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令瑰这时熟练地把一块饴糖举起,送到景元琦唇边。景元琦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眼神落于身后的男子,还是没抗拒景令瑰的动作。 皇帝的笑容无比灿烂,送糖的时候,指尖有意无意擦过那潋滟着水泽的唇,见她不耐避开他的指尖,才意犹未尽地对着眼前人说,“驸马,请起。” 周季萌见这姐弟俩均衣服齐整,并未逾矩,对皇帝的体贴颇为触动,“多谢陛下关心,臣定当好好照顾公主。” 景令瑰不由得轻笑,把碗放于一旁。 “作为弟弟,怎会不关心阿姊?之后要辛苦驸马了。” 周季萌忽然发现,这里并未有其他宫人,仅有他们三人。来不及多想,他只能赶紧应付这不好缠的小舅子。 “夫妻一体,怎会辛苦?臣自当对公主万般爱护……” 皇帝出声打断他的陈词,语气稍冷,“好了。” 他继而转头对昌元公主说道,“待公主病好后,便可回府。姐姐多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朕。” 景元琦扯了扯唇,“谢陛下。” 原来景令瑰也能演出一分关爱姐姐的圣明天子样!人前,还装姐弟情深,人后,告诉她此为水土不服之症,她得多呆此处才能病愈。那些汤药只是寻常养生方子,味道苦涩,他一口一口喂,把苦味变成痴缠过分的恶心!她从来都不知道,景令瑰还能如此下流! 她恼了想跑出去,也被景令瑰一把抱住放回榻上,绑住双腿双手。他当场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拿出不知从哪冒出的匕首,狠狠划上一刀,血流如注。 那冒着血的伤口,抵住了她的唇,她被捏住下巴,喝了不知道多少他的血。 “昌元,这是我的血,也是你的血!” “你为什么总想离开我,我,我是你血脉相连的弟弟,你认识不到吗?!” “你把我的血喝完,好不好?” 她一连喝了两天,不仅是现场他划开的血,还有他滴在碗里盛好的血。景令瑰简直失心疯了! “那也是你的血,你喝下去的时候,可能感受到朕之痛……” “你要舍弃的,不是随便的一个男子,是你的亲弟弟!” 失血过多,他脸色亦同她一样,苍白着。 两张相似的脸庞,浸泡在怨愁的夜,染上一分红和一片白,像极痴怨着的男鬼与女鬼,不得解脱。 “我……” 就因为这一半的血缘,她也不能完全自在。 难道周季萌捧出他的那番爱意,她就能不回应?她已经辜负了容棠溪,还要继续让周季萌为姐弟俩付出遮掩的代价?她与令瑰,仅仅是人后偷情的放荡之事吗,姐姐和弟弟,皇帝与公主,这是有违人伦的孽缘,这是会影响朝堂的祸事! 但她就能从此不要景令瑰……她过着享受驸马爱意的日子,还能不想起景令瑰?他身体可好了,朝堂可让他烦忧,还有他可曾考虑立后生子,可会与她一样,准备放下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她怎能忘?更别提,与他相处的一幕幕,几乎是应了景令瑰的意,追魂夺命似地进入她的梦,越想丢弃他,就越折磨她。 「糜灭岂不痛, 愿与根荄连。」 可这般生死相连的关系,已经让他们足够痛苦。 “我没忘,可是陛下,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她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后来,两人各退了一步。 他不再发疯般自虐自残,逼她一道沉沦。她也不再说要舍了他,默许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讨好。 直到,周季萌被召入宫。 景令瑰还要故意地在他眼皮底下亲近他,直到他快要到屏风前,才松开她的唇。 皇帝陛下真是偷人偷上瘾了! 景元琦气到无语,反而想笑。他妥协了,但还未彻底妥协,他是不是就想这般与她折磨一生? 她都不知道,是该怨他执着,恨他独断,还是该恼他如此贪恋?他是孤身一人,只有她这个曾朝夕相处的至亲,可、可他…… 万人之上,群山之巅,也无比苍凉狼藉。 她的妥协,绝不是因为怜他爱他,只是迫于他的滔天权势。 只是因为他……是皇帝。 只是因为他是曾经的弟弟。 景元琦内心反复念着这些话。 她这么想着,朝周季萌伸出了手。周季萌连忙坐到榻边,握住了她轻颤的手指。 公主喃喃道,“蔚卿,我好想你。”
第五十四章 相随无别离
周季萌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坐到榻边,揽她入怀。 居室布置无一不奢丽华美,他任由公主低叹,眼神却落在不远处的屏风上:一男一女,成婚入帐,宾客如云,好不畅意。 这是唯一与她房内不同之处,景元琦摆的是蝶蛾扑花屏风,而不是这种东西。 周季萌不知不觉顺着更阴暗的地方想去,莫不是,莫不是陛下早就觊觎公主……更是趁机胁迫了她…… 景元琦蠕动着唇,抱住了他的腰,“蔚卿,别离开我。” 女子柔荑的触碰让他如光电般一颤。他与她已经成婚了,他是她行了礼的丈夫,是天家驸马,皇帝凭什么沾染她?公主是他的幸福所在,景令瑰又为何要破坏他心中仅有的潋滟春光? 他不容许! 周将军幽幽地谋算着,把惊吓未定的妻又拢紧了。 二人这般相依,像极了混乱交缠的红线,再难解脱。 —— 皇姐依旧容许了他在她身边,那周季萌自然无权反抗。 宫室彻底寂静下来,徒留三人无言默对。 景令瑰一反常态,并无往日的癫狂,真的如同亲人关切望着她,“公主,想见见你的侄子吗?” 病榻上的景元琦缓了一会,淡淡地说,“也是,我还没仔细看过他。” “阿姊很累,驸马,扶她起身吧。”说话的景令瑰笑容和煦,周季萌恍惚望见心目中的皇帝。他能感受到,景令瑰把见不得光的姐弟之情献祭给了上天,换回了尚存的理智,最后的祭品,就是自己和公主。 周季萌有点犹豫,来到她身旁。景令瑰为何还在,这恐怕不合礼仪。 “爱卿……你是有何所惧?” 景令瑰冷声。 “陛下爱怜公主,臣怎会畏惧陛下。”周季萌并没有动作,只是避开他的眼神,艰难道。 鬼魅一样的帝王上前,强行扶起景元琦。景元琦纵然身体并无大碍,精神上也受了不少刺激,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弟弟这么一扶,她眼前一黑,不得不依靠在周季萌身上,狼狈地躲避景令瑰几乎要把她剜下来的眼神。 “呵呵,阿姊可真是体弱。” 景令瑰自嘲,他垂目望向自己空落落的手,再打量着靠在周季萌身上的景元琦,嘴角缓慢扬起了诡异的笑。 他伸出手,擦过她白皙如玉的脸庞,再滑向她白鹅般的脖子,几股温热自指尖传来,让他不忍放弃。 景令瑰慢慢触碰她的衣裳,一层又一层,想要剥落下繁复外壳。身上衣料摩擦发出足够的声音,她却被凑上来的唇堵住所有骂声。这些都让景元琦脸上顿时失却血色,他这是想突破最后的底线! 周季萌推开景元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望着他们的亲密举动。 陛下……兰昭、公主……陛下! 望着眼前身躯交叠的两人,周季萌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无序人伦什么天下大道,他们全部不要了吗,那为何要让自己知道这种违背天意的秘事呢。 泪眼朦胧中景元琦终于等到那人松开自己,景令瑰看见她哭花的脸,轻叹一声,“阿姊,抱歉。” 但这里不是容忍他们卿卿我我的地方。此时,衣衫凌乱的景元琦忽然用力掐住景令瑰的脖子,打碎了姐弟温情:“景令瑰,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季萌愣愣地看着哭泣的景元琦,原来她流泪了,他怎么没注意到呢。他看不得她哭的。 这种歉意很快又被内心中长出的恨所吞噬,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关系……周季萌呼吸急促了几分,越想越愤怒,仿佛自己这几月都是一个无能的笑话。 皇帝用指腹擦去她的泪水,一如两小无猜的从前:“兰昭身体不舒服,就不能妄动。” 周季萌终是看不下去,急忙扑上前,将景元琦护在自己身后。 景令瑰恍然。 “我以后会常来看望公主。” 周季萌睁大双眼,惊愕失色。他起身站稳,不可置信,“什、什么?” 景令瑰脸上还是一派风平浪静,仿佛从没做过拆散夫妻的事情,“周季萌,你可要好好照顾公主啊。” 高大的男人似乎瞬间被抽走了脊梁,摇晃了一下,瘫在了景令瑰的脚边。 “要跪,就跪好。” 皇帝声音染上几分笑意。 男人很久都没动静,低着头,头上发冠也乱了,几缕发丝垂至颊边,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景令瑰怜悯地俯视着姐夫,跪吧,跪吧,这是周季萌应该跪的。他很享受他的挫败和狼狈,风水轮流转,就该让这个外人尝尝这种滋味。 他笑得无比灿烂,扬长而去。 “蔚卿、蔚卿……” 是公主悲戚的呼唤,一声又一声,如玉石叩击在他的肋骨上,胸前都是细细麻麻的震动,似乎他的肺腑都要呕吐出,可是他无法离开,也无法舍弃。 “公主,你可曾对我,有过真心?” 景元琦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听闻他的话,不禁急切道,“我怎可能没有真心……蔚卿,你糊涂了!” 周季萌恍惚地看着她,“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定定望向周季萌,“你想知道吗?” 周季萌面上有些森寒,说起来话也是有了几分凉意,月缺花残,白玉染泥,让景元琦竟然觉得他无比陌生:“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和他的玩物。若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公主。” 景元琦缓了一会,“自我出生起,就未曾见过生母,被抱去给皇后抚养。后来,皇后有了一个孩子,也就是陛下。长大后我才知晓,皇后无法生育,去母留子得到了他。” “父母彼此折磨,却未顾及我们多少。所以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先皇对我起初很是照拂,后来因为容耀瑞一事,我与他反目。陛下为了我,还被他伤了身体。” “他登基后,我不舍得他,他亦不愿我弃他而去。可时间一长,我觉得我与他不可能长久,对他也非夫妻男女之爱,却发现,我连离开的权力也没有。” 周季萌好似在听,等她说完,他抚上她的脸庞,恢复成她最爱的清俊模样,眸子的一点晦滞却无法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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