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在她身边蹲下来靠着她,调皮活泼的眨了眨眼,亮晶晶的,纯粹的如一块水晶白玉。 “徒儿保证把你送到掌门殿后立刻乖乖回来,就待在朝云台哪里也不会去的,师尊。” 自家徒弟长大至今,也没敢对她说几次谎话,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花百岁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一对师徒便携身同下朝云台,顺便陪伴在昏睡不醒的徐长风身边闲聊一会儿,直到快要入夜京照夜才依依不舍的回了朝云台。 之后数日她再入朝云,徒弟都大改态度,欢欢喜喜的迎她入屋,也不再哭着闹着要下山。 花百岁猜想是徒弟被囚闭的这段时日想通了念头,因此对她的警戒之意也放松了许多。 虽然她依旧不松口放徒弟出山,但也不再限制徒弟时时刻刻待在朝云台,可以跟随在她身旁。 不把徒弟放在眼皮下盯着,她总不能完全安心。 于是每日处理门中杂事时,花百岁就把徒弟当挂坠似的带在身边,也不再如以往的对她过于严格。 徒弟愿意练功便练功,愿意发呆就发呆,不强求她刻苦修炼日夜打坐,高兴最重要,自由且随意。 自家徒弟心软又良善,为了梅逊雪的安危宁愿不成仙,她这个当师尊的怎好违背徒弟的心意。 何况梅家惨事历历在目,她也实在狠不下心生挖梅逊雪的鬼丹供给徒弟修炼,还会逼得徒弟怨恨自己残忍,费力不讨好。 不能挖鬼丹给徒弟修炼,只能以后另想它法,急着这三五两日也没多大作用,倒不如让徒弟轻松自在一段时间,让她彻底放下凡尘琐事。 于是这一日花百岁在门中正殿与几位长老会议商讨,就让徒弟坐在殿外的紫藤花树下等待。 师尊在殿里忙着开会,京照夜也不敢乱走,免得师尊因她分心,耽误事情。 懂事孝顺的徒弟都知道轻易不能给师尊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会让师尊讨厌的。 她不想让师尊讨厌她,她想当师尊的乖宝宝,想让师尊提起她都是带着笑意的。 因此她乖乖坐在师尊看得见的位置动也不动,双手就撑着下巴认真的出着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接一个的冒。 师祖倒头就睡了四个多月,灵识稳定,身体康泰,就是一直醒不过来,怪得很呐。 听师尊前日讲,她最近在打算要请人来办法事,强行让师祖醒来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十三郎生下孩子都快有一个月了,他们父子俩和安乐在望仙镇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坏人来欺负他们呢? 孩子生下到现在她还没见过面,不知是长得像谁?像她还是像十三郎? 希望能长得像他爹一般,那可是这天下难寻其二的绝色,哪怕只占了三五分的好,也足够以后以美色横着走了。 她的夫郎果然是这天底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完美伴侣啊。 想着想着,她歪着脑袋,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满脸高兴的冒泡。 旁边路过的弟子们见这堂堂的首座弟子一边眯眼傻笑一边摇头晃脑,心里都惊奇的不得了。 她正陷在欢喜与满足里不可自拔时,忽然有一个弟子从远处冲冲跑来。 那弟子谨慎的撇了一眼殿内,见大长老无暇顾及这边,这才偷偷摸摸的从袖子里把一方熟悉的锦帕塞给了她,上面精绣的梅花染着鲜血。 这方锦帕原就是她的东西,京照夜离开梅宅时匆忙忘记带走,一见此物,登时明白是望仙镇里的鬼夫郎出了事。 “这谁送来的?”她小脸严肃,抓紧染血的绣帕追问道,“送帕子的人在哪?” “是一个穿灰衣服的仆从。他被挡在山下的护山结界外,求着要见师妹你呢。” 京照夜捏紧绣帕,眉头高高皱起。 护山结界是师尊亲手所闯,能阻挡一切邪魔妖怪,邪祟入侵,自然也包括鬼怪。 安乐能维持鬼魄多年不散,全靠着梅逊雪的强大鬼力支撑,现在这个傻鬼竟敢独身跑来仙宗,当真是不要命了! 那弟子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交好,见她神色不对便知自己所料不错,又看周围弟子往来频繁,便凑在她耳边小声低语。 “我刚好从山下路过,见他不要命的往结界撞,撞得满脸带血也不停,又拿着师妹你的绣帕指名道姓的要见你,我看他气息微弱古怪,就没敢同别人说,拿了绣帕便来寻你了。” 幸亏是她刚巧路过,若换了其他循规蹈矩的弟子,怎敢碍于严厉无私的大长老传递消息? 怕是那人还未说完话,三魂七魄就已被当场灭的干干净净,直接入了轮回。 “多谢师姐。”京照夜颇为感激的向她点头,“此恩我记下了,后面一定重重感谢。” “咱们同门师姐妹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外话呢。” 那弟子向她摆摆手,小声催促道:“师妹快去吧,我瞧他怕是有要紧事,否则以他的身份怎敢来师门寻你!” 京照夜一连三个好字,顾不上同殿里还在与长老们议会的师尊吱会一声,转身就风风火火的奔往山下。 连初次与安乐相见的师姐都能感知到此事非同寻常,何况是她呢? 不需再想就必定是一件危急生死攸关的大事,才会逼得他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跑来扶摇,找她寻求帮助。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的生死安危,才会让鬼仆安乐不惜以被仙宗弟子灭魂斩杀的代价,也执着要来扶摇见她一面。 梅逊雪。 ---- 小师妹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苦命人呀,真是很辛苦了,为她拘一把同情泪
第62章 62 花百岁在殿里和诸位长老议会到一半,习惯性的扭头往殿外瞥去一眼。 意料之外的,她竟然没看到自家徒弟乖乖待在殿外花树下等她。 树下不知何时已是空无一人。 她心觉不对,立刻终止议会,出殿询问旁边站着的弟子人去了何处。 京照夜前脚刚走,女弟子还没来得及跑路,后脚便见大长老快步出殿,直奔她而来。 迎着大长老冷冰冰的脸庞,她有些紧张有些害怕,好半响坑坑巴巴的说不清话。 其实实在不怪京照夜打小就怕自家师尊,因为整座扶摇门弟子过百近千,就没有哪个弟子是不怕她的。 扶摇门大长老杀魔过万,御下严苛的威名可是天下共知的事。 任你是魔是仙,修为多高,遇上她都要束手就擒,乖乖听话,否则小命都要当场交代了。 那女弟子年少入门时曾在大长老的座下听过课,因为不小心走神就被不留情面的训斥一顿,事后就哭了四五日,连自家师父也哄不住。 之后再遇大长老,她就恨不得绕路走,足见对大长老的敬畏之心。 此时的她已然不是当初的年少懵懂,可遇到大长老还是堪比巨人脚下的一只蚂蚁,微弱渺小的可笑。 她低着下巴使劲的眨眼睛,手指都紧张的搅成了一团。 “她去哪了,说。”玄纱锦衣的大长老背着手,面无表情的质问她,“说不清楚就去藏书阁抄门规三百遍,抄不完不准出阁。” 扶摇门规少说都有三五百条,手抄三百遍不断也要折。 “她,师妹她去山下了!”女弟子吓得小脸一白,立时坦诚,“有个‘外人’来找她,但是进不来结界,托我拿信物交给师妹,然后师妹一见就,她就去了......” 进不来护山结界的‘外人’,又能与鲜少外出的徒弟熟识,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看来是望仙镇里的鬼郎君出了事,否则此人怎敢独身闯来扶摇找京照夜。 想到此处,花百岁面色不变,只淡淡望了她一眼,立时盯得她更深埋着头,颤颤抿唇不敢言语。 几名长老见殿外情况不妙,纷纷从殿里走了出来。 站在靠后的一位女长老正是负责教导那女弟子的师父。 见自家徒弟立在花百岁面前的姿态紧张而惶恐,即便她有心想为自家徒弟求情,最终也没敢多说一字半句。 扶摇门里怕她的,可不仅仅只有弟子们。 许是看在师父的面上,许是没时间多和她计较,大长老沉默片刻还是‘大方’的放过了她。 “引外人入门派,扰乱同门道心,入阁抄门规一百遍。” 说着,大长老玄袖一挥,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大步走过,黑色细蛇从她的裙摆里一闪而过。 “后日此时,我要看到你亲手写完的罚书规规矩矩摆在我的案上。” 听罢,那对师徒同时大松一口气,抄一百遍总好过抄三百遍。 大不了她这个当师父的舍一把老脸,私底下偷偷的帮着她抄便是。 黑蛇乖巧挂在她的手腕上,花百岁身携寒气,快步下山抓捕逃出师门的孽徒。 刚走到半山腰,替她守护在掌门殿的黑衣侍从飞身靠近,见她便单膝跪地,恭声说话。 “大长老,掌门醒了。” “师父醒了?!”她先是一喜,接着又一难,师父醒得太不是时候了。 她瞥了眼山顶被层峦叠嶂掩盖的掌门殿,又遥遥望了望山下的凡间。 徒弟重要,师父也重要,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花百岁的面色犹豫了会儿,随即沉声道:“你先替我照看师父,我去山下一趟即刻就回。” “奴觉得,大长老还是先去掌门殿看一看。” 黑衣侍从抬起脸看她,精致艳丽的五官颇为微妙。 他谨慎的瞅了周围一眼,才是压声说道:“掌门醒来后的状况不太好,胡言乱语,乱砸乱摔,又哭又笑,殿里已是乱成了一团,惹得其他弟子们在殿外反复的观望。” “胡言乱语?”她敏觉的意识到了不对劲,追问,“师父都说了些什么?” “都是些囚禁,炉鼎,魔门等等之类的字眼。” 他跪在地上抬头瞅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请示。 “若继续放任掌门说下去,怕是不出半日赶来的其他弟子和长老们都会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所以奴立刻来找大长老拿主意,是否继续强行镇压掌门,令他再次昏睡?” 闻言,花百岁的脸色冷得成冰,双拳紧握。 失败了。 果然还是失败了。 既然已经失败过了一次,再做一次也毫无作用。 但那位师父之前每次醒来从不会如疯子一般大哭大闹,还把以前的旧事吐露出来。 既是不屑说出来让人同情,也是不愿再次揭开伤疤。 可真正的师父不会知道她特意掩藏的真相。 从他所说的话判定,这次醒来的‘师父’倒像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某种巨大打击后的破罐破摔...... 越想心里越感不妙,花百岁潜意识的感知到了一种最坏也是最合理的结果。 短短半刻后,她阴沉沉的望了一眼山下远处,最后咬牙转头,疾身飞回了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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