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他是残缺草芥,但眼前的未大夫应该不是普通凡人。这位未大夫不仅有仙丹,还知道他家的宝物和什么咒法。如果未大夫只是借宝物一用,但是能够帮助他和顾公子的话,倒也可以与之合作。 柳权一番思索后,道:“未大夫,你先前说顾公子的死有蹊跷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未名尚在气愤当中,冷哼了一声,手里摆弄着药草,不予搭理。 柳权也知道未名这是在生他的气,他从床上下来,朝未名拱手作揖,道:“未大夫,刚才是我多有不对,冲撞了你,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未名又是一声冷哼。 柳权无奈,走至未名身前,那双血泪模糊的眼睛已重新恢复灰白,直勾勾地看着人时还是挺吓人的,他冷着声音道:“未大夫,你……还想借我的宝镜吗?” 话音落,未名拿着药草的手指了又指,那眼神像是在说“算你狠”。 “跟我来!” 未名丢了一句话后,率先走出了屋子,柳权不明所以地跟了出去。只见未名从门口拿了一块长木牌,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有事不在,暂停医治”。未名把门关上,又将木牌倚放在门上,自己则背着个竹篓优哉游哉地往外走去。 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柳权有些急了,问道:“未大夫,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未名停下脚步,上下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嫌弃,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柳权无语,但也只能摇摇头,“真不知道。” 未名翻了个白眼,“这不就是出药庐的路吗?我现在送你出去。”顺道采些药草。 柳权从没有来过未名居,所以不知道这条路也是正常,可此刻听未大夫说送他出去,他竟有些不愿意了。难道说,未名已经不想与他合作了吗?柳权双手一拦,面色急迫:“未大夫,宝镜我可以借你一用……” 未名挑了挑眉。 柳权心里一慌,又道:“两用?” 未名两手叉腰,嘴角上扬。 柳权脚下重重一跺,“三用!不能再多了!” “成交。”未名得意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柳权觉得自己被坑了,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拽住未名的胳膊,凄声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未名使力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笑道:“别这么凶。同你说了便是。” 两人于一棵古树下席地而坐,未名先道:“顾公子的死确实蹊跷,我只说说我听到的,至于真实情况,你自己用召忆一看便知。” “嗯,”柳权点了点头,“好。我听未大夫的。” 未名:“……” 未名确实也只是听说。顾谦死的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十五上午,来药庐的一些病人谈到了这件事—— “真是世事无常。有再多钱有什么用?阎王要你三更死,钱再多还不是活不到五更。” “是啊是啊。那顾家少爷多好一人,怎么就被大火烧死了呢。” “顾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可怜。” “父子俩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不过,要说,这事也怪顾老爷!” “唉?怎么讲?” “你们还不知道吗?先前顾少爷要去修仙这事你们清楚吧?” “有听说,好像就是十月十五,也就是今天!说要去仙门拜师。不过这没什么吧?没听说顾少爷不想去了啊。” “不是顾少爷不想去,是顾老爷不愿意让顾少爷去了!” “啊?”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疑惑道:“这是为什么?之前顾老爷不是很支持顾少爷去修仙吗?” “对啊,所以说这事怪着呢。本来说得好好的,顾老爷同意,顾少爷自己也想修仙,突然顾老爷就不让顾少爷去了。我听说啊,他们父子俩因此大吵了一架。” 对于顾老爷突如其来的反对,顾谦实难接受,问父亲为何不同意他去。 顾老爷却也不说个道理,只道:“谦儿,不要问那么多。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对你越不好。总之,你不可以去修仙,以后也不可以!为父不会害你的。” 如此,顾谦也不让步,道:“父亲,修仙之事,你我父子二人早已商定好。如今,您不给缘由,说不让我去就不让我去,恕儿子不能答应。何况,顾家早已与仙师有约定,时日一到,孩儿便去拜师,现在出尔反尔,言而无信,难道不是丢了顾家的脸面?” “你……”顾老爷自知理亏,做生意之人最讲究的便是信用,可是……事关他儿性命,他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喝道:“顾谦,你真是放肆!来人啊,把少爷带去别院,没我的允许,不准他出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十月十四,即将子时进入十月十五,顾谦被关的别院一场大火降临。里里外外烧个精光。 火灭后,只余一具焦尸。 柳权听到这里,眼里再次蓄满泪水。未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节哀。” 言毕,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早冬的夜晚来得又快又急,枯草落了寒霜,树叶簌簌作响。柳权沉浸在悲伤里难以自拔,未名觉得凡事得适可而止,他丢了两根干草过去,淡淡道:“行了啊,悲伤是没有用的。” 柳权将干草拿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未名也没指望他这么快就能振作,自顾自说道:“这场大火来得突然,外界有好几种传言,一个是顾公子愤怒之下不小心引起了火,二个是顾公子为了和顾老爷较劲,纵火自杀……但你我都知,绝无可能。顾公子并非冲动鲁莽之人,也不会为了这样的事,轻易了结自己的生命。其实这些传言稍微了解顾公子的都知道不可能。不过,有一个可能倒是很多人默认,但是都不敢说……那就是有人故意纵火。” 说此,柳权身子一怔,呆呆道:“故意纵火?” 未名对他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可是……”柳权还是疑惑,他实在想不通,到底什么人会加害顾公子,“会是谁放的火?” “这个……”未名皱起了眉头。他只是猜想有这样的可能,但是谁放的,那他就不知道了。 其实并不难猜。 岐奉行看到此处,差不多已知道是哪些人做的。敢对天京城首富公子下手的,既不是非富,那当是……权贵。权贵若想谋害富家公子,必是有所谋。谋财吗?显然不是,只是谋财的话,那就太简单了。打个招呼的事,顾老爷便会金银财宝呈之送之,没有必要加害一条人命。然而一定要将顾谦杀死才能得到的,想必是为了顾谦身上的某一样东西,并且此东西若是拿走,顾谦命不可保。所以为了掩饰,对方又采取纵火的方式。焦尸一具,谁还能看清死者身前的面貌。 而柳权在乱葬岗遇见的那两位仆从,特意来找与顾谦身形相似的死尸,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身体的某一处若是残缺了,即便是焦尸也大有破绽! 那么会是身体的哪一处呢? 岐奉行回想了一会儿,很快,他便清楚了,喃喃:“顾谦是中元节子时出生,所以……他是至阴体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了。 而就在此时,柳权忽地起身,急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得赶去乱葬岗!” “唉唉唉!”未名慌忙拦住柳权,怎么,这小子想赖账啊!“等等,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柳权知道他想说什么,先他道:“未大夫请放心,虽然我身份卑微,命如草芥,说的话没什么分量,但我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既然答应借你宝镜,我就一定借你!只是眼下我确实有急事,这样,我去去就来。而且宝镜,你也知道的,我没有带在身上……” 话都这么说了,未名也不好再说些别的,拦着的手臂放下,无奈道:“那你去吧。路上当心。” 那句“路上当心”柳权听了还有些感动。只要有人给他一些善意和友爱,他就很容易动容。 谁料,未名紧跟着来了一句,“好好珍惜你这条命,别浪费了我的仙丹!” 柳权:“……” * 柳权赶去乱葬岗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到得比昨日的时间还要早,那两位仆从当然也就还没到。柳权继续蹲守先前的地方,枯草遮挡住了他的身体,他像是一只暗夜的蝙蝠,完全融入了黑色的夜里。 没过多久,那两人果然来了。柳权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愤怒与紧张让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暴露。柳权不得已用两只手将自己的嘴鼻紧紧捂住,呼吸更为困难了,但反倒使他冷静了下来。 两名仆人已有了经验,找起死尸不再像无头苍蝇,嘴里念叨着:“今夜咱们必须找到,再找不到的话,躺在这里的就得是我们了。”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都第三天了,再晚些时间,就算是找到了也不能用了。” “是啊……要不然这样,那位大人不是给了我们一件东西吗,咱们试试?” “你怎么不早说!我都给忘了,赶紧拿出来试试!” “好!” 柳权听他们一直在嘀嘀咕咕,但因为相隔较远,听不太清说的是什么,本想压低身子再凑近点,却见他们突然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张纸? 还是一张黑色的纸? 柳权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看不明白,但岐奉行倒是看清楚了。不是纸,是符箓,且符箓上的符字是用青蚺的血写的。 眼前的这道符箓,名曰“定尸术”。此法多是邪魔外道所修炼,一向为仙界所不齿,只是仙界也有例外,岐奉行就是那个例外。 镇元大仙曾跟他说过,“修仙者就该练正统道法,只有邪魔才练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法”。岐奉行对于此说法当然不能苟同。为此,也少不得与师父争论几番。 在岐奉行看来,道法没有好坏之分,好与坏,得看使用道法的人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正统道法若是只为夺同行修为,岂不还是卑鄙。而下作法,用得对了,也能去邪祟、除恶灵。所以,私下里,岐奉行没少背着镇元大仙练了一些“下作法”。 制作一张定尸术符箓并不需要多高的修为,只要在符箓上写上死尸的基本情况,点燃后很快便能寻到相应的死尸。施法不难,使用起来也不难,难的是那张黑纸。 定尸符箓使用的黑纸颇有讲究,它不是将一般的纸张用墨水染黑就可,此符箓必须使用纯黑色的树造成的纸。而这种纯黑树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据《六界地缘志》记载,唯有冥界万魂窟附近的黑树林生长着这种树。 正因如此,岐奉行心里再次确定,是谁参与了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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