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却只吐出了四个字,他说:“子时已到。” 云挽起初没反应过来,随后她便见面前的青年从袖中掏出了什么,递至了她面前。 那是一支白玉发簪,很明显的女子款式,其上雕刻着精美细腻的翠竹纹路,清透而白皙。 云挽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抬眸看向了沈鹤之,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送给我的吗?” 青年点头,他似是犹豫了一下,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及笄礼,是该送发簪对吗?” 云挽慢慢将那支白玉簪拿起,她只觉入手沁凉,就如同沈鹤之指尖的温度,令她那颗不知在因何而煎熬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此物是由传音玉石雕刻而成,你手上这个是子石,母石在我手中,你只需向其内输送灵气,即使相隔千里,也可与我联络,”沈鹤之对她道,“等你过几日回了外门,若有要事,便可通过此物告知我......” 他顿了顿,又道:“若有人欺负你,你用它来找我,我也能及时赶到。” 云挽始终低着头,盯着手中之物,她突然问他:“师兄为何会知晓,今日是我的生辰?” “在执事堂录入弟子信息时,都会记录这些。” “师兄还专程跑去看了吗?” “上次前往落日渊参加内门论道会,便随意看了一眼。” 沈鹤之回答得随意,云挽却突然反应过来,他最初问她能不能在飞泠涧留住三个月时,便早已知道,三月之后,是她的十五岁生辰。 所以......这都是他有意为之吗? 云挽慢慢捏紧了那枚白玉发簪,眼眶突然有些发涩,她以为自己的生辰没有人会记得,可师兄却记得。 她以为师兄会因为觐仙镜中的画面提防她,可他却认真地为她准备了及笄礼。 她发现自己此前的担忧似乎都是庸人自扰,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落下,滴在了发簪之上,此时此刻,云挽莫名很想她娘。 母亲去世后,她便被匆匆接回了太虚剑川,甚至来不及用太多时间悲伤,恶意便接踵而至。 她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去细想,因为再不会有人像她娘那般,会心疼她、会安慰她。 唯一的亲人不在了,她只能将自己变成磐石,才不会被轻易刺伤。 可如今突然得了如此大的善意,往事那一幕幕的委屈,便不受控制地浮上了心头。 她的眼泪让沈鹤之有些意外,他竟难得显出几分无措。 “你若不喜欢这发簪......” “不是的,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云挽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我只是、只是想我娘了......以往每年生辰,都是我娘陪我过的......” 沈鹤之沉默了,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了:“我自幼父母双亡,在这昆仑墟中同样没有亲人......你、你若不建议的话,可以将我当作亲人......” 他大概很少会与旁人说这样的话,一句话竟说得磕磕绊绊,极不流畅。 云挽有些吃惊,她抬头看向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刚哭过,她的眼睛红彤彤的,眼角还溢着泪珠。 两人对视片刻,云挽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慢吞吞地攥住了沈鹤之的衣袖。 她试探着,轻声唤他:“哥哥。” 青年被月光映得明亮的瞳仁倒映着她挂满泪痕的脸,那原本如静潭般的眼眸,像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 那是云挽第一次,在沈鹤之眼底,看到了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第015章 云挽回到外门弟子苑时,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她一路向自己的住处走去,旁人纷纷侧目望来,因这三个月的修行,她的五感变得格外敏锐,自也清晰地听到了他们对她的议论。 “她居然回来了,”有人小声道,“那日看她被崔师姐教训成那样,还以为她以后都不敢回来了呢。” “回来有什么用?她还真以为她努力修行就能翻出天去?”有人唏嘘道,“她得罪的,可是崔师姐、是大长老,她只要待在这太虚剑川,便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也是个不自量力的,她若好好将掌门令交出来,大长老说不定还能怜惜她一介孤女,将她收作弟子,可她倒好,竟还倔起来了。” “毕竟是从俗世来的乡巴佬,短视粗鄙,哪会明白这些......” 那一道道投来的目光和以前一样,但云挽却发现,她的心态变了,她不再感到恐惧,更不再愤怒痛苦。 木剑被她佩在腰间,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拔出,冷硬的触感给了她无限力量,令她感到安心。 在接连不断的议论声中,云挽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过身去。 此举如向林间丢去一颗石头,惊飞了满树的鸟,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骤然消失,所有人都看着她,神情间是一种被“撞破”般的茫然和仓促。 不管她们是如何看待她的,被人当面抓住说闲话,也依旧是尴尬的。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喜欢,”云挽沉声道,“七个月后的内门大测,我会击败你们所有人。以后,我会成为太虚剑川的掌教,掌门令本就该是我的,我绝不会将它交给任何人。” 这不自量力的话,她却说得郑重,语气笃定,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竟一时都没能做出反应。 云挽也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她很快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起,云挽果真又开始和外门弟子一同随教习修行。 除开基础的锻体,修行还包含同门之间的切磋,在三个月之前,云挽连剑都握不稳,自不会参与到其中,但如今的她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拿着那把来自沈鹤之的木剑,轻易将对手砍翻在地,引得周围的同门皆面露惊异之色,就连平日里敷衍她的教习,都换了副眼神看她。 “她怎么回事?怎么变得这般厉害?”有人小声质疑。 “她手中那把木剑好像不太对劲,不会是在作弊吧……”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败给她的那名师兄,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此时他终于回过神来,从地上一高蹦起,指着云挽悲愤大叫:“是你作弊!” 面对众人的污蔑,云挽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 教习皱眉从人群中走来,众弟子见了他,宛如找到了ῳ*主心骨,七嘴八舌地指控起了云挽。 云挽只说了四个字:“我没作弊。” 教习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木剑上,神色有些古怪,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但最终并未多言,只突然唤道:“周晴。” 一名师姐从人群中走出,云挽认得她,内门论道会的第一日,便是她提醒了云挽,让她去武道场看比试。 且周晴在如今的外门,算得上是小有名气,她今年已经十七,原本的她天赋并不高,在外门中也不怎么出彩,若下次的大测还不能进入内门,便只能去做杂役弟子了。 可自她在上次大测中落选后,便好像突然开了窍,在修行上越来越出色,逐渐将其他同门都甩到了身后。 大家都说,这次大测,周晴必定会拔得头筹。 教习对云挽道:“以后切磋剑法时,你便和周晴一组。” 周晴神色不变,只冲云挽微微抱了抱拳。 此事不出意料地在外门传得沸沸扬扬,那日修行结束后,几乎每个外门弟子都在议论云挽。 云挽走在路上时,那些向她投来的目光,也和之前不同了,是疑惑;是惊讶;也是不可置信...... 云挽突然就觉得很痛快,那天晚上,她还是与以前一般,拿着剑去了柳溪旁,只是在练习挥剑之前,她从怀中掏出了那枚沈鹤之赠予她的白玉簪。 这枚白玉簪对云挽而言异常珍贵,她甚至不舍得佩戴。 她将灵气灌输其中,试探着在心中唤了一声“师兄”,沈鹤之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自那晚她在鬼使神差之下唤了沈鹤之“哥哥”后,云挽便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 具体哪不一样了,她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但那种感觉却分外强烈。 那日在觐仙镜所见也不再困扰着她,云挽甚至在想,若师兄真的会在未来坠魔叛逃,她也不可能将手中的剑对准他,她一定会紧紧拉着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坠落深渊、万劫不复。 他不止是师兄,还是哥哥,是亲人,是她会拼尽性命守护的人。 云挽将今日在外门发生的事讲给了沈鹤之听,传音石对面的青年便轻轻“嗯”了一声:“外门的教习都是在执事堂做事的内门弟子,他们还不至于主动为难你。” 他想了想,又道:“我有空便会去落日渊看你......若在修行上遇到任何困难,都可来问我。” 云挽攥着手中的玉簪,小声问道:“若不是与修行有关的事,也可以说与师兄听吗?” 沈鹤之沉默了一瞬,四周很安静,安静到云挽仿佛都听到了他轻轻的呼吸声,就在云挽担心自己是否有些太得寸进尺时,青年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道:“可以。” 有微风拂来,携着草木青葱的气息,吹得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师兄怎么总是这么好说话,”云挽的指腹下意识摩挲起了玉簪上的翠竹雕纹,“我还以为我的要求太过分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介意,也不觉得打扰......”沈鹤之停顿片刻,又道,“你对我......其实不必总是小心翼翼。” 他的声音没了平日里的冷冽,像一片羽毛,慢慢落在了云挽心间,带着细微的酥痒,撩起阵阵波澜。 “师兄,我......” 某些情感呼之欲出,又被她悄悄压下,云挽认真道:“我会努力通过大测,进入门内的。” “好。” * 随沈鹤之修习了三个月剑术的云挽,在外门几乎难遇敌手,但她却打不过周晴。 这位周师姐的剑招犀利多变,剑风凌厉霸道,她堪堪接上几招就会落败。 但云挽并不气馁,她每晚都会通过白玉发簪,与沈鹤之复盘当日战况,她的剑术也在这一日日的比试切磋中迅速成长。 周晴想要击败她,不再是一件轻松的事,甚至于两人每次切磋时,周围都会围上一圈旁观的弟子。 云挽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和周晴成功打成了平手,再一月后,周晴败给了她。 外门的师兄师姐看待云挽的目光再不似以前那般,有羡慕,也有敬佩,就连教习看向她时,神色间都会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欣赏,无人再敢轻视她。 沈鹤之也的确如他所说那般,时不时便会来落日渊看望云挽,因着云挽在剑术上的进步,他甚至会拔出无霜剑,亲自陪她对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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