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知道你乖,以后要和弟弟好好相处,你二人好好地同用一心,不要抢弟弟的生机,好吗?” 曲衔杀到,见此情景,二话不说一甩剑气,朝尹宗夏后心刺去。 谁知,本来要飘到主台,进入尹琏身体里的瓶中魂魄,竟然在半空中张开孩童模样的轮廓,竖着两只狐狸耳,后又有狐尾形状的魂气,快速摇摆着魂体,冲到中间,替尹宗夏挡了一剑。 而后,这魂气细细尖叫了声娘,便碎裂消散了。 “琮儿——我的琮儿!!” 那时,尹宗夏虽龇目而裂,双瞳血红,但还未发疯。她化出狐首,提剑与他斗来。 她虽是半狐,但竟也不落下风,而且……会用毒。 实话说,那个时候,他确实有些慌神。 因为他轻敌了。 他之前,小看了尹宗夏,所以,险些着了她的毒。 后来…… 曲衔闭上眼,气息紊乱。 后来,尹宗夏就疯了。 能让母亲发疯的,只有孩子。 打斗之中,他趁其不备,先斩杀的,是主台上的妖邪之子。 “你!你杀了我的琮儿不够,你还杀我的琏儿!!”尹宗夏的妖面变得无比狰狞,似要扭曲成一团燃烧的火。 “妖邪之物,该杀——”曲衔这般回道。 谁知道,这弥漫着魔气的诡异仪式,是要招来什么邪东西。一并杀了就是! 尹宗夏放声大笑,声因似尖声哭泣:“哈哈哈哈哈——妖邪?!妖邪!你侍奉的主子,才是世上最大的妖邪!!” “放肆!龙乃神族,岂容妖邪胡言!你背负人命罪孽,你那儿子也是罪孽之子!” “琏儿无辜,我从未想过要伤我琏儿,即使失败,琏儿也可活下去……”一滴愤怒的泪从尹宗夏脸颊落下,“你好狠毒的心!我要挖了你的心,为我的儿子报仇!” “狠毒不过你这个毒妇!”曲衔道,“你身上,岂止有十条人命?怕是有上百条!” 尹宗夏疯叫着:“我行医救命四十余年,救过成千上万条命,区区百条命为我所用,又算得了什么!我还得清!!” 她破了阵,而这句话,也让围在尹府外的公府官员们,听了个正着。 曲衔白衣如鹤,飘落在尹府大门之上,厉声道:“果然妖邪,该死!” 阵法暴起,闪烁着骇人的血红色,一道道鬼影在曲衔身后显形,血齿獠牙的青面百鬼们一拥上前,顷刻淹没了眼前的提剑母亲,偏偏撕扯碎她的妖魂。 …… 曲衔长出口气,稳住心神。 门外的小吏还在等他的答复。 曲衔睁开眼,道:“不见。” 小吏垂头丧气,找到等在公府门前的紫衣人,摇了摇头,对他说:“曲大人公务繁忙,抽不出空。您节哀,小尹医士。我……我也不敢相信,但罪证明确,是昨晚捉了现行,当场击杀的。唉……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节、节哀吧。” 尹楼兰手里捏着泥叫叫,深深望了眼公府大门,转身离去。灰紫色的一角衣摆飘闪,旋起一阵小风,尘土扬起又落下。 小吏堵心得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往日觉得明艳漂亮的尹楼兰,今日寡淡无光,像蒙了灰尘,凄楚可怜。
第32章 妙殊 淮枢宁这些天, 忙要紧事。 她在魔域附近布了重兵,还调来了西北妖将,鹤姜治。姜治驻兵九天落附近,淮枢宁便到九天落与她见了一面。 这些布置完, 回到繁都, 第一件事就是问六业, 尹楼兰最近如何。 “不算太好。”六业客观回答。 尹宗夏背着人命死, 起初,繁都人的反应都是不信,窃窃沉默了一阵子,突然像开了闸, 在头颅示众结束前一日, 向尹宗夏的脑袋泄愤。 脑袋交回尹楼兰手上时, 已基本不成形了。 “尹府也乱了,都在忙着摘清自己。”六业讲述着他这几日的所见所闻。 从前尹宗夏的亲族们, 都要依附着她过活, 她倒了, 这些人惊慌失措, 想起些有关尹宗夏的恶劣事迹,就连忙到公府去上报。 “殿下等会儿就知道了。”六业笃定道, “过了午时, 就一定会有尹家的亲戚, 到公府来告状。” “天天要处理这种事,真可怜。”淮枢宁道, “办丧了吗?” 尹府乱套后, 这种正事,一定是尹楼兰在撑着。淮枢宁问的, 也是尹楼兰, “他正在办。”六业说,“尹琏已经殓了,尹宗夏,我看了眼,他上午还在房内,给尹宗夏缝头颅。” “还有件事……”六业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报,看到淮枢宁目光飘过来,六业说道,“昨日,他打断了尹家一个男人的腿,大概是尹宗夏的远方舅舅,打断了之后,晚上,他又用鬼藤萝,给那男人接上了腿。” “因为什么?”淮枢宁好奇。 “……那男人偷了尹府的钱财,尹宗夏的首饰,尹琏的项圈金锁之类的。” 淮枢宁想起了那枚金锁。 “那是该打。” 过了会儿,她问:“鬼藤萝是什么?” “一种药,植物的根,止血接骨用的。”六业道。 “这不挺好吗?” “……鬼藤萝,形状像狗腿,不好看。”六业说,“所以那个男人今早来公府告状了。” “呵。”淮枢宁笑了一声。 不久后,淮枢宁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尹府的人又来告状了。 那些无论站坐都东倒西歪,长得歪瓜裂枣的不肖子孙们,挤在公府内,对着官吏喊冤。 某年某月某日,在某眠花卧柳之地,吃喝嫖赌之时,失手伤了人——那也是尹宗夏逼的! 某年某月某日,抢了某家的某仆,藏起来据为己有了——还是尹宗夏指使的! 淮枢宁听困了,交待了句:“华耀律法严明,依律办事吧。” 她起身躲清净,思索着何时跟尹楼兰见一面最合适。 不如,就他办完丧之后吧。 刚坐下喘口气,就见曲衔进来说:“尹府有个老仆来找,说有要紧事要禀报。” 老仆听闻尹宗夏罪行后,从别庄风尘仆仆赶了过来,要交待一件大事,开口就要找公府最大的那位大人禀报。 淮枢宁摆了摆手:“你去吧。” 肯定也是些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后,拿尹宗夏当借口的破事。 曲衔击杀尹宗夏后,就心神不宁,损了元气。这几日,淮枢宁就让他留在繁都,协助公府跟进后续。 曲衔却道:“殿下,那个老仆要禀报的,和尹府的槐木魅有关。” 他似乎不屑提尹楼兰的名字。 “楼兰?”淮枢宁惊讶片刻,问道,“有说是什么吗?” “他的来历。”曲衔转述道,“那个老仆说,那个槐木魅,是一个疤面狐妖带来的,刚来的时候才七八岁模样,养了几年才长大,根本不是在尹府修成的树精。” 淮枢宁先是愣神,而后,嘴角绽开了笑容,越来越明显。 “有蹊跷……”她刚要开口叫那老仆进来细说,忽然,手中的贝扇一页亮起光芒,一枚龙形纹显现。 “妙殊!”淮枢宁拍案而起,“妙殊回来了!” “羽弗——”淮枢宁叫道,“同我去鬼见语,妙殊回来了!六业,去通知姜治,我把后方防线全权交给她,让她绷紧了弦等我指令,龙吟,就行动!” 曲衔等她的命令。 “你还好?”淮枢宁道,“你还是在繁都先歇着。” 曲衔脸如纸白,面上的魔纹又延长了,已经到了眉骨。 “调整好了再说。”淮枢宁道。 她知道,曲衔气息混乱,调整过来前,不适宜开阵再战。 羽弗猜测,应该与斩杀了尹琏有关。 “其实我能理解,他说尹琏体内不知是什么东西,还有魔气萦绕,所以动了手,但他挺后悔的……”羽弗说,“毕竟是个孩子。搞不好,这就要成他的心魔了。” “顾好自己。”淮枢宁拍了拍他肩膀。 曲衔垂眼,眉头微动,似有所感触,而后忽然想起,问道:“殿下,那槐木魅的事……” 尹宗夏藏在尹府的秘密绝对深,老仆说尹楼兰来历蹊跷,八成和魔有关。 “也好,你留在这里,先看着他。”淮枢宁匆匆交待着,“看紧了,别让他跑了,我还有话要问他,问清楚之前,不要动他。” 曲衔轻微地点了头,算是应下了。 尹楼兰殓好了尹宗夏和尹琏,没有将他们葬在尹家的祖坟,而是挑了个清净地,一个人埋了。 接着,他回尹府紫苑取了自己的东西,要走时,被那群亲戚拦住。 这几天,他们吵得很厉害,分家的,争医馆的,不允许尹宗夏葬在祖坟的,做好人允许尹琏葬进祖坟的…… 现下,看这个意思,是争论出了个结果,问他要人的。 尹楼兰平静绕开他们,继续往外走。 “还有……你把姓摘了,人才允许有姓,你又不是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尹楼兰驻足,回头望了一眼,想起了说话人的那张脸。 先前,就是这人先提出,要把尹宗夏从族谱上除名的。 尹楼兰忽然笑了。 在场的人,从未见过这只槐木魅笑。他好像天生没有笑这个表情,每次见,不是木着一张脸静静美丽,就是郁着眉头,半点愁容萦美貌的。 但所有人,都想象过他笑起来的模样,应该是令人心魂激荡,魂不守舍的漂亮摸样。 可眼前,尹楼兰的笑,有一种空洞的锐利,它没有半点人间活气,像木偶,像假人,像画在纸人上的笑,死气沉沉中透着可怕,令人毛骨悚然。 “没关系,”他轻声说,“我会让你们,不敢姓尹的。” 这个姓,姐姐用了,你们就不配了。 他抬手,众人眼前一花,不知怎么着,尹家老长辈怀里的族谱,就到了他的手中。 他扬了扬这本族谱,依然是那种笑,眼眸里酝酿着漆黑风暴,空洞冷情。 “我会照着族谱,一个个杀过去。” “只要你们敢姓尹,”他语气轻盈,如同在耳边低语魅惑,“一个不留。” “你们说对了,我不是人。”尹楼兰道,“姐姐让我做个人,尽量做个好人。现在姐姐去了,好像,也没必要了。” 半夜,尹府大火。 火是突然起的,从紫苑那边,迅速蔓延到整个尹府。 火焰的灰烬飘了半城,尹楼兰站在尹宗夏和尹琏的埋骨处,刚把从祖坟挖出来的尹琮,也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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