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知道你最近的委托内容,你关系好的工作同事,你日常的下班时间,还要知道你今晚会不会又接到一个电话悄悄挂断,然后趁着我睡着深夜离开—— 每次都想着“今晚一定要保持清醒,逮住他离开的时候跟他大吵大闹让他把话说清楚”,每次都被那个巨巨巨擅长哄人睡觉的家伙提前哄睡了,堪比磕了一瓶安眠药。 第二天醒来,旁边的枕头照样是凉下去的,早餐桌上,那家伙笑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可恶可恶可恶!! ——于是安各就会对他发脾气,暴躁又激烈,好一长串骂骂咧咧,手里的筷子也嘭嘭作响—— 为什么你要做你那个破工作?!赚不到钱就算了,又那么危险! 为了那种工作劳心劳力、归期不定,在新闻的凶杀案报道里看到你一晃而过的影子总会吓到心脏停跳—— 明明就是个格外优秀有能力的人,明明可以选择好多好多体面安全的工作! 现实又不是推理小说,私家侦探,嗤,说难听点就是个八卦狗仔,还不知道哪天会撞到穷凶极恶的真正杀人犯! 是啊,我就是双标,我可以长期出差,你绝对不行——我长期出差的地方安全又明亮,鬼知道你的“长期出差”是蹲点在哪个黑漆漆的可怕地方,谁让你从来不告诉我! 你不准出差,你不准去工作,你不准再出门,你就老实待在家里好了,我绝对不再允许—— 我可以出钱替你建一所研究所,或者一座清闲的文化博物馆——怎样都好,我在这里—— 告诉我,和我说,让我知道你啊!! ……发火、摔门、扔东西的认真吵架里,她对着他单方面骂了好多好多话。 好像满腹的疑惑与担忧都没能顺利说出去,认真的建议也上了一层利刺,迅疾出口的全是对最仇恨敌人的最尖锐武器,话里满是对他的控制欲与贬低。 那些是很糟糕的吵架。 和平时的撒娇完全不同,那些糟糕透顶了,是她绝不想回忆的内容。 糟糕到她一定会慢慢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轻轻捂住脸,说“对不起”的。 然后得到一如既往、无比温柔的“没关系”。 ……她无可救药的脾气与随着脾气飙出来的语言武器,他似乎从没在意过,还给出了格外明朗的态度。 “你真的很棒,豹豹。”像是真发自内心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似的,“你怎么每次都能做到比我还快道歉的?我听说女孩都是不喜欢低头道歉的,你该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才对,道歉反思这么快,弄得我每一次都有点受宠若惊。” ……得了吧。 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哄她高兴。 干嘛要替刚刚还冲你发泄恶劣脾气的人开脱啊? 你上辈子是佛祖吗?刚刚被这么骂也不难过不生气? ……好像,的确如此。 他唯一在乎过、给出激烈反应的吵架只有那一次,刚结婚时她听他说了什么风水什么辟邪的鬼话,一气之下口不择言提出了“离婚”—— 而他默不作声,消失了整整一星期,再见面时脸上没有微笑,看她的眼神也冷冰冰的。 丈夫没有再挑起争端,但安各后来受到了十足的教训,那段时间她甚至需要他替她开车送她上班。 ……奇怪的家伙,他在乎的不是吵架,只是那个词吗。 安各有些好奇,但她不敢再试探了。 那个词似乎能真切刺伤他——是能把他们都真正刺伤的词,安各后来无数次对他大吼大叫,也不敢再甩出那句“离婚”。 她甚至一直都不敢问他,关于那次提出禁忌词的吵架,“不要紧吗,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有很多东西,是她隐隐察觉,却故意拒绝、不敢去问的。 为什么你的衣服上有时会有铁锈味,为什么你的身影总出现在凶杀案现场报道的背景里,为什么你身边那个叫裴岑今的人总叫你“师弟”,为什么你说坐飞机来找我、我却每一次都没在公共机场查到你的航班—— 安各从不深想。 她控制住自己不去细思,就像控制吵架时不要说出那个禁忌词。 有时候疑点很明显了,他甚至有点故意摆出来、期待她来问来沟通的意思了—— 但安各绝不注意。 装聋作哑,插科打诨……绝不,她绝不去深想丈夫故意摆上台面的蛛丝马迹。 因为,真的很害怕啊? 她无法预测自己的脾气最激烈地发作时,会对他说出怎样可怕的话。 她也无法预测,如果自己真的得知“丈夫与坑蒙拐骗、宣扬封建迷信的恶臭骗子有牵扯”—— 【离婚】 安各太害怕,自己会真的把这个词,重重、重重地摆出来。 砸到他们之间,砸出一道再也无法弥补的沟壑。 她是很喜欢他。喜欢脸、身材、性格、才学…… 但那不过,只是最常见最平凡、最无聊的最可以被替代的—— 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而已吧? 安各不敢赌。 她不清楚这份喜欢具体源自何处,又究竟有怎样的分量,是否抵得过自己数十年的痛恨、曾罩过半个人生的恶臭阴影。 只要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快快乐乐地度过岁月——不就行了吗?何必刨根问底、非要知道那么多,逼着她把现在拥有的一切搅碎,逼着她把他和自己的人生原则放在一起做选择? 她不清楚,不明白,弄不懂……她甚至没自信说“我是真正纯粹地喜欢你”——一见钟情不就是见色起意吗,一张好看的脸与一个好脾气而已——轻浮的喜欢怎么可能与我的人生观念比在一起啊? 安各衡量不出这份感情的分量,所以她拒绝拿它去经历任何考验。 ——于是,她的丈夫死了。 快快乐乐、不做选择、不用细思、发脾气或装不懂都被纵容的时光破成一地扎脚的碎玻璃。 ……安各有时会想,这是不是他故意的啊。 故意报复她,报复她曾经每一次爆发的坏脾气、每一次沉迷工作对他的忽视、每一次装聋作哑不肯回答的打哈哈。 而且,故意让她慢慢知道,让她逐渐发现…… 这不是一份轻浮的喜欢。 不是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不是几种荷尔蒙共同达成的化学反应,吃再多巧克力也感觉不到看见他的心情,全世界的好看异性加在一起也不会产出这份喜欢—— 有时候看着电视上那些鲜活的明星,她会忍不住想,为什么他们没死啊。 赝品。劣品。替代物。折价二手货。 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多人还多姿多彩地活着,而她的丈夫偏偏死了啊? ……这份喜欢好重好重,重到快把她压得疯癫了。 他下葬后的第七天,手机搜索栏的历史里挤爆了“头七”“回家”的关键词,她一边不停下拉刷新浏览器,半夜三点坐在他墓碑前吃着薯片。 明明没设灵堂,没撒白米,招不来游魂也看不见脚步……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要砸碎手机,决定去准备这些了。 但安各忍住了。 她不信鬼神,怎么也不信,只是相信他而已。 虽然他离开时没说“会回家”,但他每一次深更半夜瞒着她偷偷离开,都会及时回来的。 如果他真能回来……根本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封建仪式,就是踩着薯片碎渣,也会奋力出现的吧。 她没有等鬼现身,她只是在等洛安而已。 既然等不到,就绝不能放任自己,成为一个脆弱又疯癫的可怜家伙。 她要好好地活下去——积极灿烂地活下去——她还有洛洛宝贝呢,据说当妈后都会忘了什么爱情什么男人,看来我活下去轻轻松松啊—— 不是有句老话吗?时间总能遗忘一切的。 时间啊,时间啊,最厉害最强大啦,跟着它随便乱玩乱走,看看帅哥打打游戏,总有一天能把那家伙彻底抛之脑后——忘记他,不在乎他,把他狠狠丢到悬崖谷底,什么封心锁爱绝不存在的,本豹要向全世界的帅哥均匀泼洒自己的喜欢与爱——啊啦啦啦啦—— “你闭嘴。” 安各狠狠地锤上防暴玻璃:“他绝不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季应抬头看着这道拳头,囚服下的伤疤隐隐冒出微黑的阴气—— 那一刻,就像感应到某种东西存在,特意做出反应似的。 安各衣领里隐隐有道金光极快闪过,于是防暴玻璃轰地一声在她拳头下碎开—— 七年的时间也减不了这份喜欢的重量,一扇玻璃似乎也不算什么障碍了。 当然,窗口破开时,狂怒的安各和阴冷的季应脸上都闪过错愕。 这不该是常人的拳头,也不该是常人能造成的破坏。 ……开玩笑,一拳锤破防暴玻璃啊?在拍电影吗? 安各恍惚觉得戴在衣服里的项链似乎在发热,但那只是一个恍惚。 下一秒,警铃大作,季应怔怔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警卫们鱼贯而出扑向—— “给我一个名字。” 安各在最后一秒低低咆哮出声:“给我一个名字,季应,告诉你‘洛安是天师’消息的那个人,他的名字——” 她此时的气势太可怖、狂怒的表情仿佛暴风雷电。 季应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后,在警卫接连扑来的动静中,他缓缓拼了一个名字。 “……” 呵。 ——好一番混乱后,安各缓缓走向看守所的出口。 她该庆幸这次是安排好的私下会面,事后也会抹消监控录像吗。 不,再怎么说,哪怕亲眼见过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轻轻松松一拳锤破防暴玻璃的人类……她今天起床时用这只手拎安洛洛,都有点费力啊…… 安各恍惚地抬起自己的手。 做了些草率的应急处理,纱布还在往外渗血——她的拳头也受伤了,当然,那可是防暴玻璃。 她竟然一个豹击锤碎了防暴玻璃。 她真离谱。 ……要不要抽空去拳馆里试试锤水泥墙啊? 不不,不不,冷静……人类肯定不会莫名其妙变成超人的,肯定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譬如那扇玻璃窗口上本身就被动了点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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