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云挽伸手入怀,掏出了那枚掌门令,递向了崔见山。 “崔师叔,其实在我刚入门时,你若对我再友善些,我是不会不交出掌门令的,此物本就不是我的私人物品,对我更没什么帮助,我对当掌门的兴趣也不大......可是你偏偏要打压羞辱我,要将你对我父亲的怨气,撒在我身上......” “我这个人,从小就倔,又倔又固执,你既然那般对我,我自是不可能让你如意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那口气,我自也就誓死不愿交出掌门令了。” “但我如今却想明白了,”云挽道,“我并不贪图权力,对掌教之位也没那么大的向往,既然崔师叔都已经为这个位置妻离子散,走至了这个地步,我心中其实也已经没什么怨气了,师叔想要掌门令,我给便是了,只希望师叔在坐上掌门之位后,能放下私心,一切以门派发展优先,莫要再做那些个糊涂蠢事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又仿佛是疲惫至极。 她也的确很疲惫,自魔域归来后,她就一直很疲惫,如今回到宗门,她也只想好好休息,只想等着那颗破碎疼痛的心脏慢慢愈合。 崔见山终是仰头看向了云挽掌心的掌门令,这个他梦寐以求之物,如今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但崔见山却只是久久地凝望着。 好半晌,他竟笑了起来,笑得泪流满面,随后他整个人都踉跄了一步,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别叙和程惠风连忙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许久之后,他面上的笑容才止住,但他的脸却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强烈的萎靡。 “现在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再当掌门呢?我从来就没有当掌门的资格!”他竟直接推开了云挽的手,转身离去了。 众弟子皆面面相觑,另两位长老则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云挽只是轻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恰在此时,天边掠来一道遁光,落至面前,就现出了谢玉舟的身影。 他一见眼前的阵仗,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整个人也如点燃的炮仗,正要发作,云挽却伸手拉住了他。 “小师叔,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她真的累了,很累很累,累得好像一闭眼就能睡着。 谢玉舟便只好作罢,他瞪了别叙和程惠风一眼,冷声道:“我之后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赶紧让这些弟子散了!” ...... 云挽跟着小师叔,自然是回思过崖的住处。 但一路御剑而行,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致,她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飞泠涧。 只是此时的飞泠涧,早已是人去楼空。 云挽不禁又想起了,在与沈鹤之分别的最后一晚,他曾亲吻着她的唇,要她与他一同回飞泠涧住。 她便想,若那时她应了下来,若她没有在最后做出那个选择,她是否早就和沈鹤之回到了太虚剑川,与他住进了飞泠涧,甚至是与他...... 思绪及时止住,云挽轻轻闭上了眼睛。 谢玉舟在她身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在归墟发生之事,她早掐头去尾地在传音石里与他说了个大概,于是他这会儿就开始问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问,还一边对三峰长老破口大骂。 云挽下意识地回答着,但她不知为何,竟困倦得不行,眼睛闭上后,就再睁不开了。 她很快,又好像有些冷,竟就那般站在飞剑上睡着了。 再后来,飞剑似是落下去了,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了起来,又慢慢放至了榻上。 被褥严实地将她裹住后,那种隐隐有些发抖的寒冷感总算消失了,她微微瑟缩着,又好像终于觉得踏实,彻底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久,再醒来时,外面是一片朦胧的黄昏。 云挽翻了个身,就见谢玉舟正坐在她身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屋内没有点灯,他的面容隐在变幻的光影中,显得很是莫测。 “小师叔?”云挽微蹙眉,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她想坐起身,但身上那种强烈的疲惫感却并未完全消失,想来她所施展的斩魔剑,虽并不是完全体,却仍对她自身有着不小的损耗。 谢玉舟听到她的声音后,转头看来,他的脸也终于从光影之中浮出,眼底却是一种夹杂着愤怒和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很是怪异。 云挽有些疑惑,在她询问之前,谢玉舟倒是主动开口了。 他问她:“沈鹤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云挽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你知不知道......”谢玉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都透着艰难的干涩,“你怀孕了。” 短短几个字,却像是什么魔咒,令云挽整个人都被定住了,空气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两人对视着,好半晌都没人再接话。 片刻之后,云挽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幻听了。 “小师叔,”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了,我好像没听清楚。” 谢玉舟一脸的痛心疾首:“你自己号脉看看吧,我也希望是我搞错了。” 云挽脸上仍是那副茫然之色,但她还是依言将手搭在了腕上。 近一个月来,她一直在炽烈血渊忙前忙后,自没时间来仔细查看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她手指刚压上脉,便察觉出了问题。 她......的确怀孕了,且已有一个月之久,而沈鹤之为她解相思吟正是在一月之前。 “怎么、怎么可能?”云挽脸上的茫然之色却更重。 那晚在山洞之中,他因也是第一次,给她的,便是他的元阳,那东西原就对修为有些帮助,沈鹤之还刻意要给她当炉鼎,自是毫不吝啬地直接在她身体内释放了。 后来她昏睡了过去,但半梦半醒间,他仍用那种方式连着将自己的修为渡给了她好多次,她其实......感觉得很清楚,但修行之人是难以受孕的,所以她根本没料到会这样。 谢玉舟知道云挽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若你们身处昆仑,你自是不可能怀孕,但归墟魔气浓郁,本就有阻断灵气的效果。” “修行之人,若想怀孕生子,便需服用特殊的药物,使用特殊的手段,令身体中的灵气暂时消散,处在一种疑似凡人的状态,你那时大概在机缘巧合下达成了这个条件......” 云挽再次沉默了下来,这次却是低头看向了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 这感觉太异样了,她的肚子里,此时竟正沉睡着另一条生命,还是她的师兄与她的孩子。 她实在难以想象,也根本没做好准备,甚至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海里打个转,她都有种昏头转向的迷茫感。 过去的种种也不可抑制地在她眼前浮现,最初在登仙路上的惊鸿一瞥,后来他对她的悉心教导和爱护,她爱他爱了那么多年,终是下定决心彻底放弃,她却又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这是多么陌生的词语,陌生到让她忍不住惊战。 云挽再抬眸看向谢玉舟时,视线已经彻底模糊。 谢玉舟吓了一跳。 “别哭,别哭,”他连忙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泪水,“我现在就去把沈鹤之抓回来,让他好好负责!” 他这般说着,心底又是一股无法遏制的无名火:“我真没想到,沈鹤之竟然这么禽兽!一边追着那狐妖到处跑,一边还对你、对你......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下得了手的!” 谢玉舟与沈鹤之一同长大,即使沈鹤之已昏头到了这种程度,他对他其实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却只剩下一片恼怒。 “简直不可饶恕!” 云挽却伸手攥住了谢玉舟的袖子:“别去找他,我不需要他给我负责。” “你这是不打算跟他说吗?”谢玉舟皱眉,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 “本就是个意外,”云挽的泪水已经止住了,情绪也重新变得平稳,“我那时中了相思吟,他也只是为了帮我解毒。” 本来也怪不到他身上,更何况如果谢玉舟真找上门去,以沈鹤之的性格,他也不可能不负责。 但云挽却觉得,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那你是打算把这个孩子......” 谢玉舟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其实是想问她是不是打算把这个孩子打掉,但仅仅只是说出口,他都会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疼痛感。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云挽常年练剑,并不会给人纤瘦脆弱之感,如今怀孕月份尚短,自也不可能显怀,谢玉舟却还是生出了一种,此时的云挽已脆弱到需被人小心呵护才行的念头。 又或许,他只是觉得她早已遍体鳞伤,他不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才能不让她伤心痛苦。 “我......”云挽张了张嘴,最终却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我把孩子生下来吧。” 谢玉舟吃惊地看着她:“我不是听错了吧?你要生下来?你才多大,你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带孩子?” 云挽“嗯”了一声:“我是觉得养个孩子也挺好的,至少也算是给我找个事做,而且我也有养孩子的能力,我会照顾好它,也会好好教导它。” 谢玉舟仍没能反应过来,他愣怔地看着云挽,迟疑片刻,才又试探性地问道:“那沈鹤之呢?” “不管他,”云挽回答得毫不犹豫,“我生的,自然就是我的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也不能这么说吧,”谢玉舟总觉得不太对,“沈鹤之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而且你难道要让你的孩子出生之后就只有一个母亲吗?” 云挽便道:“我也是我母亲养大的,也不见得比别人少了什么,更何况我也不会像我母亲那样,任由我的孩子被人欺负,以我的剑术,我会将它护好的。” 谢玉舟看着云挽,突然有点头痛,他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说服她,但看着她那坚定的神情,他不知怎么的,又突然想通了,甚至还越想越有点兴奋。 养个孩子......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想生就生吧,反正咱们人多,”他道,“到时我把阮师姐捞出来帮忙带孩子,她一直待在牢里不愿出来就是因为少了个盼头,要是有个孩子,她估计就没那么消沉了;还有扶向柔,他一个大夫,总不至于连养孩子的经验都没有;对了,我那个姐姐最擅长看孩子了,星机宫小孩特别多,我每次回去都被闹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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