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瞧不起人!” “瞧不起你们怎么了?你们几个歪瓜裂枣什么实力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 慕时被吵闹声惊醒,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师父,到了吗?” “瞧那边。” 她顺着道玉指的方向看去,差不多装束的四个弟子围着几面旗子争吵不休。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明白了个大概,被敷衍对待的无稷山弟子上门要公道,明明占理,还被人压了一头。 “无稷山,是我们吗?” “对,那俩可怜巴巴吵不过人家的,就是你大师兄和三师姐。” 慕时再望去,大师兄身宽体胖,却也慈眉善目。三师姐长了张娃娃脸,此刻脸红脖子粗,气势差了一大截。 “你去,告诉他们,今年的剑修大比,咱们无稷山一定拿魁首。” 慕时一愣,“我?” 道玉一本正经道:“不蒸馒头争口气,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咱们难道就忍着?你大师兄和三师姐是老实人,提不起那个劲。你去,拿出你世家大小姐的狂妄和高贵来,告诉他们,今年这个第一,咱们无稷山拿定了!” “您自己怎么不去?” “为师是长辈,出面性质就变了。” 有道理,慕时向前一步,又顿住,“可就这么去大放厥词,若是拿不到魁首,夸下海口的我岂不是很丢人?” 道玉冷哼一声,信誓旦旦,“这你大可放心,咱们还有你天生剑骨的二师兄在,只是他喜静,从不掺合这种事。他若出手,这个魁首信手拈来。” 慕时点点头,歪头松了松筋骨,低咳清了清嗓子,大步走去。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眼皮子浅得跟你的道行一样,剥去这张仙门弟子的皮,谁还听你狗叫?” 嚣张又倨傲的声音传来,四人纷纷看去,信步走来的人目下无尘。她如盛开在观音座下的莲,高不可攀。 “你是什么人?” “你也配知道我是什么人?”慕时笑意顽劣,“跪下给我磕一个,磕得够响,我勉强考虑一下告诉你。” 拿旗的弟子怒形于色,提起剑来,“哪里来的混人,竟敢擅闯我们苍岚宗!” “蠢。” 慕时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随手掸了掸裙摆,“我奉劝你赶紧将旗子换了,因为今年这个魁首我们无稷山拿定了。展旗的时候升起这么个破玩意,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你们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简直是无法超越的废物。” “呵,原来也是无稷山的。”拿旗弟子蓦地笑了,“口气倒是不小,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剑修吧,你指望你们谁来拿这个第一?” “你管的着吗?” 他气笑了,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有底气,那就玩点有意思的。”他向前一步,与慕时四目相对,手指地面,“你们若是拿不到第一,就在这,你给我磕一个。” 慕时嗤笑,“那我们若是拿到了呢?” “你想怎样?” 她眼波流转,若有所思,“到时候你就在人最多的地方,大声承认你是废物。以后见了本小姐,要恭敬地喊姑奶奶。” 拿旗弟子勾唇,“好!” “我们走。”两人拿旗离开。 娃娃脸的三师姐凑上前,“你该不会就是师父说,要从缙南接来的新师妹吧。” 她退后一步,行了一礼,“慕时见过大师兄,三师姐。” “果然是小师妹。”胖乎乎的大师兄惊喜又困惑,“可师妹你……是剑修吗?” “我不是啊。” 大师兄微怔,“那你为何有底气说,我们能得魁首。” “不是有二师兄吗?” 两人沉默。 “二师兄……是法修,不使剑的呀。” 慕时:“?” 她猛地回头,“师……” 哪还有师父的影。
第2章 绿瞳 师父说,苍岚宗建在荒原上,多为平地,只有一山,正是她们师门坐拥的无稷山。 慕时看着小院门前,还没写着“无稷山”三个字石碑大的小土坡陷入沉思。 大师兄热心跟她解释,“师父说了,别看只露出来这一点点,但地底下是庞然大物。其实整个苍岚宗都是建在无稷山之上,只是肉眼看不出来。” “呵。”她无话可说。 推开小院的门,粉色的荼灵花瓣从脸颊旁飘过,她神色一滞。 “师父说,太荒凉了不好看,所以用灵力强行种活了这棵荼灵树。” 树上坠着七个木牌,慕时回过神来,逐个将上面的名字收入眼底。 道玉、元降、闻人鹤、桑音、鹿见汐、褚今今……慕时。 慕时眸光微动,日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荼灵花香弥漫,忽觉一切无比美好,让她懒得再计较其他。 “其他人呢?” 大师兄元降带着她在不规则的石墩上坐下,“二师弟阿鹤在房里,四师妹和五师弟一个回家探亲,一个领任务下山办事了。” 提起二师兄,慕时眉头紧锁,“师父跟我说,二师兄天生剑骨,她是纯骗我的吗?” 三师姐桑音给她沏了杯荼灵花茶,“你别着急,师父她……可能、大概、也许别有深意。” 元降挠挠头,“阿鹤是师父的前前前道侣带回来的,当时他说,阿鹤不仅天生剑骨,而且是拥有至纯至善之灵魂的极阳之体。但师父说,她的前前前道侣最爱信口开河,这番说辞只是想要她答应收留阿鹤,不必放在心上。” “所以,的确有过他天生剑骨的说法,但这些年他从未碰过剑,只习术。” 慕时左右张望,“师兄他知道我来了吗?” “他知道,但是……”桑音叹了口气,“师妹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师兄幼时中过毒,一直未解,每次毒发,都会把自己关进房里。少则三天,多则半年,现在,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出现过了。” “中毒……为何不解?” “苍岚宗的医修解不了,外面厉害的医修要价太高,我们付不起。师父说,反正也死不了,忍忍就罢了。” 慕时嗤笑一声,心中明了,原来师父坑她的根源在这里。 想要她医治师兄直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玩这么大! “一个人待房里两个月了,你们也不怕他已经死里面了?” 元降憨厚一笑,“每隔三日我和桑音就会去敲一次门,他也会敲墙回应我们。” “不说话?” “他不爱说话。” 慕时扶额,“那个什么剑修大比还有多久?” “一个月。” 慕时皮笑肉不笑,半晌,从牙缝里挤出阴测测的两个字,“很好。” * 夜色沉沉,慕时抱臂倚在门框边上,盯着院子里的荼灵树发呆。 身后是属于她的房间,一张靠窗的榻,榻上有个小小的四角炕桌,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放衣服的箱子。虽然简单,但胜在干净。 她回身躺上床榻,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陷入晒足了阳光的松软被褥,一天的疲惫就此消解。 “如果你在无字碑上看到了绿色的字,不要念出来!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慕时!快跑!快跑!离开越家!越远越好!” “就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你记住了吗?” “砰!” 她从睡梦中惊醒,迷茫的双眼与黑暗对峙。 手背搭上额头,才发觉自己出了汗。 她长呼一口气,抱着双膝坐了起来,淡淡的荼灵花香刺激着她的大脑,令她思绪混乱。 有些声音反复在耳边响起,记忆也随之在脑海里浮现。 自她记事起,就被告知,不要靠近后山的禁地,因为那里关着一个会生吃活人的疯子。 可她还是在七岁那年,为了寻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独自闯入禁地。 那里没有疯子,只有一棵茂密的荼灵树。树下,清瘦的年轻男子眼缠白布,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她折了一半的风筝。 “哥哥,那是我的。”她说。 “大哥哥”不爱说话,慢慢摸索着将风筝修好,还给了她。 自那以后,她便是禁地的常客,隔三岔五捧着好吃的送去给“大哥哥”。 “大哥哥”不悲不喜,不怒不怨,好似没有情绪一般。若非她曾将掌心附在他胸口,感受到了他砰砰跳动的心,她简直要以为他不是真正活着的人。 一段时间后,“大哥哥”开始教她修行,他温柔、耐心,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年幼的她大放厥词,“等我成了天下第一的医修,第一件事,就是治好你的眼睛!” “大哥哥”轻轻抚过她的头顶,用他一贯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你治不好我。” 片刻停顿后,又道:“这不重要。” 这样的相处直到她十五岁那年,她跟“大哥哥”说,她马上就要满十五岁了。按照规矩,越氏后人年满十五便要入祠堂验证天赋。 瞬间他便失控了,变成于她而言无比陌生的人。 “大哥哥”死死摁着她的肩膀,指尖力气大到好像能戳进她的血肉,他的声音犹如地底爬出的恶鬼,一遍一遍地警告她,“不要念出无字碑上绿色的字!不要说!谁都不要说!” “离开越家!越远越好!” 十五岁生辰那日,她跪在祠堂里,不同于其他族人眼里什么都没有的空白石碑,她在碑上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绿色的名字——越良辞。 那是她的小叔叔,一个十年前就因故离世的天之骄子。 据家中老人说,将会觉醒“天眼”的人,会在无字碑上看到上一个天赋觉醒之人的名字。 “呼。” 慕时推开窗,新鲜的空气涌入,才觉得自己得以喘息。 她趴在窗台上,黛紫色的宽大袖袍外坠,她手捧着脸,仰面望着天上的月亮。 眸眼晦暗,渐生重瞳,泛着幽绿的光。 传说中,越氏天眼觉醒之人,会多生一双绿色的眸子,妖冶而美丽,神秘而诡异。 所以天眼又称,绿瞳。 慕时侧目,斑驳的木墙如无物,隔壁的三师姐睡得正熟,一只脚踹开了被子,还咂巴着嘴,像是在梦里品尝珍馐。再往前是大师兄,睡得板正,咧着嘴,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她低笑,扭头往另一边看去,略过两个空房间,就是……二师兄。 慕时眉头轻蹙,月光渗过窗户,洒落在乱糟糟的房间里。师兄披头散发坐在地上,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全然无神,他磕破的额头还向下淌着血珠,滑过他的脸颊。 像是精致美丽的木偶,虽绝色,但了无生气。 他只披着一件单薄的黑袍,裸露的身体上是久不见光的惨白,布满密密麻麻的、淌血的崭新伤痕。他手里攥着刀,视线向下,盯着自己割开的手腕,新鲜的血液在地面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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