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有朝一日,我会带着公主,永远离开他。” 月辉缓和地洒落在这千重宫阙之上,任凭那艳丽的红梅燃遍那章华宫,随清冷的风一摇,娇嫩的花瓣便入了墨色的画,借着无边夜色,席卷此夜的锦绣江山。 梅林园内,夫妻二人正赏花缓步而行。 此时正当深冬,景元琦坚持要透气看花,周季萌便令宫人燃起银炭火炉,取来上好的狐皮袄为她披上,还亲手搀扶公主,共摘腊梅。 只见那绿梅在那红梅粉梅之群突兀地绽放,如同碧玉般的新芽在大雪纷飞之际爬满了枝头树梢,惹人喜爱。 休养几月的景元琦眼前一亮,指着那棵世上难有人间罕见的绿梅笑道:“还不知有如此既有清溪之气韵、女子般妩媚又兼怀雪凌而不屈的好花。快,扶我去细看。”她已经全然没有当初新婚时的客气疏离。 周季萌笑意越发深刻,手上稍稍用力,护着女子前去看梅。 风一穿过梅林,竟摇得绿玉瓣几枚,景元琦随手一握,伸手看着,可人的花瓣静卧在白净无暇的手上,美如画中梅花仙女下凡,世上倾城无双。 “朔冬极寒不把它毁坏,却被冷风一用力竟吹落几番……” 她低眉轻叹,终究迎风将手上轻柔的花瓣尽撒。 “可是它依旧香如故,不是吗?兰昭。” 景元琦扭头看着同样喃喃自语的男子,眼眸中水意湿润,似有波光粼粼。 “兰昭,她不就像你与我吗?任凭春来夏去,秋收霜降,只在最冷时开花吐艳,只在有意之风下沦落尘间。” 她抬头,有意不去看暗处黏上来的目光,说得似乎十分情真毫不敷衍。 “蔚卿,前尘之事不必言说。纵使风雪满怀,世事无常,我只愿与你共赏风月,共饮山河,共尝百态,共入陵寝。” 宫婢们只见一对璧人正热切拥抱,任凭风吹寒凉,梅花满肩。 灯火阑珊之处,一个孤独的黑影深埋其间。 他的好姐姐,是对谁都能说得出那些海誓山盟啊。对那周季萌,说得还格外动听。 明知今日不是约定来找她的日子,可景令瑰还是忍不住来了。 几月过去,他是讨得便宜了吗,好像讨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他眼睁睁看着二人情深意切,如胶似漆!她待自己,可不是夫妻之情! 皇帝脸色阴沉盯着二人,咬牙切齿。 连周季萌也有胆气,当着他的面说人伦之序了。 那他就让周季萌也跌入这般孽缘,可好? 夜深时,景元琦从榻上披衣,轻蹑着步,无声无息地离开。 白日笑得无比妩媚动人的脸庞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嘲色。 他们二人,还未疯么?但她,快要演不下去了。
第五十五章 日边清梦断
周芜这些日子睡得很不安稳。自从在宴集上被老妇人请去,听了那些事情,她就一直浑浑噩噩,不知该如何做。 倘若阿兄真是那公主与大伯之子,那些前尘往事,一桩桩血债,该教他如何承受。 他本应是皇亲,却遭遇了不该有的待遇。幸好,珠不蒙尘,周季萌没有那些身份,亦是名门风流士子。 内心反复煎熬了一夜,她还是决定,见到他后,全盘托出老妇人告诉她的事情。 老妇人还隐姓埋名生活在吴家,让她单独跟周季萌说清,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怕有变故。 她想好该如何开口时,忽然有一小婢气喘吁吁跑来,喊道,“夫人夫人!有诏令!” 周芜的心被捏紧了,让侍女稍整了容装,跟着她去接诏。 “周夫人,赵太妃宣您进宫。” 赵太妃?可她与这位太妃素无交集,怎会忽然召见她? 不安感越来越浓重,她皱着眉头,坐上了车,手依旧抖个不停。 寒风愁云,积雪半褪,今日竟然比大雪时还要冷。宫城的雪衣已残了大半,丑陋狰狞自不必说。 庭前,几个宫女皆着冬装,见她来了,引周芜入室。 蓝粉裙襦的宫人正给一位妇人披上袄,周芜走动的声音惊了她们一下,老妇人披上了袄,只露出黄色的裙摆和翘头的履。她转向看着周芜,这位不为世人所熟知的老太妃很是和蔼,就像那个弯了脊梁靠教书的无名老太一样,拥有着一定的学识,性情平和,经“过岁月变迁,更如一块滑润的良玉。 周芜连忙弓身行礼,“臣妇见过娘娘。” 赵太妃眼角起了皱纹,她殷勤地拉住了周芜的手,“好姑娘,别行这些虚礼了。今日唤你来,主要是作为长辈,关怀一下陆家的新妇。” 周芜受恐若惊,还带有不解,“娘娘?” 赵太妃笑笑,藏了些不忍之情,解释道:“本宫母亲姓陆,是陆家女。” 新婚的少女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是臣妇无知了。” 宫人端来上好的香茗,那茶香好似多情的柳,又化作蝴蝶吵他飞来,总是能拂进周芜的口喉里,让她忍不住喝得丝毫不剩。 赵太妃亲自拿来帕巾,“姑娘,临得有了你,真是好福气。” 周芜想起陆道之,心头一软,一字一句道,“臣、妇、亦是如此……” 还未说完,她就昏倒在身后几位宫女的怀中。 “把她请走吧。” 赵太妃收了脸上的笑容,连忙转身,再也不去看她,怕自己心软。 “菡萏,派人去陆家告诉陆临得,他的妻,也许不会是周芜了。” 周季萌刚和同僚商讨完事务,忽然有一个下人匆匆跑来,禀报道:“大人,陛下要您等下直接觐见他。” 他心里一动,“臣遵旨” 皇帝终究等不及了。周季萌不禁用指腹划过衣襟,上面还留有她的芳香,随后一转身,对等候的章华宫宫人吩咐道:“陛下召见,就不去章华宫了。” 宫人迟疑开口:“大人,那公主…… “我不想抗旨,走吧。” “是。”宫人应罢,便赶紧准备车舆。 一时,屋内如同石子投入湖水激荡一阵涟漪后,又平静下来。 周季萌又忽然问:“公主……她……怎么样了?” 一旁候着的女官恭顺答道:“公主的风寒好些了,只是还未全好。”周季萌想起了那个苍白的女人,没有怎么多说,只是轻叹:“照顾好公主。” 皇帝近侍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兰房,周季萌看到几个洒扫的侍女,找了一个年长的上前询问:“陛下还在里面吗?” 年长的侍女抬起了头,见男人面生,默默走开了。 周季萌竟有些胆怯,再三犹豫之下,来到门口,推开朱门,跨进了门槛。 —— “陛下,公主病重,怕给您染上病气。” 宫女镜烟阻拦着景令瑰。 景令瑰的眼神发寒,已经习惯主宰生死的他很久没遇到敢拦着自己的婢女,“你是嫌命长了。” 这时房内有虚弱的声音飘来:“让陛下进来吧。” 镜烟被几位宫女拉开,给景令瑰让了道。 景令瑰走入门内,只见景元琦青丝披散,半倚着一张鸾塌,房内氤氲着不同于以往脂粉气的淡淡药香。 “皇姐,这下真是病了,可不是拜我所赐吧?” 景元琦也不起身,眼皮都未抬一下,懒懒道,“过来。” 景令瑰身体一僵,刚想嗤她没礼数,不过见她身体有恙,他还是上前坐到塌边。 “有事情?” 皇帝打量了她身体,寻思等下该给她怎么穿衣保暖,嘴上说道,“周季萌有事不来,今晚我带你一起睡了。” 景元琦听闻,朝他甜甜一笑,“不错,陛下甚是贤惠,马上可以晋为正宫了。” 景令瑰抓紧她的胳膊,“放肆!” 火气欲燃未燃,景令瑰转念想道,等下见了周季萌和周芜,定要你哭得凄惨。 他压下不满,温和了语调,“走吧,阿姊。” “我不走。” 景元琦见他又忍了下来,顿觉无趣,转身不看他。 再三纵容她的皇帝压抑喊道,“景元琦!” 女子再度看向他,认真说道,“除非你亲自背我去。” 反正他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不好好折磨一顿,都对不起他的谆谆爱姐之心了。 景令瑰有种无力的迷茫,每次想折磨她,怎么被折腾的还是他自己。 “好,好,我背着你去。” 他气急反笑,景元琦,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时候多猖狂,过会便是多震惊! 景元琦穿的严严实实,还裹上一件厚实的紫貂裘,戴着风帽,趴上了景令瑰的背。 路并不短,还有不少冰雪,景令瑰让宫人扶着自己,好把身上这位祖宗背安全些。景元琦凑他耳边吩咐道,“以后坐车,你给我驭马。”景令瑰几次想把她甩下去,还好都忍住了。 来到那处阁楼,景元琦欠揍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是走错地方了?”他就这么喜欢背着她? 景令瑰有意避过那些雪水,把她放到门口,面无表情,十分冷漠,“没走错,进去吧。” 景元琦冷哼一声,刚要粗暴一把推开门,里面就传出一阵尖叫,“阿兄!” 皇帝听到这声尖叫,内心冷笑,也不知道那个前朝女官、文幼旋还有刘氏多久来,好戏马上就要演给她看了。 “什么声音?” 景令瑰推开门,头也不回,“周芜。” 景元琦连忙跟了过去,景令瑰走到床榻前,站定,见她跑来,忽然痴痴一笑。 那个笑容,彷佛胜利在前,吞下一整个猎物,又或者嘲弄猎物再跑也是徒劳,看得她不自觉退了几步。 景元琦骂道,“谁准你笑了,笑得那么丑!” 景令瑰被骂的一颤,怔忪后恶狠狠说道,“蠢,你的好郎君,在跟妹妹颠鸾倒凤着,你还想着作践我,谁给你的胆量!” 她瞟了一眼,周芜被撕碎的布条绑着,衣衫凌乱,但未有露出的痕迹。周季萌跪在墙角,墙上有一道血迹。 景元琦立马慌张了,也不顾景令瑰,跑去门口喊着,“来人,唤太医来,驸马受伤了!” 门口等着的太监即刻回道,“殿下,奴才先给驸马包扎一下。” “快去!” 景元琦被景令瑰拉着回到那个床榻前,景令瑰似乎陷入魔怔一般,也不看她,兴奋地盯着狼狈的周季萌和周芜,念经式地说道,“看到没有,兄妹相奸,悖乎人伦,他跟我们一样。景元琦,他配不上你,把他杀了,可好?” “陛下,赵丹伊、文幼旋和刘仲妃到了。” 绿摇轻声说道。 景令瑰如梦初醒,“直接进来罢。” “带公主先坐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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