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性格从小就算不上闹腾, 从来不干缠着大人买东西的事, 不过爷爷奶奶还在世、爸妈还没有离婚的时候, 她不闹也不缺礼物,后来没有也就没有了。到了高中遇上生日,她和覃思正会彼此请一顿饭潦草庆生,而进入大学, 毕彭的生日过得那叫一个热闹, 叫蒋冬霓和覃思正土包子露馅似的目瞪口呆。 而毕彭觉得蒋冬霓太单纯, 自己失恋了,反而转过来担心蒋冬霓被男人用一点好处就给骗了, 对她耳提面命,又是送礼物又是带着开眼界,似姐似友。 此时此刻,蒋冬霓突然意识到毕彭的用心良苦。 别说,还真有效,这就是所谓教育具有滞后性吧? 想开后,蒋冬霓心态也就放平了。她的卧室没有全身镜,在屋里换好衣服便直接走到张旬面前,边研究腰间的系带边问:“怎么样?” 张旬没声音。 “嗯?”蒋冬霓抬起头。 张旬的目光是随之往上,“好看。” 蒋冬霓也只当他客气。 其实张旬是真的觉得不错,这个颜色的确适合蒋冬霓,仿丝绸的布料,有质感又不会太高调,与此同时,他也愈发觉得蒋冬霓活得不像样。 蒋冬霓让他买衣服,而她自己,张旬数过了,也只三件上衣和两条裤子来回穿、反复穿,不化妆,也没有护肤的概念。 如果说之前蒋冬霓是因为讨厌他,所以在他面前不在乎形象也就罢了,现在她依然没有任何形象管理,松弛得让张旬觉得他很不受重视。 他扮演成蒋冬霓喜欢的性格类型,弄清楚了高中时她为什么讨厌自己,也算是解开误会成了“朋友”,然后呢,目的达成,乐趣已然殆尽。 假装恢复记忆——现阶段选择这一选项很有可能走向bad ending,至于happy ending是什么,张旬也没想好;继续假装失忆——失忆到最后,他又想要什么结果?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回想起的是高中站在班级后门听蒋冬霓一番宣言时的心情。 他很平静:哦,原来她讨厌他,只是疑惑,那么她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那时的他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像现在这样站在蒋冬霓身后,将绑带从肩膀的环扣处穿过,再在后背打结。 “这绑带也太麻烦了,”蒋冬霓低声抱怨,“总不能每次都找人帮我系吧?” “它有很多种绑法,你自己系的话可以直接绑在腰后,但像这样系我觉得会更合适。” 蒋冬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腰身微窄,绑带自左肩垂落,确实更有时尚感,就是不知道张旬在她背后倒腾什么,这架势,编出个中国结来也未尝不可能。 全身镜也被张旬擦得很干净,蒋冬霓找不到污渍,注意力不知不觉间有些偏移,落在镜子里张旬的身上。 他比她高一个头,肩膀宽阔,但现在低了下头,只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他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若有若无地蹭着她,蒋冬霓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正游离着,终于系好绑带的张旬站直抬起了头,视线在镜中与蒋冬霓相遇。张旬轻扶了一把她的肩膀,让她站直,蒋冬霓看到镜子里的他靠近了些,耳后微热,便听见他又说了一遍:“好看。” 蒋冬霓觉得这画面有点像在理发店,Tony·张给予首席设计师的服务,等待顾客的满意反馈。 走进树林,被扑棱着翅膀骤然飞起的鸟雀吓到,殊不知是自己的脚步先惊动了它们。 蒋冬霓朝他竖大拇指,在张旬看来略有些敷衍,一连几天,也的确不见蒋冬霓穿这件衬衫,翻来倒去,还是那几件旧衣服。 张旬并不多说,直到某个早晨,一抹靓丽的水红色跃入眼中。 虽然这件衬衫是休闲日常的风格,但相比她平时穿的衣服还是太有设计感,不穿的确浪费,蒋冬霓每天早起都会纠结一会,一而再再而三,终于选择穿出门。 而这波心理建设刚过,张旬又给她买了好几件衣服,同样拆了吊牌下了水。这几件衣服,在他最近买的东西里根本不值一提,他买护肤品都稍带了给蒋冬霓的一份,硬生生把蒋冬霓从受之有愧变得心安理得,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下去。 恭敬不如从命。 俗话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有了钱的张旬,蒋冬霓察觉到他温和体贴下的强势。表面上他花钱出力,用心细致,实际上他剔除了这个屋子里他不喜欢的存在。 蒋冬霓也想明白了他给她买衣服的原因,他大概是嫌她穿得土。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可以,张旬会把蒋冬霓的睡衣和内衣都给换掉。 之前收衣服还是各收各的,但最近夏日阵雨频繁,张旬要收两个人的衣服,于是不可避免地大概知道了蒋冬霓贴身衣物的款式。 内衣首先是起到保护作用,蒋冬霓的也只有这个功能。她是个实用主义者,张旬确认。 即使他帮她拿了那么一回睡衣,但这太私密,他怎么假装坦然都逾矩,蒋冬霓应该也不至于继续迟钝下去。 他后知后觉自己对这间屋子偏执的强迫症。 虽然最初他认为自己可以操盘运作整个局面,但几乎一个人天天待在一个房间里,他并没有什么能够掌控的,更像一条被家养的狗,足不出户,只对主人的喜怒哀乐有反应,因为那也是宠物唯一能够得到的反馈。 所以当他这天晚上看到蒋冬霓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时,他意识到自己第一反应是紧张的时候愣了愣,“怎么了?” 他们相撞那次,蒋冬霓隔天就生龙活虎的,也不见有哪里受伤。 “摔了一跤。”蒋冬霓坐在椅子上,呲牙咧嘴地撩起左腿的裤管,露出红肿擦伤的膝盖。 张旬立刻取了医药箱。 蒋冬霓这才发现张旬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买了一个专门的医药箱,之前他是把所有药物都整理到了一个塑料盒里。 盒子被打开,蒋冬霓伸脖子瞧了一眼,满当当的,明显多了很多药物。 张旬取出碘伏,单膝跪在她腿边帮她消毒。也许是因为他的架势莫名专业,蒋冬霓没有客气或害羞地推脱说些她自己来就好的话,而且张旬的动作还挺温柔。 自从和张旬关系越处越好后,真要当朋友,蒋冬霓自然不好意思再把他当作男仆,但这一刻蒋冬霓的心又被伺候得飘飘然了起来。 “疼吗?”棉签轻轻地按上破皮的伤口,张旬问。 蒋冬霓摇头。 “怎么摔的?骑车摔的?” “刚上楼时候摔的。” 张旬动作顿了顿,抬眼看来,眼神有点严肃。 “……楼道灯坏了,其实前几天就有点坏了,不小心就踩歪了。”蒋冬霓突然就有点心虚了。 张旬收回目光,沉默地处理好伤口,贴上无菌敷贴后,蒋冬霓不明所以地看他起身进了厨房,然后惊讶地看他拿了冰袋过来。 蒋冬霓对张旬的佩服之情顿时滔滔,“你还买了冰袋?” “我在家习惯备一点。”张旬拿一块毛巾将冰袋包好,让蒋冬霓摁在膝盖处消肿。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有点冷冷的,叫蒋冬霓冻住,不知道怎么接,气氛莫名僵滞。 这样的张旬让蒋冬霓觉得陌生,正暗自奇怪,先听他说:“所以你之前就注意到灯坏了。” “嗯,也不算坏吧,大声点就行,之前有阵也这样,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好了,本来我也还想着得找人修一下,这栋楼住的都是些爷爷奶奶,万一哪天摔了就完了,结果没想到是我先摔了。” 蒋冬霓解释完,感觉张旬的脸色更沉了一分,她半开玩笑半试探:“……喂,你不是生气了吧?” 张旬问她:“那为什么一直不找人修?你和我说我也能帮忙看一下。” “你还能修灯泡呢?” 张旬皱了皱眉,明显有些不满她顾左右而言他,蒋冬霓只好说:“就拖延了一点嘛,我主要还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台阶上……你真生气了啊?” 刚摔倒的时候一阵跳痛直连心口,现在膝盖冰凉凉的,捂着冰袋的手掌心也冰凉凉,她的心倒一下一下地跳得还很起劲。 “没生气。” 蒋冬霓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惹得张旬多看了她一眼。蒋冬霓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两颊嘟起,作微笑无言状。 几秒钟过后,张旬低下头,眉头松了点,“你本来可以避免让自己受伤。” 蒋冬霓觉得张旬小题大做,“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有些无奈,“但既然知道灯泡坏了,就应该尽快找人来修,下班回来的时候也应该注意一点。” 应该、应该、应该…… 张旬这大概是在关心她吧?但他的关心好像每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立场似的,都很别扭,不够坦率。 按照他当初死皮赖脸、装傻卖萌想要住进来的人设,他应该为她的受伤心疼得流眼泪? ……蒋冬霓很难想象。 这么看来,她还是不够了解张旬。 第20章 入戏(6) 茶几上她买来的那束花的主花, 张旬说是鸢尾,蒋冬霓本以为最多活一个星期,但被他照料得很好,饭桌上则照例摆好了三菜一汤, 碗筷都已经备好了。 “好了好了, 我明天就去居委会找人修, ”蒋冬霓拖妥协, “先吃饭吧。” 张旬什么也没说, 盛了一碗饭放在蒋冬霓面前。 饱满的大米中夹杂着金黄的玉米粒,他连煮米饭都会换着花样。 夹起一块酥排骨,蒋冬霓夸张地说:“好吃。” 张旬平静地回:“好吃就多吃点。” 蒋冬霓:“……” 又是一顿气氛差到难以下咽的饭。 蒋冬霓想起饭桌即战场的比喻,心想她和张旬每天面对面至少吃两顿饭,当真是无形间刀光剑影好多回,前两天还言笑晏晏,一不留神, 硝烟就四起。 张旬是个很有规矩的人,餐桌礼仪到位, 蒋冬霓咽下排骨后戳了会米饭, 他果然看了过来, 蒋冬霓便单刀直入:“你是在关心我吗?” 张旬微怔,但很快恢复常色,不置可否。 蒋冬霓越想越觉得张旬挺奇怪的。 人啊,真复杂。 她误会他虚伪冷漠多年, 但在一些细微之处, 蒋冬霓不知道张旬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他也没有他想要表现得那么温柔体贴。按照常理,温柔的人才不会因为她不小心受个小伤反而还自己生闷气的吧? “你有没有觉得……”蒋冬霓斟酌用词, “就像上回我要去帮你修手机,你不想一个人吃饭,直接说就是了,但你总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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