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三天的食品博览会,春山食品无疑是收获最大的,它一举打败来自各个省市的大厂单位,交易额及订单量一骑绝尘,最离奇的是同样都是食品行业,春山食品居然还拿到了许多参展单位的单! 把竞争对手变成客户,这绝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事。 “这个同志很有能力,也很有想法啊,要是合适,我看能往上调一调。” 省城领导班子就本次食博会召开结束会议时,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清欢,于是便有人这样提议。 好些人不了解,还以为她是公职人员,但参与负责食品博览会的人却知道并非如此。 王清欢只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特殊之处,那就是她前不久刚刚与丈夫离婚,并且在离婚后发奋图强,带领大队致富,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与工作能力,连洪山县县委书记提起她都赞不绝口。 “现在把她调来还太早了。” 书记说道:“她在洪山县有自己的工作,我想这些工作离了她恐怕不行,至少要等一切步入正轨,再提调职的事。。” 食品博览会还没结束,丹山市就收到了来自洪山县县委书记和胤有关罐头厂生产线的书面申请,同时还有一份写好的计划书,总结了本次洪山县春山食品在博览会上的成果,隔着老远都能从申请书上感觉到和书记的激动,丹山市领导班子对此也很高兴,可惜和书记咬得很死,除了要生产线外,有关卡式炉及折叠推车的订单,是一点不愿意给市里单位分啊! 电话打过去,和书记就哭穷,她们洪山县在丹山市年年垫底,最穷的人家连条裤衩子都没有,自己还没发展起来,哪有那余力共享?问她们要订单,和书记还想让市里给拨点款,赶紧多修两条路呢! 县委财政年年赤字,穷得叮当响,和书记都想把自己的自行车给卖了。 清欢争取来的机会,和书记绝不可能让步,这不仅仅是为了她的政绩,更是为了贫穷的洪山县。等到洪山县喘过这口气,有能力了,再去拉拔别人也不迟。 关于要不要将罐头厂这条生产线拨给春山食品,市里讨论了好几天,中间虽有波折,最终还是同意了。 后来纪斌好奇问过清欢,怎么这么确定和书记一定能把生产线申请下来,万一申请不下来,她们的订单完不成,最后就只能匀出去了。 其实是这个年代的人集体荣誉感比几十年后要强,谁都想出成绩,不会刻意拖后腿,洪山县是丹山市的下属县,发展起来了丹山市一样面上有光。 “最重要的,是和书记大有来头。” 纪斌前面正一脸崇拜地听清欢讲话,觉得她好有远见好沉得住气好聪明,没想到话锋一转,根本原因居然是和书记。 纪斌最远也就是从家来插队,在家时因为母父的职业低头做人,插队后天天为了填饱肚子哪有闲工夫干别的,自然长不了什么见识,而且她跟和书记也没怎么相处过,人家可是当官的,纪斌有点发憷。 清欢就不一样了。 和书记的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平时生活虽节俭,可一个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便再如何低调,仍会从她的言行举止展现出来,而且和书记办公室挂着一幅提字,显然不是复制品,落款则是一位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大领导。 和书记再低调,也抵不过清欢这双火眼金睛。 但和书记不说,清欢自然装作不知道。 看着纪斌的震惊脸,清欢笑了:“迷雾看似复杂浓烈,实则只需一束光即可穿过,你有铜头铁臂,怕什么纸老虎?” 好像即将下大暴雨前阴云密布的天空,抬头看不见一丝光线,黑云压低在头顶,令人喘不过气时,忽地太阳破开长空,云销雨霁。 “我,我可以吗?”纪斌讷讷问。 清欢:“你这么聪明,又不缺乏勇气,有什么不可以?” 纪斌激动地都有点头脑发晕,记忆里被人如此肯定和夸赞,往前追溯可能得到童年时期了,但稍微长大点就知道,很多好听话只是客套,王同志说话,整个大队的人都要听,那是不是证明她并不是在说场面话呢? “可是我……我好像没那么厉害。” 纪斌沮丧地低着头,想起自己跟赵立冬同志认识那么久都不知道对方还会说外国话,要是她早知道,说不定能跟着学上几句,就不用临阵磨枪了。 她觉得自己缺乏对事物的敏锐性,很多时候得有人推着才知道走,不懂主动争取,胆子很小。 清欢伸手轻轻搭在了纪斌的肩头,柔声道:“我也是花了很久很久时间,才懂这些的,比起我,你可聪明多了。” 她说的是自己还是人类时的事,纪斌却以为她是在说从前二十几年都过得浑浑噩噩,赶紧安慰说:“才不是,你好有能耐的!” 不管是从烂沼泽般的耿家挣脱,还是带领大队赚钱,又或者是跟旁人眼里条件非常好的耿振业离婚,纪斌都非常钦佩,觉得她好厉害。 清欢便道:“那两个都很有能耐的人,是不是应该把眼光放在未来了?” 纪斌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可以学习某个人的优点,并为你所期盼的以后而努力,但没有必要成为谁,因为你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 说着,清欢探身,抱了下纪斌,拍拍她的背。 像这些话,再过些年恐怕都没人爱听,但在这个年代,给纪斌造成的震撼太大了,虽然不到醍醐灌顶的程度,也绝对是瞬间让她充满力量,觉得自己能撬动整个世界。 因为签了大单子,清欢又是春山食品的实际负责人,所以和书记做主,给前进大队通了电,还拉了电话线,其它大队羡慕到眼红,一方面确实是比不上人家,二是大家都等着前进大队吃肉自个儿喝汤,不好闹得难看,最后就是硬件上的致命区别——前进大队修了路,通电方便。 订单量激增,养殖场跟加工厂全要招人,卡式炉跟折叠推车这两个厂子不对口生产不了,订单被分拨给了县里的拖拉机配件厂,小是小了点,工人也不够,可之前两边有过合作,一回生二回熟了。 一有什么缺,清欢就找和书记,和书记转头便问市里要,赚外汇是上上下下都要支持的好事,她要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配件厂招工的事没有隐瞒,很快便传遍了全县,除了普通车间工人外,还需要其它岗位的人才,总共要招一百多人,谁看了不迷糊? 招聘对象仅限本地,有笔试面试两个环节,由于清欢还要去罐头厂考察生产线情况,招聘工作只得落到玲珑头上。 配件厂厂长姓马,是个嗓门儿跟个子一样大的女人,她是洪山县第一位拖拉机手,也是丹山市拖拉机培训班的发起者之一,有她在,清欢在配件厂一点困难都没遇到。 马厂长是个急性子,一听说清欢拉来一大笔订单,这些订单还能给国家赚到许多外汇,当场高兴地差点儿要拉着清欢拜把子,俩人差了快二十岁呢。 搞拖拉机培训班时,马厂长在市里待过一段时间,一听说清欢要去看罐头厂的生产线,眉头一拧:“红艳艳罐头厂啊。” 清欢便问:“姐你了解?” 马厂长露出鄙夷的目光,从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还挺稀奇的,洪山县这么小这么穷,一个小小的拖拉机配件厂能□□到现在每年都有单子,全靠马厂长撑着,所以她看着大大咧咧,实际粗中有细,待人接物自有一套章程,很少得罪人。 “罐头厂啥流程我没干过,不晓得,但罐头厂的厂长是个糠包菜,以前罐头厂发展可好了,这些年才没落。” 巧得是罐头厂厂长正好姓康,好些人私底下都喊他糠包菜,本地方言里意味没本事爱和稀泥的人。 反正眼下没啥事儿,马厂长干脆从她办公桌抽屉里翻出一小包茶叶,这可是她小心珍藏的,平时舍不得喝呢,单看她给不给来人泡茶,就知道对方在她这受不受欢迎了。 清欢拎起角落的暖瓶,给茶杯里缓缓倒入热水,马厂长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六十年代是红艳艳罐头厂发展最好的时候,主要生产水果罐头,到现在供销社的水果罐头卖得都挺贵的,也从不缺人买,按说好好干下去,不该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 谁知运动一开始,老厂长被弄下台,新来的男厂长跟革委会有些关系,他相当看不起老厂长那一套诚实本分的理念,新官刚上任便狠狠烧了三把火,先是把老厂长定性成守旧派,再是将原本的领导班子打散,最可笑的是,当时副厂长直接被他给下了车间,弄去当普通工人了! 之后他提拔了一群自己人,谁不服他他就把谁调岗,虽说调岗不丢工作,可工资就低了,还落人嘲笑,找他理论他还要反过来指责你不服从工作安排,不愿意为厂子脚踏实地的干事。 留下来的只能忍气吞声,忍不了这口气的也都被他弄走,很快罐头厂便成了男厂长的一言堂。 要说他能在工作上认真勤勉倒还罢了,偏偏他为了捞钱疯狂压低成本,老厂长在时,选的是当季品质最好的水果,对车间也是严格要求,从卫生到流程一丝不苟,换了这位男厂长后通通没了。 他有句话到现在还在罐头厂流传:“管它果子品质,你加工了不都得放糖?” 酸点怎么了青点怎么了小点怎么了,有个虫眼儿烂了一块怎么了,处理好了不一样吃? 后来接连招了几批工,都没对外招,全是卖的工位,当时谁进生产车间都要大吃一惊——不戴头套不戴口罩的工人刚抠完鼻子就能上工,甚至有人把自己吃不完的果子削一削又扔回去……这直接导致生产出的罐头里,有客人在里面发现了混迹在山楂中的烟头,更是有人因为吃了红艳艳罐头厂的水果罐头进了医院。 最初只是一两个突发状况,但随着罐头被送到各大供销社,买的人越来越多,吃的人越来越多,出的问题也就越来越多了。 男厂长因而下台,再换上来的就是马厂长提到的糠包菜康厂长。 康厂长本名康宝才,没啥能耐,当上罐头厂的厂长纯属捡漏,也是当时舆论风评不佳,否则不一定轮得到他。 他上任后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粘锅,以前跟老厂长的工人,和前厂长时期的工人哪怕在车间打起来,康厂长都能假装头疼让家里人给自己送医院去,时间一长,有啥事儿工人就不爱找他了,找也白找。 前厂长改造去了,他在职期间进厂的人不说夹起尾巴做人,至少不敢再像之前那么耀武扬威,不拿厂里的规定当回事,可新厂长能力一般又怕担事,别说创新改革,连严格要求都做不到。 罐头厂内部如何旁人不晓得,但产品好不好,销量最直观,奈何不了你们,那咱就不买呗,讽刺的是身为本地品牌,如今丹山市各大供销社里,红艳艳罐头滞销不说,价钱压得最低依旧销量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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