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很奇怪,云挽觉得自己就像一汪正在与大海汇聚的清泉,在这寸寸交融的过程中,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占据,是冰寒的,又带着隐约的棱角,如最坚硬锋利的寒剑,却收起会割伤她的刃,慢慢探入她柔软的肌骨之中,那份触觉延展在她的经脉丹田里,又缠绕住她的灵魂,陌生到让她莫名有些害怕。 她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他更紧地拥入了怀中,他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下安抚着她。 云挽这才发现,她竟又找回了自己的身体,她此时正沉在水底的最深处,被沈鹤之紧紧抱着,随着水波轻轻起伏。 她恍惚了一瞬,突然又反应过来,沈鹤之并非正拥着她,而是与她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亲密到不分彼此。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云挽想向沈鹤之询问,她懵懂抬头,却发现眼前所见再不是幽深的水底,而成了一片灵气浓郁的内府,但那又好似并非是她自己的内府。 她无法准确地判断出自己此时的形态,只看到面前悬着一段脊骨,她知晓那是修士的灵骨,也唯有拥有灵骨之人方能修行入道。 可那段灵骨并不是她的,且那灵骨的模样也尤为古怪。 如琉璃般半透明的脊骨闪烁着七彩的霞光,仿佛是一件极为精美的至宝,可那脊骨的每一节上都被打入了漆黑的骨钉,骨钉连接着长长的锁链,将那段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琉璃之色一圈圈地缠绕住。 那一道道的锁链似已经存在了许久,深勒入骨质中,几乎与那段脊骨完全生长在了一起。 如一条七彩神龙被漆黑的恶蛟咬住了最脆弱的喉咙,又被盘绕囚紧;又仿佛是从嶙峋丑陋的怪石间,生长出的向阳花,令人望上一眼,便忍不住产生一种唏嘘疼痛之感。 在短暂的迷茫后,云挽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她眼前所见......似乎正是属于沈鹤之的琉璃骨了,而那缠绕其上的锁链,则将他禁锢在望仙道中的螭龙链。 云挽不明白她为何会看到这些,她不禁伸出手来,用指腹轻轻触上那琉璃色的灵骨。 裹在霞光之下的坚硬灵骨入手后却并不温暖,反而一片冰寒,仿佛那光滑的触感并非是骨质,而是冻凝而成的千年坚冰。 这个瞬间,云挽突然就想起了谢玉舟同她说过的话,他说:“沈鹤之的灵骨并不偏寒,他却修了一身精纯的寒气,剑意更是冰寒刺骨,为的便是减轻那份难消的疼痛......” 所以......如此冰冷的温度,是因为太疼了吗? 云挽的指腹慢慢抚过那琉璃色的灵骨,最后落至了被打入骨钉之处,一寸寸摩挲着。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所触碰之处竟好似变得更加明亮澄澈,也不再那般寒冷刺骨,反而散发出了淡淡的暖意。 云挽不禁合拢五指,将那段灵骨完全包裹入了掌心之中,可也就在这一刻,沈鹤之突然低“哼”了一声,那被她握入掌心的琉璃骨也好似不堪重负般地轻颤了颤。 云挽一惊,她赶紧松开了手,显得有些慌乱:“我、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 青年的呼吸很重,仿佛真的正在忍受着某种难耐的疼痛,可他却轻轻摇头:“不必道歉......我不疼......” 他的声音听着是那般的异样,低哑中仿佛染上了浓重的情绪,似带着某种深深压抑着的渴求,又好像真的痛苦到了极致。 云挽不禁有些害怕,也再不敢去触碰面前那段琉璃骨,她忐忑地小心问他:“师兄,你还好吗?” “我没事......”青年起伏的呼吸好半天才慢慢平复。 云挽并未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便觉自己被一股灵气包裹住了,随后她就看到她所处这片内府中突然涌入了一大股汹涌的潮流。 那潮流肆虐着,很快就化为了四处乱窜的锋利剑气,无差别地击向每一处,似是想将这处空间完全撕碎。 但那层裹住她的灵气却很快散开,一边将她的意识护在其中,一边迎上那斩出的道道锋芒,将它们包裹在其中,又挤压碾碎。 那些看似充满戾气的剑气在这冰寒的灵气下几乎不堪一击,只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所以耗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被完全清理干净。 云挽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在灵气的庇护下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可当所有的剑气都被碾碎后,她竟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困倦感,仿佛自己的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大量流逝了。 昏昏沉沉间,她好似又被人搂入了怀中,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并未能看清那人的脸。 ...... 云挽是突然被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来,就见竹帘半开,窗外树影婆娑,午后细碎的阳光撒在屋角床头,照出一片和煦宁静。 她...... 她怎么会做那样一个荒诞的梦?还在梦中与师兄那般亲密...... 云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睡懵了,竟有些搞不清现在的自己是否还在梦中了。 她的心中也生出一种很异样的情绪,酥麻难消,她愣愣地坐在床上,好半天才彻底清醒过来。 对了,她的伤呢...... 云挽这时才意识到,她的伤竟已经完全好了,甚至还好得有些过头了。 她经脉之中的灵气充盈得几乎要溢出来了,修为也明显提升了许多,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再感不到丝毫疼痛。 云挽脸上满是匪夷所思之色,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伤好之后,不仅没烙下病根,修为竟还增加了。 她偏头看去,就见忘悲剑此时正安静躺在她的床头处,这望去的一眼令她不自觉产生了一种欣喜感,那些心间的疑惑也被她暂时抛去了。 她将忘悲剑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眼底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剑山秘境令她受了重伤,但她却觉得,这把忘悲剑其实是喜欢她的,它最初被她握住时,的确反抗过她,可等它真正被她拔出后,这把名刃之上所储存的剑气也自行溢出,护住了她的心脉,这才没令她直接在剑山秘境中暴毙而亡。 她目光转动,突然注意到,在自己的枕头旁,竟躺了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根花蒂,其上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本该与之连接的花朵仿佛刚刚掉落不久。 这是什么? 云挽将花蒂拿起,看了好半天却仍是不得要领,她最终摇了摇头,将那根花蒂收了起来。 飞泠涧仍是一如既往的空旷,沈鹤之不知去了哪里,小师叔也不在...... 云挽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古怪的梦,想来是因为她在剑山秘境受的伤太过疼痛难忍,她才会做那样的梦...... 云挽将心尖那抹异样的波澜压下,她推门而出,就在屋外的院落中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是那位药仙宫宫主,扶向柔。 “云挽姑娘,你醒了。”青年见她走来,冲她温和一笑,神情很是友善。 扶向柔的五官带着一股淡淡的阴柔气,仿佛不具任何攻击性,可却又给云挽一种深藏不露之感,令人很难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此时的扶向柔,看她的眼神却似乎有些奇怪,云挽形容不出那种奇怪到底是什么,只是心底突然有些隐隐的不安。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见扶向柔肩上挂着药箱,似是正准备离开,云挽便问道:“前辈是打算走了吗?” “是该走了,”扶向柔点了点头,“云挽姑娘的伤既已经好了,我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此处了。” 云挽想了想,还是对他道:“多谢前辈的医治。” “你其实不必谢我,”扶向柔摇了摇头,眼神却变得愈发古怪,“真要谢的话,你还是去谢沈鹤之吧,我原是不会再出山为人医治的,是他用他的一节琉璃骨作为交换条件才将我叫了过来......” 他此话让云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修士的灵骨是可以被剔出的,只要不伤了灵根,便会重新生长而出,但ῳ*剜出灵骨对于每个修行者而言都是一个极度痛苦的过程,且修为越高者,所需承受的痛苦便越大。 云挽嘴唇颤了颤,竟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扶向柔又道:“何况我也只是为你诊了病,提出了医治的办法,真正实施之人,仍是你那位师兄,所以你若是想感谢的话,还是去感谢他吧,我实在担不起你的感激。” 他叹了口气,转而又有些抱歉地对云挽道:“我在此停留的时间很久了,药仙宫还有许多事务等着我处理,我得离开了。” “等、等一下。”云挽突然叫住他。 她从怀中取出了那根散发着淡淡灵气的花蒂,问道:“敢问前辈,此物是什么?我醒来后便见它躺在我的床头。” 扶向柔的目光触及其上后,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似是犹豫了一番,随后才道:“此物乃一种灵花,是辅助你治疗而用,至于它到底是什么......恕我不能如实告知你,但你若实在感兴趣,可以自己去调查......” 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态度,让云挽愈发疑惑。 扶向柔很快离开了,云挽却看着手中的花蒂怔怔出神,她心中那份异样感也愈发强烈。 芙蓉所在的那条竹溪又被冰雪冻住了,想来沈鹤之和谢玉舟看来,她会在剑山秘境受重伤,大概觉得是受到了芙蓉的挑唆,沈鹤之便干脆终止了她与芙蓉的接触,可这也让这座飞泠涧变得更加空旷。 更何况她会前往剑山秘境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 云挽思量片刻,最终从怀中掏出了传音石,唤出了谢玉舟。 “醒得如此快,想来你的伤已经痊愈了。”谢玉舟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 云挽犹豫了一下,便打探道:“我听说,药仙宫的扶前辈会前来望仙道为我治疗,是因为沈师兄用了一节琉璃骨作为了交换条件。” “那个呀,”谢玉舟很是无所谓,“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沈鹤之的琉璃骨长年被螭龙链捆着,他又修了一身寒气,麻痹了知觉,所以即使剜出灵骨,他也不大会感觉到疼痛。” 云挽蹙眉,她总觉得不对,可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谢玉舟很快又道:“哎呀,你就别管了,你伤不是好了吗?明日继续去无涯峰跟着其他同门一起修炼去吧,既已得了本命剑,便更要努力修行才对,不要罔顾了你受的那一身伤。” 云挽沉默片刻,终是咬牙问道:“小师叔,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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