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涅呛了一下。这确实是她的做法。她维持着强硬又漫不经心的姿态:“不然呢?” 阿洛笑了,附耳对她生动地描述:“你可以给我虚假的希望,用感情当诱饵,一点点逼我让步,摧毁我的底线,从我身上获利,又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你……” 他只是在陈述假设的情形。这点彼此都心知肚明。 可有些事即便只是假设就十分危险,就好像……它有了那么一丁点在现实中成立的可能。 阿洛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收声不再说下去,与她相扣的那只手却更用力了。换了一个方向转圈,他再度开口,语调很平静,闲聊一般:“那么你呢?” “什么?” “主动亲我,能不能算是一种信号,你‘对我抱有别样的感情’?” 迦涅深吸气:“我都说了那是个意外,我平时喝的酒水没有那么——” 阿洛打断她:“我和你喝了一样的东西,可没有发生一样的意外。”顿了顿,他以她听得到的音量自言自语:“还是说,我应该让意外发生?” 怪异的预感击中迦涅。 同一瞬间,阿洛动了。他手臂蓦地收紧,她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身上。固定兜帽的系带解开了,披风敞开的前襟像开启的一扇门,将她吞进去。 长披风兜头落下,动了动,彻底罩住她,也将她和阿洛关在同一片织物隔绝出的昏暗空间里。 迦涅还没适应黑暗,阿洛的手指已经找到她的下巴。 他的拇指轻轻沿着她下颚与脸颊的分界滑动,经过脸颊,往回摸索着找到她的唇角,而后按住下唇。 仿佛要用触觉为她的嘴唇重新上色,又像是什么预演,也可能只是防止她出声,他用指腹描摹揉搓她的唇瓣,慢条斯理。 与机械工具打交道的日日夜夜在他的手指上留下痕迹,每一寸起伏不平又或是粗粝的指纹细节,都像是随着他的动作印进她的嘴唇里。 只是抚摸,却好像比唇与唇相碰更暧昧亲昵。 披风隔绝出的空间狭小,迦涅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阿洛的呼吸,重叠又错开,逐渐急促。加速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里都有阿洛的味道,丰饶角出品的淡香水,还有残留在他手上的甘甜余味——扔掉那个圆形酒瓶之前,他好像用手指摸了一下唇角。 真爱之酒的气味宛若开启特定锁孔的钥匙,锁芯转动,与饮下烈酒一瞬间相似又不同的晕眩从打开的通道后涌出,像洇开的颜料,一点点地将她染成陌生的色彩。 不对,虽然用披风遮着,但他们还在舞池里,周围都是人,一看就知道披风下面有鬼。不对不对,哪怕不在舞池里这也绝对不对劲!迦涅终于想起要挣扎。 但阿洛的手臂横在她背后,紧紧地压着,不容许他们之间再多任何的距离。触碰她嘴唇的那只手拇指压在她的颊侧,余下四指穿进发丝里,牵引着、鼓励着她固定在一个方向,微微地向他仰起来。 “这真的不公平。”他喃喃地说。 他们的第二个吻是交缠的水果酒味。
第47章 失序-4 披风下的半封闭空间阻碍视觉, 却也让其他感官加倍敏锐。 刚才的那个吻其实只持续了片刻。只是因为双方的震惊而显得漫长。 这次截然不同。 阿洛很快不再满足于嘴唇贴嘴唇。他摸索着、试探着迦涅的反应,从小心翼翼到逐渐大胆,辗转厮磨,轻轻地吮咬, 一点点地撬开她的齿缝, 本能地寻求通往更深处。 如同没来由地确信, 即便他们喝下同样的半瓶果酒,在她唇齿间残留的余味就是更加甘甜。 陌生的湿热触感刮过上颚, 身体内部像是多了一道乱窜的雷电, 迦涅想要发抖。 但她被抱得很紧, 她身体轻微的颤栗汇入更加响亮的、砰砰乱跳的搏动。震耳欲聋, 分不清这鼓动来自自己的胸口,还是近在咫尺的另一颗心脏。 她难得有些慌乱失措:她想要咬紧牙关,恢复口腔封闭的安全感,但又怕会咬到阿洛的舌头。倒不是怕会让他受伤,只是那血肉横飞的画面……她只是想一想,就快要没法继续思考了。 这么一犹豫,那条狡猾的、有温度的蛇已经溜走又返回。 她彻底没法思考了。 迦涅双手原本抵在阿洛胸前, 握成推搡的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拳展开了, 十指绕过他的肩膀, 邀请他贴得更近似地,勾住他的脖颈。 她的手为什么会在那里?她……难道喜欢现在这样吗? 疑问挣脱思绪的迷雾, 像一桶冷水浇下。决断只有一瞬。迦涅指尖快速勾勒出魔法符号,在阿洛背后猛地一点—— 青年若有所觉, 但还没来得及反应, 身体便蓦地僵住了。 朴素好用的麻痹定身术。 “你……”阿洛的嘴唇勉强还能动,吐出一个单音节。 迦涅没作答, 挣脱他的怀抱,扯下面纱,手臂一展推开他,同时从披风下钻出去。麻痹状态的阿洛会不会被她推得跌倒在地,她忍住没有关心,也没有余力去留意。 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朝着舞池外、朝着迷宫花园外,越走越快,一路小跑,好像身后有可怖的幽灵追着。 迷宫花园对于一心想要离开的人总是很体贴。今晚也不例外。 在她急促的呼吸声中,摇曳的灯火、错杂交织的树荫和灌木都消失了,迦涅的眼前豁然开朗。她站在贤者塔旁的小路上。抬头看,漫天的人造满月也像是不曾存在过。 已经过了午夜,严格来说,满月节已经结束了。 而在天幕正中唯一一轮清亮月轮的注视下,成双成对的人影毫不羞怯地相互依偎,向过路人无差别分发傻呵呵的喜悦。他们都是真爱之酒的信徒,正在等待代步工具到来,送他们前往这个浪漫夜晚的下个舞台。 迦涅见到这些沾染兴奋红晕的脸庞就由衷烦躁。她深呼吸,身影瞬间消失,而后骤然出现在下个街口。 她现在只想回家。 ※ 阿洛被自己绊倒,摔倒在舞池里,还一时爬不起来。 ——至少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就是这么一副滑稽的样子。 法师的能力往往体现在最简单的魔法里。麻痹定身术是大多数学徒接触的第一个带有攻击性质的魔法,并不强大。然而这样的法术由魔导师级别的法师不遗余力地使出来,就堪比临时体验何为浑身瘫痪。 但阿洛精于身体强化魔法,如果是平时,哪怕对手是魔导师,他也不致于因为一发麻痹定身术就对身体失去控制。 要怪就怪他刚刚全无防备。 阿洛口中轻念巨人语,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驱除躯体异常的强化魔法。在他体内暴走的痉挛感终于消停了。 他一个弹身跳起来站直,也不去理睬周围人好整以暇的打量,不假思索朝着迦涅刚才消失的方向追去。 几乎是立刻,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迷宫花园里找到她了。她离开了他的视线,而这花园到处是麻烦的空间魔法,眨眼的疏忽就会跟丢目标。 她去了哪里?她会去哪里? 戏弄他、让他认真起来然后玩消失,她是故意的?不,她推开他前身上有慌张的气味。那更像是狼狈撤退。 如果是那样反而更加糟糕,就像落于弱势的凶兽只会更加狠厉地拼死一搏,迦涅一旦冲动起来,行事往往决绝不留余地。 她会不会连夜回流岩城,跑到他唯一不可能踏足的地方去了? 怒气与不安交替着主宰阿洛的头脑,浑身的血液还残留着刚才狂热的余温,太阳穴之间嗡嗡的。他停下来大口喘气,从飘浮的酒水篮子里抓起一杯灌下去,不知道喝的是什么,舌头尝不出味道,大脑无法冷静思考。 冷静思考。他禁不住哈地一声轻笑。 从他将迦涅从那几个蠢货身边带走的那刻开始,他就和‘冷静思考’这东西搭不上关系了。 和迦涅·奥西尼吵起来总是惊人的容易。今天也不例外。但在她突然扯着他的领巾,亲上来的那一刻,事情才终于彻底乱套。 响亮的一声错拍的心跳。 顿悟,灵光一现,天降启示,随便哪种说法,总之那刻阿洛惊恐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 他对她本来就足够复杂的感情里,有那么一部分可以定性为恋慕心。 第一反应是自我否定。他不可能对迦涅·奥西尼抱有那种感情,他明知道她可以多冷酷执拗。在奥西尼的立场和其他东西之间,她选的永远只有前者。他只能沦为被放弃的次等。 他的自尊心是有多廉价,才会允许他陷入单相思的泥沼? 可阿洛又知道他确实会。 十七八岁时,隐秘又苦涩的旖念一度存在过,然后迎来了异常惨烈的结局。 被驱逐之后他写给迦涅第一封信。 在那之前、在那之后他都没有对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那样坦诚又卑微地解释过自己、还有对她的感情。他在信末恳求她回信,希望她明确告诉他告密的人是谁。如果真的是她,他也会接受——如此卑微,卑微到可笑的地步。 但没有回音。 这比迦涅坦然承认是她告密更让他愤怒。 那封没有回复的信于是成了一根耻辱柱,阿洛之后每每想起它,便恨不能回溯时间,抹杀写信的那个自己。 他的初恋就那么在怒火中燃尽了。 五年后再次见到迦涅时,阿洛自觉已经坦然将那份感情的灰烬埋葬。她是他曾经最好的、唯一的朋友,也是现在强横地拦在面前的首要敌人。 可不知什么时候,相似又不同的新火种在同样的位置点燃升起青烟。 抑或是,根本就是死灰复燃。 可至少……这次是她先主动亲吻他。他用第二个吻向她索求确证时,她也不像是完全无动于衷。 阿洛走出迷宫花园,抬头盯着那无情嘲笑他不圆满的巨大月亮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哪怕是可笑可悲的自作多情,他也要当面问清楚。 ※ 回到奥西尼宅邸门口,迦涅才想起来,家里的马车还停在贤者塔附近待命。 她刚才脑子里只剩下远离迷宫花园这一个念头,她甚至忘记了还能坐车。情急之下,她连续使用短途移动法术,用浪费魔力的奢侈方法,不到十分钟就走完了回家的路。 “迦涅小姐。”管家贝瑞尔一如既往在门厅迎接她,“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在沐浴之前,您需要吃点什么,或是喝杯香草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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