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对酒有了一些抗拒和阴影, 但毕彭带着她轻松地跨过了门槛, 在清吧温柔慵懒的女声中, 她乱七八糟地喝,喝得晕乎乎的,看调酒师花里胡哨地转着酒瓶。 水声潺潺。 爸爸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圆珠笔戳破了她的试卷, 而她罚站似的站在一边, 听见“啵”的一声轻响, 酒液入杯,流水撞壁, 余光里她瞥见妈妈并不端庄但依然很好看的喝酒姿态。 收回目光,毕彭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感悲痛地说她高估她了,她这酒量太一般,以后可得悠着点。 蒋冬霓点头,她很克制的,以前她不喝酒是怕自己遗传了酗酒的基因,但其实她知道,在妈妈和爸爸开始准备离婚手续后,酒精对妈妈来说就从麻痹自我的手段变成了怡情助兴的工具。 妈妈和她的初恋在一起了,听说那个男人是一名大学美术学教授。 破戒后,蒋冬霓喝酒都浅尝即止,唯一一次喝多是大二美术社的聚会上。 美术社虽然不见得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这种形容在蒋冬霓看来虚伪得离谱,她绝不用这种比喻——但大家因为有一样的兴趣爱好而聚在一起,已是蒋冬霓参与过感情最好的团体。 正值毕业季,有人哭有人笑,包厢里闹成一团,蒋冬霓喝多是情有可原的。 第二天,毕彭坐在她的床边一边化妆一边等她醒来,蒋冬霓刚睁开眼睛就被毕彭吓了一跳,差点没眼前一黑又过去。 毕彭一只手持着镜子,一只手刷睫毛,还能动嘴巴说话。先是饶了一个大圈子,问她昨晚是喝了多少,批评她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警告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很一般吗?居然还喝到断片,“你知道是谁送你回来的吗?” “……谁?” “你猜。” 蒋冬霓摇头。 毕彭叹气,给她提示:“你最不想的人。” 蒋冬霓想了想,还是摇头,“谁啊?” “学长!孟学长!孟行远!” “啊?怎么是他送我回来的?” “你喝成那样,形象都没了,还让学长送你回来,你知道你还干了什么吗?” 蒋冬霓心虚地再一次摇头,“……我不会吐他身上了吧?” “人家把你送回来,你还扒着人家不放,说什么,”毕彭模仿蒋冬霓醉酒的声音,“‘学长,学长……我想和你说……我想说……’结果自己晕过去了,我说蒋冬霓,你要告白也不能这样告白吧?” “谁要告白了?”蒋冬霓反驳。 “那你昨天晚上‘学长、学长’叫干嘛?” 蒋冬霓自然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想说什么,这场面听毕彭转述着实也有点歧义,她稍加推理,“应该是祝他毕业快乐加创业顺利吧,他不是准备开一个工作室吗?” 毕彭翻了个白眼,“你就装吧。” “真的,我怎么可能和他告白。” 化好了妆的毕彭戳了戳她的脑袋,“不是能不能,是你想不想,算了,朽木不可雕也,起来,吃饭去。” 蒋冬霓闭上了嘴。 要说没有心思,可能是有点自欺欺人吧。 孟行远是他家乡省份的美术联考状元,蒋冬霓第一次见到他,以为这就是传说中书画世家才能出的人物,后来才知道孟行远出身农村,他的艺术天赋是被一位去到他家乡采风的画家挖掘的,画家一路资助他上了大学。 学长说起自己的出身落落大方,他笔下的家乡是温暖的黄色,春天的油菜花田、秋天的麦田,两个人聊起天,他对蒋冬霓说:“如果不是太偏僻,我会想邀请你来玩。” 蒋冬霓听得心软软的,“不会呀,世外桃源嘛,有机会大家一起去。” 学长看着她笑。 也许、可能、大概有一丝的好感,蒋冬霓觉得这完全是正常合理的情感产物,欣赏崇拜一个人,总归是会裹挟一点喜欢成分。 这不足为怪也不足为道的情愫就像学长随口的邀约,没有成行没有关系,没有结果也没有关系。 整体来说,蒋冬霓觉得她和学长还是蛮单纯的,只是让毕彭看得抓耳挠腮。 常年热恋的毕彭有一个愿望,希望能和蒋冬霓四人约会,那孟行远无疑是最有戏的,但直到毕彭又和男友分手了,直到现在蒋冬霓入职了孟行远的公司又离职,戏台子都没有搭起来。 毕彭问蒋冬霓为什么不和学长试一试,“你不是喜欢脾气好的、温柔斯文的类型吗?” 蒋冬霓承认:“是。” “你不是喜欢有才的、画画好的吗?” 蒋冬霓:“……还好吧。” “那孟行远不是符合你的要求?” 蒋冬霓:“……” “我觉得孟学长对你有意思。” 蒋冬霓不觉得,“别乱说了,他从来没说过。” “哦——”毕彭拉长声音,“原来你是被动型。” 蒋冬霓再度否认,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直接的人。在孟行远毕业那天,她送了他一个自己雕的木雕,并补上上次醉酒没有说完的祝福。 木雕没什么价值,主要是亲手雕刻的心意。 孟行远郑重收下后,无意提起来建议蒋冬霓适当喝酒,蒋冬霓有点脸红地点头。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喝多过,保持了四五年的记录,破了。 上晚班当天的闹钟蒋冬霓会定在十二点,一般她会提早醒来,这天却是被铃声硬生生吵醒的。 躺在床上,蒋冬霓头还有点晕,盯着天花板发呆,想不通昨晚怎么就喝高了。 忽然心有所感,她手机搜索。果然,是那瓶赠送的酒饮惹得祸,基酒度数很高,一瓶顶五瓶,喝倒了不少行家。 等她不得不走出房门,刚好目睹张旬上演脱围裙秀。 和之前一样,他背对着她反手解系带,但这次隔着一段适当的距离,蒋冬霓更直观地看到他本就宽阔的肩膀舒展得更开,即使穿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衣料褶皱下背肌的起伏。 听见声响,张旬侧过脸,“醒了?” 蒋冬霓低低“嗯”了一声,默默把这一幕记在自己速写模特参考素材库中。 张旬煮了粥,在蒋冬霓洗漱后,他先递给蒋冬霓一杯温水,蒋冬霓一喝,意外发现是甜的。 蒋冬霓:“蜂蜜水?” 张旬:“嗯。” 蒋冬霓:“哪里来的蜂蜜?” 她家里可从来没有这东西。 “我早上叫的外卖,我想你喝点蜂蜜水可能会舒服一点。” 蒋冬霓盯着张旬,这一刻才有了实感。她昨晚不仅是喝多了,还是在这个人面前喝多了,好像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不过只是说胡话而已,又没耍什么酒疯,应该不至于太丢脸……吧? “你昨晚喝了多少?” “比你少一些。” 蒋冬霓在心里撇嘴,少一些能少多少,说什么酒量差,结果呢? 不老实。 隐约又有张旬照顾自己的印象,她脑海里甚至还有一幕她被他公主抱抱进房间里的画面——荒唐到仿佛是她凭空臆想的,蒋冬霓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张旬求证。 她拨拉着碗里的粥,想着是先掐死张旬还是掐死自己。 “怎么了?不合胃口?” “啊?没有没有。” 蒋冬霓舀了一大勺香菇鸡肉粥到嘴里,夸张地向张旬竖起大拇指。 “如果还是不太舒服的话,今天要不请假吧?” “没,我很舒服。”蒋冬霓强调,顿了顿,说,“我昨天有点喝多了,那个酒我刚查了下,度数虽然不高但很容易把人喝晕。” 张旬了然,“原来是这样。” “……人喝多了就会说胡话嘛,我也忘了我都说了什么,如果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别当真。” “你没说什么难听的啊。”张旬说。 蒋冬霓装模作样:“是吗?那就好。” 张旬歪了歪脑袋,单手撑着脸颊,“你说我长得好看。” 蒋冬霓:“……” “然后说你高中的时候喜欢我。” 蒋冬霓拍桌而起:“我没有!” 张旬微微惊讶,随即嘴角弯起,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拆穿她:“所以你记得?” 蒋冬霓:“……” 她坐了回去。 你怎么不干脆说我让你帮我洗澡?蒋冬霓腹诽。 张旬收起同她开玩笑的嬉皮笑脸,“其实我挺喜欢听你和说起高中的事情的,因为我一直担心你讨厌我,现在看来,你讨厌我是应该的。” 蒋冬霓尴尬了,“没啦….我都说了,可能是我误会了。” “所以你现在不讨厌我了吧?” 蒋冬霓:“……” 张旬期待的眼神攻击力太强,对视变成了一件需要勇气和脸皮的事情,蒋冬霓两样都没有,只有继续点头。 就像毕彭说得,嘴长在别人身上,但看到张旬心情愉悦放松的笑,蒋冬霓觉得时间真是神奇的存在,明明她曾笃定地认为张旬绝非良善之辈。 短短几天,她好像已经快找不出他的缺点,对于这个认知,蒋冬霓内心深处本能有些许畏缩。 “我还想说。” 蒋冬霓眉毛差点竖起来,这家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虽然我不记得了,虽然你高中的时候讨厌我,但我一定不会讨厌你。” “是吗?” 张旬点头点得毫不犹豫。 揣着答案的蒋冬霓在心里无声哼笑,别说喜欢还是讨厌,准确地说,高中时张旬应该是眼里根本没有她这号人物,“为什么?” 张旬似要脱口而出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他看了眼蒋冬霓,然后笑了笑,惹得蒋冬霓好奇的同时,因着这突然安静的气氛莫名有了一丝的紧张。 外头的鸟儿叫了几声。 “因为你很好啊。”张旬说,“你把我画的那么帅,我怎么会讨厌你。” 蒋冬霓:“……嗯,你说得有道理。” 第18章 入戏(4) 蒋冬霓换了新的微信号后, 好友就没几个了,会找她的人只有毕彭和覃思正。 现在多了一个张旬。 他会问蒋冬霓晚上想吃什么,偶尔分享网上刷到的可爱的、好玩的段子,有次蒋冬霓下班迟了一些, 没有在平时的时间回到家, 张旬还发来担心的消息。 蒋冬霓一开始有点不习惯, 因为就算是毕彭和覃思正, 他们也没有天天聊天, 张旬有什么话不能等她回家再聊说吗?后来蒋冬霓觉得还是张旬太寂寞了。 一个人在家里,他还能做什么呢?地板天天擦,就差打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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