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都是席承淮龆龀之年便已熟知的整本精怪录当中记载的内容。 少女继续道,“当时伏泽到处作怪,奔至皇城,专杀相爱男女,一时间人心惶惶。于是....欸!” 正说着,少女因太过投入不慎踩到一颗滑石,朝一旁歪去,出于本能紧抓身旁那人衣袖。谁知对方巧然一避,手中弯刀一反,刀柄抵住少女重心。 少女则因方才整个身子失了重心,于是身上绫布滑落,眼看就要落在地上,便趁势朝前一俯,伸手勾了回来。 方站定,这才呼了一口气,缓道,“幸好。”又抬起头,说道,“多谢。” 见对方没甚反应,少女便自顾往下说,“于是,便有高人闻声赴京,收服伏泽,将它压到深山之下,再不入世。伏泽被镇压以后,那座山上所有的生物便均消失殆尽,自此那座山便化为一座死山,即行定山。可问题就出现在这儿。不过九十年过去,也就是十年前,忽然。” 话音刚落,少女抬头一望,见天色已过约定之时,便皱起眉头,朝身旁的人道,“这位郎君,实在抱歉。道观里规矩严苛,要求此时辰须得回观里做事。便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说完,便转身径直离开,竟是来去如风了。 徒留席承淮一人在原地,盯着看了半晌。末了,冷笑低唤道,“余竹,去查查方才那女子。” 前方不远处便是那宅子,余竹早早候着,现听命便即刻退下。 席承淮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伸手一摸腰间,装着金弓的囊袋果真歪了些,思及方才那少女俯身探绫的动作,不由暗了眸子。 适才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始终未提及重点,又趁机偷看了他的金弓,许是未看够,话里刻意留了个勾子,想叫他待日再问,好名正言顺的探及自己的东西。 连他都敢算计,若往后当真“再会”,便叫她好好认识认识他的大名是如何写的。席承淮微眯视线,讥笑着继续前进。
第03章 婚约 返回玉至观时,将至申时,门口只有一个小童执着箕帚低头忙活,听见脚步声抬头一望,便立马喜笑颜开,忙朝着里头喊道,“夫人,娘子回来了!” 元汀禾背着手上台阶,一边笑道,“阿木怎得又被师父罚了?这个月见你在这儿当值好几回了。” 阿木脸上一红,忙道,“我...我是替仓度小师父来...来忙活的...” 元汀禾扬唇一笑,和气道,“知道了,继续扫罢。”说着,便朝内继续走去。 观里打理的很是利落,正中只见古树参天,逢春树梢正碧绿一片。 走到一半,又见院子角落里一小和尚正埋头盯着什么瞧,面露苦色。元汀禾见怪不怪,直扬声问,“小仓度,师父呢?” 小和尚当即一个激灵,猛地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背后去,脸上无辜至极,仿佛方才那个低头苦读的人不是自己,接着又发现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师姐,顿时大松一口气,喘了下才道,“师姐你回来啦,师父出门了,只有夫人还在观里,方才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进来了,师父唯恐我坏了规矩,便将我带到了后院去。” 元汀禾奇道,“一群人?是做什么来的,你可知晓?”边问边朝里头走,期间不忘卸下一罐花酒,丢到仓度手中,交代道,“给我藏好了,别叫阿娘瞧见了。” 仓度摇摇头,“不知道...”又点了一下头,“晓得了师姐,我会给你藏好的!” 元汀禾站在门前满意颔首,笑道,“真听话,回头给你顺好吃的回来。” 说罢,伸手推开房门,后回身带上,又扭过头道,“阿娘,我回来了!方才是来了什么人吗?” 屋内桌前端坐一位妇人,生的是花容月貌,绰有风姿,举止间大方得体,岁月待她何等不薄。 元夫人低头抿了一口茶,暗叹口气,这才道,“阿汀,咱们这逍遥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元汀禾膛目,一口茶上不去下不来,半晌才喃喃道,“阿娘,莫非是那诏令下来了....” ...... 元家世代为道观中人,然观中除却除杂小童外,均为女子,历代无一例外。更为稀奇的是,数百年来,竟是代代只出过女娃,未诞过男丁。至于家中丈夫,无一例外在孩子出世后便云游四方,再不归家。 旁人道,此为诅咒,斥男丁则家中无丈夫。然元家从未因此费神,反倒日子越过越好,原本与外男结合就只为传宗接代,何必在乎。加之各个本领高强,多年以来愈发多的人来此求助。只是自百年前一高人出世,镇平百妖潮后,便几乎再无妖怪踪迹,观中生意逐渐落寞。好在过往积蓄足够,便始终逍遥过活。 至于院中那位小师父,则是数年前檀悠散人,即如今玉至观主事,在去往远乡做法事时捡到的小童。那小童当时不过两三岁,却咬着牙磕磕盼盼地跟了檀悠散人整整两里路。散人心中纳罕,又见其孤苦无依,索性收回观里。 往些时候,玉至观并非拒收男丁,只是这些人来此不过几日,便因受不了外人言语而逃离。几年下来,便再无异性进入。 “可我们去了长安,师父他们又该当如何?”元汀禾缓了一会儿,加之阿娘早早有过猜测,便也慢慢接受了,可依旧心中烦闷,“只是为何来的这样急,竟是要我们今日便离开!” 元夫人挑眉看她,勾唇笑道,“你当你师父真是年事已高,不能自理了么,待你离开以后指不定能少多少麻烦。” 元汀禾一听不高兴了,刚要撒娇,便听到外面仓度大叫一声,“师父回来了!” 元夫人一起身,随后道,“走吧,同你师父道个别。” - 只是,临走前忽逢事变。檀悠散人前脚刚进门,便又匆匆离去,几人连个照面都未打上。刚走没多久,观里突然进来几个人,其中二人合力抬着一个支架,上头虚虚地卧躺着一个女子,后头还跟着一个老媪,步履蹒跚,老泪纵横。 “出了什么事?”元汀禾蹙眉快步上前察看,方才不觉,如今细看才知这女娘面色呈乌紫,嘴唇破裂,伸手一掀,只见齿龈漆黑,显然是中了妖毒。 元夫人亦姗姗赶来,面容肃然,定睛一看随即眉头紧皱,断言道,“与半月前送来的几名女郎为相同症状。”接着又问身后跟来的人,“这位娘子发症以前有何异常?” 那老媪心如绞痛,泪痕满面,说不出话,便由身旁一高大男子代劳道,“满娘昨日饮了些酒,便早早睡去,第二日起了个早,不知到山上去做了什么,回来后便直叫身子发冷,喂了姜茶,昏睡一日,今日一早便是这副模样了。” 元氏母女对视一眼,确定这的确与半月前那几名女娘症状前后相仿,应当是同一种妖所为。只是事发已久,却始终未曾有过蛛丝马迹,半点苗头也无。 侯在外头的宫人此时进了来,见此场景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初,面上带笑道,“元夫人,元娘子。如今时日不早了,太后正于京城等的焦急,或许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元夫人收回视线,当机立断,颔首道,“有劳嬷嬷了,只是如今观里无人操持,眼下这位娘子恐有不测。不如先叫小女随你们回京,待我处理好事务,自会自行返京,进宫向太后问罪。” 宫人依旧眉目慈祥,闻言并未多语,竟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老奴自会传话于太后,还请元夫人放心,千万救助回那名女娘才是。” 话落,又朝着元汀禾笑道,“元娘子,这便同老奴出来吧。” 元汀禾纵使心中万般不愿,垂落身旁匿于衣袖里手更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亦是知晓轻重,于是垂首静道,“民女知晓。” - 路途不近不远,约莫半个月的行程。很快,便到了长安城里。 这是元汀禾自五岁那年来此祭拜先祖后,再次返京。 太后早早给她安排好了住处,手下宫人更是贴心至极,许她先收拾洗漱妥当了,方才进宫面见太后。 如此亲厚独立,自是有缘有由。元家乃太后远房,中间虽说隔了个七万八千里的弯儿,然太后金口一开,谁敢再议。 元汀禾所在宅院十分气派,不过说是宅院也颇为不准,称之为府邸才更为确切。 她细细打量一番,虽自小生在江南,却也并非不知这些天潢贵胄何其奢华。此府邸建筑巍峨壮丽,殿堂华美,假山环绕,花团锦簇,中有小桥流水。思及幼时来过那一回,猜测此大抵为郡主级别! 元汀禾不由心中大惊,虽知当朝太后安富尊荣,却不曾想对她们元家亦会如此阔绰。自然,古往今来,人与人交往势必有来有回,对方既给予了好处势必得还回去些别的。只是不知,隔了这么些年,太后何故再诏她们回长安城? 很快,她便随着宫人指引,进了皇宫,往太后的寝殿去。 - 等再出来,已过晌午。外头阳光刺眼,晴空一片。 元汀禾此时正坐于书桌前,提笔快速写下一行字,待笔墨干透,又另取一张,重新写了几行字。 随后将其中一张拿了起来,走到房门外,托太后派来的护卫送至玉至观,态度好不柔和,浅浅笑道,“麻烦诸位了。” 护卫自不敢当,垂首拱手退下,很快便消失在院子里。 随后,元汀禾又转身进了屋,将房门关上,又悄然观察一番,这才将桌上放置的另一张信纸拿起,推搓入衣袖当中,从暗门里溜到后院去,接着召来一只鸽子,将信妥帖放好,才悄悄将它放出去。 此刻,兴庆宫内。一年事已高的老嬷走至殿内,上了台阶,附到高位上坐着的人身边耳语几句。那高座上的人静了片刻,方抬起眸子,直视着殿外,有人上来询问,只抬手随意挥了一挥,示意退下。 指上戴着寒玉所制的护甲,镶嵌几颗价值不菲难得的宝石。随后缓慢地笑了笑,道,“不愧是元家人,做事谨慎心细。” 一旁老嬷嬷脸上亦是带了点儿笑意,微俯身道,“太后,那元娘子想必是用了其他法子将真正想说的话递了回去,至于交给护卫的那封,多半只是客套话。” 太后慈和一笑,道,“便随她去吧,至少也晓得做个体面活,也不妨叫哀家多忧了。” 老嬷嬷笑而点头应是,后又道,“只是,元家人多半不同意太后您给元娘子安排的婚事,此信若是寄了回去,元家人势必会想法子挡回去。” 太后定道,“无妨。本就是为了...的心愿,哀家做到此地步,也算是功成圆满了罢,至于后续如何,便看他们年轻人的缘分了。” 老嬷嬷垂首一笑,不再提了,“太后自是做到极致了。” - 又过了些时日,一日清晨,元汀禾终于收到了鸽子衔回来的一片青叶,便知晓这是阿娘已经看过信了,且玉至观一切安好,便也终于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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