 也不可能是被吓跑了、或者自责自悔逃走。 陈琮的心立马提了起来:肖芥子下洞之后,确实时而表现怪异,这地方对她的影响, 比其它所有人都大。 他赶紧催促神棍:“赶紧, 赶紧去找她, 别出什么事。” 神棍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在突突乱跳, 这两人轮流发疯,摁下这个起了那个, 自己还没进魇神庙呢, 就已经颅顶烧得冒烟了:“不得一个个来啊?先管好你自己!都扎……心脏旁边了!” 花猴顾不上纠正神棍的人体知识错误,赶紧让陈琮躺倒。 胸外伤急救, 山鬼的确是有一套系统的操作手法, 他曾经背得滚瓜烂熟, 还在人体模型上演练过。 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只能想起一项是一项, 看造化吧, 反正这山肠里头、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比他更专业的人。他观察陈琮的面色、口唇颜色、呼吸频次,又用手背靠近伤口、判断是否有气体进出, 最后记得要用什么压迫伤口止血法,折了个三角巾包扎。 全程表现得相当镇定, 以便让伤者“心安”,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神棍在边上打下手, 顺便把刚刚发生的事给讲了。 花猴听到来火处,抬手就给了陈琮脑袋一下:“你倒是有力气, 险些把老子给撞死!” 陈琮没躲, 抿着嘴不吭声。 花猴看他那样, 又后悔打他了, 拿话找补:“不过这也不怪你, 你这是梦游啊……还是梦魇?” 陈琮说了句:“跟我那块石头有关。” 在梦里,看到那人戴着黄玉面具、还是个忿怒相时,他就隐约有头绪了。 那种襁褓玉人,应该是有两个,一个喜笑,一个忿怒。更确切地说,原本是一个,一裂为二,看裂痕,八成是天然裂开,还能严丝合缝地再合而为一。 他在石头里看到的人形,就是养另外那半爿石头的人。他在无意中、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人“共石”,也迈上了李二钻的老路。 所以,片刻前的异样,一定与此有关,就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还好,只要他不睡觉,应该就没问题。 陈琮半撑着地面坐起来:“你们去找芥子吧,我在这歇会。要是身体撑得住,我再去找你们。” 神棍担心:“你这……行吗?” 陈琮说:“你们就当我是……大灯呗。” 他其实是想说,大灯在上头守着,他就在这守着,也算沿路都安排下自己人了,可惜话说多了没气力,只能撇下没头没尾的一句,由得他们意会。 花猴也为难,他此行的职责就是紧跟神棍,神棍在哪他在哪:两人要是守着陈琮,肖芥子那头就难测了。但把一个伤号撇下,他又不放心…… 陈琮看出来了:“你们来这,是干什么来的?我只是歇着,不用人陪。” 一句话提醒了花猴,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地上的那根棍子拖过来、交到陈琮手上。 陈琮笑了笑,示意两人放心,他歇会就好,这山肠里安安静静的,他一个人在这,往好了说都是在疗养了。 真正不可测的是更深处。 他目送着花猴和神棍往里走,神棍没走几步,又小跑着回来,气都喘不匀,珍而重之地把自己的弹弓交到他手里。 “小琮琮,这个你也拿着,关键时刻好使。” 陈琮没推辞,一是,没那个气力去客套;二是,他看出来了,神棍拿着这弹弓,好像也没什么用。 *** 神棍和花猴忙着查看陈琮伤势的时候,肖芥子本来也想过去的。 但很奇怪,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紧迫感突然把她给攫住了,紧接着,脑海里四面八方,满是那种嘁嘁喳喳的声音。 仔细听,这声音是由无数细小的声音汇聚而成的,每个声音都紧张、迫切,像在拼命催促。 ——它们奔着你来了,快走! ——别停,你想死在这吗? ——赶快,进庙就安全了,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了。 隐隐约约的,好像还听到了姜红烛的声音。 ——魇神庙里有答案……运气好的话……还可能永远不死…… 对啊,她这一路是为什么而来,不就是魇神庙吗?怎么忽然停在这了呢? 她站起身,向着山肠深处走去。 起初只是在走,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越走越是兴奋,步子越来越快,感觉身体里的血都沸腾起来,到后来,简直是在飞跑了。 直到前方陡然出现一堵碎石垒搭成的墙,墙上还有水泥抹的道道。 怎么回事?山肠里怎么会有墙呢? 肖芥子愤怒极了,目露凶光,双手攥拳,朝墙上狠狠捶打了两下,发觉不奏效之后,又咬牙用力去推。 神棍和花猴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肖芥子怒目切齿、各种跟这堵墙较劲,肩膀的伤显然是挣裂开了,血流得一道一道,她也满不在乎。 花猴心说,完了,这个也疯了。 有之前被陈琮揍的经历,他怕自己又要无辜挨打,不敢离肖芥子太近,先去看那堵墙,脱口说了句:“这应该是地震的时候,碎石堵死的,砸是砸不开的,要清理一阵子。” 这墙就是当初姜红烛逃离山肠被堵的地方,那时候陈天海为了把它挖通,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离开魇山的时候,他听说地震把魇神庙的门震塌了,担心石虫子会因此逸出、在山肠里乱窜,所以又把这儿恢复了,还于松垮处抹了点水泥、加固了一道。 肖芥子闻言回头,先看到神棍,抬手就去揪他的衣领,神棍还以为她要大打出手,吓得头皮发麻,花猴猝不及防,也变了脸色。 哪知她把神棍往墙前一推:“赶紧,挖开它!” 只是要挖墙吗?神棍心念一动:肖芥子的疯法,跟陈琮好像不一样。 揪完了神棍,肖芥子又支使花猴:“你,也过来帮忙,快!” 花猴莫名其妙,但不把这儿清理出来就去不了魇神庙,是以虽然不情不愿,但也认真拿刀又碰又敲、试图找出拆墙的入手处。 肖芥子也没闲着,她手指纤长,手掌也瘦薄,更容易伸进石头与石头的接缝处,所以一直在上下摸索,想先拆拔出一块来。 神棍一边磨洋工,一边偷眼打量肖芥子,冷不丁说了句:“小结子啊,陈琮受伤了,伤口哗哗流血,你不去看看他吗?” 肖芥子愣了一下,面上有瞬间的恍惚,似乎是在回想“陈琮是谁”,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气,冷冰冰说了句:“一个大男人,流点血、受点伤怕什么,养一养就好了,又不会死。” 神棍:“……”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话会不会冷酷了些? 不过,她自己肩膀流着血都在拆墙,好像确实也不把受伤当回事。 神棍想了想,又试探着问她:“小结子,这墙不好挖啊,要不我们出去多叫点人、搞点装备来?” 肖芥子一口回绝:“不行,来不及了!” 她回头看向来路,恨恨说了句:“老东西,连番失手,狗急跳墙了要!” 花猴听得云里雾中,细想想,止不住心头发瘆,偷偷拿胳膊碰了碰神棍:“沈先生,我怎么觉得她……又是她、又不是她的?” *** 陈琮倚坐在山壁边,将头灯的光调到最小,放在手边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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