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是他从前无法离开望仙道,被困在这飞泠涧之中,于是他的温柔都只有云挽能看见,而在凌苏苏的过去,在属于她的经历中......那便是一个与她完全无关,耐心地爱护着旁人的师兄。 分明每一处都是熟悉的,熟悉到云挽几乎能想象出他在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时的神情语气,可却也是陌生的,陌生到她轻易无法触碰,也不敢去触碰。 沈鹤之伤势痊愈后,尘封的记忆也随之恢复,可那时的他却已经克制不住地对那默默照顾陪伴了他一年的少女动了情,也为她破了道。 行至那一步,他不得不抛却前尘,转修炼情剑。 他逼不得已,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再后来的事,便是云挽后来所见的,沈鹤之带着凌苏苏回到了太虚剑川...... “所以我很感激师兄,”凌苏苏冲云挽笑了笑,“若不是因为师兄,我没办法像现在这般活得肆意。” 她说罢,不知为何,竟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她看着云挽,目光带着几分天真,又好似很是小心翼翼。 云挽就听她突然问她:“祝师姐,我与你说这些......你不会生气吧?” “我......”云挽张了张嘴,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我为何要生气?” 凌苏苏犹豫了一下,才略显扭捏地道:“我以为师姐是喜欢师兄的......” 她仿佛是终于鼓起了勇气,认真地看着云挽,咬牙道:“我知道祝师姐与师兄认识得更早,相处的时间也比我多,但我是真心喜欢师兄的!不会将师兄让给师姐!” 云挽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凌苏苏会如此直白,直白得几乎有些刺痛了她。 被这般当面道破心事,她突然就生出了一种耻辱又愤怒的情绪,那掩在衣袖下的手也下意识收紧了,她终于明白了凌苏苏此番的意图,可她又能如何?她是那样的绝望无力,甚至不敢将这份愤怒的情绪显露而出,那只会让她愈发觉得耻辱。 “凌师妹多虑了,”云挽轻声道,“沈师兄对我并无男女之情。” 凌苏苏好像还是不放心,她直勾勾地盯着云挽,像是想看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那祝师姐呢?” “我、我亦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情......” 云挽扬了扬唇角,最后却并未将这个微笑的动作做出来。 她说了谎,她不得不说谎,她怎会去承认自己此时的酸涩难忍呢? 云挽垂下视线,低声道:“不久之后,我会搬离飞泠涧。” 凌苏苏似是愣了一下,随后她竟流露出了几分羞愧与歉意:“祝师姐,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只是因那日我无意间听到师姐说的那些话,便始终有些担心,不过如今既然都说开了,那我与祝师姐也可毫无芥蒂的相处了。” 凌苏苏说着便又笑了起来,她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我知晓师兄所修功法特殊,但我并不介意。” 她语气坚定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他。” 云挽不禁抬眸看去,就见少女那双漆黑的眼眸璨若星辰,其中蓄着柔柔的笑,和毫不掩饰的爱慕,那是对沈鹤之的爱慕。 那份明媚与炙热,突然就让她产生了一种灼烧的疼痛感,她几乎有些仓皇地想逃离,可当她突然转过头去时,她却在浓郁的翠色尽头,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一身白衣的青年,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也不知他来了多久,又是否将她们的交谈都听了过去。 云挽这一扭头,便恰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平静而疏冷,几乎透出些无情来,即使接触到了她望来的这一眼,也未被她触动分毫。 云挽却突然觉得惊慌,甚至生出了一种仿佛被看穿了所有心事的狼狈窘迫感。 但也只是一瞬的对视,青年便转开了视线,看向了她身旁的少女,而那凝在他眼底的冰寒冷意,似也在这一刻融化。 云挽意识到,沈鹤之看凌苏苏的眼神,与看她时是不一样的,她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不一样,似乎多了些柔情,又像剥去了冷硬的壳,变得不再坚硬硌人,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珍视。 而凌苏苏也在这时注意到了沈鹤之。 “师兄!”少女几步跑至他身旁,轻轻拉起了他的衣袖,她扬起头,露出些许心虚之色,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刚刚都听到了吗?” 青年“嗯”了一声,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再次向云挽扫来一眼,但那一眼却没有任何停留,轻飘飘的,很快便随意地移开了,仿佛并不怎么在意。 凌苏苏会突然与云挽说那些往事,便是因为她以为云挽也喜欢沈鹤之,她担心云挽会与她争抢沈鹤之。 往重里说,她此举其实算得上是在向云挽宣战,或者说是在警告她,即使她的语气是那样的温和,神情也带着几分天真,但她的确是那个意思。 沈鹤之既然都听到了,他怎会不明白她的意图呢?可他却好似真的不在乎。 不过他又为何要在乎呢?若她当真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将他当作师兄,当成哥哥,那么凌苏苏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自也不该放在心上才对。 云挽忍不住再次抬眸看向他,他却仿佛并未察觉她的目光,只是抬起了右手,而丝丝缕缕的冰寒之气也随之蔓延开来,逐渐充斥在了整片空间。 云挽愣怔着,就注意到身后那条奔流着的溪水再次被冻凝了起来,这片竹林也霎时变得静悄悄的。 她恍惚间,终于明白了。 沈鹤之会跟过来,根本不是为了偷听凌苏苏与她的交谈,甚至于他也完全不在乎她都对她说了什么。 他会出现在此,是出于对凌苏苏的担忧和关切,因为知道她害怕芙蓉,见她进了这幽萃竹林,他便想要跟来看看她是否无恙。 云挽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爱与不爱的区别,竟会如此大。 原来师兄爱一个人时,是这般的不同。
第039章 那日之后, 芙蓉重新被冰封入了竹溪中,云挽也没了向他继续询问的机会。 不过她没再去请沈鹤之解开冰封,芙蓉那时的表现虽有些奇怪, 不过想来他其实也不知道要如何修复碎裂的忘悲剑, 否则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洋洋得意地炫耀出来, 再让云挽主动求他。 但这不代表云挽完全将那日发生的事抛在了脑后。 她冷静下来后, 就忍不住开始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芙蓉与她说的那些话, 和他那奇怪的反应。 他当时到底在忌惮什么?为何凌苏苏一出现, 他便直接逃走了? 她去问他忘悲剑的事, 他却慌慌张张地与她讲起了那神秘的有苏狐族...... 之后凌苏苏就突然出现了, 像是专门为了打断芙蓉的话一般。 那时云挽脑子里就冒出了个古怪的念头,她怀疑凌苏苏, 怀疑这位被沈师兄带回来的凌师妹, 便是芙蓉所说的有苏狐族,是那位据说是有苏氏族长最疼爱的小女儿,所以云挽才会试图通过询问她的过往经历试探她...... 可是凌苏苏又是怎么回答她的?她讲起了与沈鹤之有关的事。 云挽听得心中酸涩,许多事都未来得及仔细思考,如今琢磨起来, 她却突然在想,凌苏苏那时不会是故意想打断她的思路吧...... 这个念头反复地打着转,令云挽始终心神不宁。 她开始思考,若凌苏苏当真来自有苏狐族, 且是那位有苏氏族长的女儿,那她来到太虚剑川的目的是什么呢?她如今跟在沈鹤之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为了厄骨吗?还是别的什么? 可是妖与人族修士一般, 生活在昆仑墟中,修的乃是天地灵气, 若被魔气侵蚀,他们同样会逐渐失去理智。 所以,若她的目的是厄骨,似乎又有些说不通...... 云挽还记得,芙蓉说那位有苏氏的大小姐爱上了一个病怏怏的凡人男子,甚至四处奔波着为他寻找续命之法...... 这般看来,难不成她是为了寻那续命之法才来的? 这个猜测让云挽觉得心惊,倘若真是如此,那凌苏苏对沈鹤之便只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了,沈师兄却为了她转修了炼情剑...... 炼情剑根本就是一个可怕的诅咒,这回导致出怎样的后果,云挽几乎不敢去想。 但这毕竟也只是一个猜测,芙蓉是魔,他的思维方式本就与人不同,也许他那时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既然已经有了猜测和怀疑,云挽就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 于是云挽并未如之前计划的那般,立即搬离飞泠涧,除了前往藏灵峰阅读典籍外,她开始留意起了凌苏苏的动向。 凌苏苏与其他内门弟子一样,晨间前往无涯峰修行,夜里才归来,每日都过得忙忙碌碌,似乎并无任何嫌疑。 云挽还注意到,凌苏苏在内门的人缘非常好,不管是与她同窗的弟子,抑或是一些早已出师的师兄师姐,竟都很喜欢她。 就连三峰长老看到她时,都会不自禁露出几分笑意。 她如今是崔见山的小徒弟,崔见山起初收她为徒,为的是打压云挽,现在却也多了几分真心,时常便会指点她一二。 不过有个人倒是例外,崔檀昭非常讨厌凌苏苏。 在云挽的特别留意下,她已经连着撞见过许多次崔檀昭找凌苏苏麻烦了。 崔檀昭从前讨厌云挽,因为沈鹤之总护着她,但现在,她的这份厌恶则落到了凌苏苏身上,且成倍地增长。 凌苏苏成了她父亲的徒弟,又颇得她父亲赏识,在修炼上比她天赋高,在同门间也更受喜爱,甚至还顶了个沈师兄未婚妻的名号。 崔檀昭每次看向凌苏苏时,那双眼睛都仿佛淬了毒,像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 比较奇怪的是,她每次来找凌苏苏麻烦时,凌苏苏都忍气吞声地任她欺负,不似当初的云挽那般,习得了剑术后,就立马教训了回去,这便让崔檀昭的行为越来越变本加厉。 云挽与凌苏苏比试过,她知道崔檀昭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她便有些想不通了。 好在凌苏苏和当初的云挽不同,她在门内有许多朋友,每当崔檀昭来找她麻烦,都会有不同的人为她出头。 这些同门平日里因崔檀昭是大长老的女儿,不愿去招惹她,但见到崔檀昭欺负凌苏苏时,竟一个个都变得仗义了起来,所以至今为止,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事。 找不到证据,云挽的猜测也无从证实,而对于此事,她自己心中亦是复杂的,因为她恍惚间突然就意识到,她其实不确定她到底是否希望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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