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她一张口,哭腔便泄了出来,铃铛捂住嘴,可怎么也止不住。 “铃铛?咋了?你这是咋了?”阳奶奶格外紧张,她手机是老年机,才刚开机就接到了孙女的电话,听见铃铛的哭声,阳奶奶顿时急住了。 “不是……不是我……”铃铛努力说清楚话,她擦了擦眼泪,说:“是绣云奶奶……奶奶走了。” “啥?!”阳奶奶吼了一声,过了许久,铃铛才听见她的声音,像是哄孩子的笑语:“铃铛,你是不是又睡迷糊了?你前几天不还说许安呢吗,这次是不是也做梦呢。奶奶就知道……” “没有……没有……姑姑已经去了……”铃铛感觉不到一丝快乐,她眼泪汹涌,对着电话那头的阳奶奶哭着说:“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回应铃铛的是两声嘟嘟,电话被阳奶奶挂断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铃铛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小姑回来了。 李薇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的电视。 电视黑着屏,屏幕里映照着李薇的影子。 影子也直勾勾地看着李薇。 她应该是坐了很久,坐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泪痕都干涩贴在脸上,轻轻眨眼,就觉得扯紧了皮的疼。 村里有规矩,下葬之前,除了死去之人的血亲,其余人不能在灵前哭,怕哭坏了亡魂儿的断肠路,想哭得在家里偷偷的哭,或者等到这人要下葬的时候,在他坟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李薇只进去看了绣云奶奶一*眼,眼泪刚落下来,就被几个老人连拉带拽的送回了家。 大概是哭了一场,铃铛的心里不那么难受了,她蹲在小姑跟前,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小姑,”铃铛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姑,她不知道亲人离世的断肠痛,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只是知道李薇现在很难过,悲伤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了。 李薇回了神,她来回摸着铃铛的发顶,声音有些干哑:“给奶奶打电话了吗?” “打过了。”铃铛乖巧应声。 “赵芊呢?给她发过消息了吗?许平的坟是她埋的不?” 铃铛摇头,“我马上问。” 绣云奶奶的死将原本安排好的有秩序的东西都搅乱了,铃铛也忘了问赵芊到底还知道什么。 铃铛拿出手机,余光扫见邵玫给自己发过来几条消息,她选择性地忽略掉,给赵芊发了条消息过去。 铃铛:“许平的坟是你处理的吗?” 赵芊:“铃铛姑,你在说什么呀,许平是谁?” 铃铛立刻皱眉,赵芊又在搞什么? 铃铛:“?你又想干什么?” 赵芊:“铃铛姑,你突然给我发消息好奇怪呀,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该奇怪的是铃铛才对,她居然从赵芊的文字上看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还是那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小鬼头吗? 难道…… 铃铛抬头,微红的眼里多了几分茫然。 “怎么了?不是赵芊?”李薇问。 铃铛摇头,赵芊好像……不太对劲。 她眨了眨眼,随即站起来,对李薇说:“小姑,我要去一趟赵芊家。” 李薇也站起来,大概是整理好了情绪,她轻嗯了一声说:“带上手机,我去绣云奶奶家帮忙,中午喊你回家吃饭。” 铃铛跟着点头,拿了把伞便朝着赵芊家小跑过去。 赵芊家不远,不过五六分钟就到了,铃铛熟练拍门。 和第一次不一样,这次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扎着马尾的少女怯生生从门后探出脑袋,连眼睛都有些畏缩。 “铃……铃铛姑……”赵芊的声音低低地,垂眸不敢看铃铛,问:“你来找我妈吗?她上班去了,得中午才回来,你中午再来吧。” 赶人的话赵芊说的格外流利。 “我找你。”铃铛的眉压得更深,她按住赵芊要关上的大门,放低了声音问:“赵芊,你怎么了?” 铃铛心里其实有了猜测,眼前这个赵芊和昨天那个赵芊不一样。 眼前这个才是真赵芊。 “我?”赵芊还是低着脑袋,“我一直待在家里,什么事也没有。” “你这几天有没有感觉到奇怪的地方?”意识到是真赵芊,铃铛不由得软了声音,“比如说……意识很模糊之类的。” 铃铛表现的才可以用奇怪来形容吧。 赵芊疑惑地抬头看了铃铛一眼,“没有,我这几天都在复习。铃铛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就……” “我看看你的手,右手。”铃铛打断她,说了最后一个请求。 赵芊乖乖地伸出右手,铃铛翻过手腕,赵芊的手背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假赵芊已经走了。 “铃铛姑,你在看什么?”真赵芊依旧无法理解铃铛的行为,忍不住好奇问她。 “手相,我新学的。”铃铛笑了笑,说:“我看你的手相不错,能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是……是吗。”赵芊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 似乎这几天都不太顺利。 第一天铃铛被吓得进了医院;第二天是许平说什么头七返魂;第三天又做了那个古怪的梦,甚至她还和“赵芊”开了许平的棺材;第四天…… 绣云奶奶走了。 一想起那位慈祥和蔼总是笑得眼尾开了褶子花的奶奶从此再也见不到了,铃铛的心就跟着堵住了。 生死是有命数的,老天要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 绣云奶奶的寿数到了,自然是该走的。 可铃铛还是想到了许平和许安这对双生姐妹。 她自暴自弃地把老人的离世揽到自己身上。 是不是因为铃铛她做错了事,惩罚才会落到她身边的人身上。 铃铛的第三个劫还没到应验的时候,然而她已经知悉死亡的时间。 第七日的某个时候,也许是漆黑夜里,也许是堂皇白天。 就像那个梦,水鬼拖着自己入了水。 她的未来,会在永不见光的黑沉水底了结。 铃铛将雨伞往后撤,微凉的雨丝斜打在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很沉,揪紧在一处,快要喘不上气。 天上灰蒙蒙的,夏天雨水多,下总是下个没完,没个三五天都停不了。 她心头也落了雨,跟着这场雨一起。 铃铛想,还有两天。 去掉第七天和今天,还剩两天。 其实第四天也只是开了个头,打开手机看看时间,才早上八点,刚吃完早饭而已。 可她却盼望着这几天早些过去。 最好现在就是第七天早上,她会换上衣柜里最漂亮的衣服,静坐在家里体面地等着许安到来。 “铃铛,伞也不好好打,你奶奶呢?” 正闭着眼感受着雨丝打在眼皮上的寒凉,迎面却撞见了萍姨。 故意后撤的雨伞被重新扶正,将冰凉的雨点隔绝在外。 萍姨也打着伞,穿着一身黑,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铃铛。 她这才回过神,雨水打湿了她半个肩头。 “奶奶快回来了,给她打过电话了。”铃铛掩住心头的怅然,主动和萍姨聊起来:“萍姨,玉清呢?她好点了吗?” “严重着呢,还不能见人。”萍姨说起女儿时冷硬的眉心都放软了,“铃铛,你也快回家吧,我得去你绣云奶奶家,昂,没事别出来瞎逛了。” 话音未落,她就越过铃铛要去绣云奶奶家。 “萍姨,”铃铛突然侧身喊住她。 迎着萍姨探究的目光,铃铛张了张嘴,有话在齿间过了许多遍,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摇了摇头,眼望着女人渐渐远去,视线从她的背影落到地上的雨水浅洼里。 铃铛不太想回家。 这个点回家,家里空荡荡的。 好巧不巧,她站在了一处岔路口,一条通往村头,一条通往村尾,还有一条通向西塘。 铃铛回家要走去村尾的那条,沿途还是绣云奶奶家。 她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转动脚腕,走了另一条路。 跳出昨天那件事,铃铛其实还有些没想明白的地方。 比如乌鸦、最初夜里看见的那只,还有枯枣树上的一群。 铃铛最近看到过许多次乌鸦。 明明平时很少看见的鸟类突然成群结队地冒出来,迷信来看大概率是要有大事发生;而从科学的角度解释应该是环境生态得到改善,或者鸟类来过冬。 可铃铛却觉得不对劲。 乌鸦是死亡的信使,它们的到来宣告着死亡的降临。 许安、绣云奶奶,马上也会轮到她。 可仅仅只有这种关系吗?因为预感到了死亡,所以才从无人的角落里冒出来,深夜顶着风雨敲打自己的窗户? 铃铛只觉得荒诞。 她好像是一个木偶,在后台被人涂上了油彩穿上了戏服,再推到台前,默然看着那些并不认识的人在她两侧唱念做打,而台下,空无一人。 她是被支配者,是不该知道真相的“无辜者”。 终于,她到了。 第29章 寻找许安 那棵槐树在本就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更加阴郁。 白生生的花从浓密的枝叶间挤出来,一个个对着她的方向绽开了笑脸,雨水里的笑脸。 铃铛垂着眼皮,槐树底下不见许平。 也是,这样的天气里她也不可能还呆在槐树底下。 许家的大门紧闭,铃铛不需要再去看黑黝黝的堂屋,不需要再去想象些黑暗里的东西。 她来到槐树底下,收了伞。 树荫浓密,她仰起脸,微凉的雨丝打在眼皮,铃铛颤了颤眼睫,才看清那一根微微下弯脱离枝干的枝条上浅浅的勒痕。 过了四天,痕迹已经不如最初那么清晰,铃铛掏出手机对着有勒痕的枝干拍了一张照片。 这算是证据,铃铛没说慌的证据。 在她的世界里,她并没有做梦,她切切实实听到了许安的死讯,也切切实实看到了她吊死的勒痕。 甚至现在,她就站在当初的许安身下,仰面向上望着。 许安是怎么一副死相? 听说吊死的人是窒息而死,颈下都会被勒出深深的青紫勒痕,那个傻子,她不觉得痛吗? 那么…… 头脑突然闪过什么,转瞬即逝。 铃铛站在绳索绑住的枝干下面,浑身发凉。 那个暴雨夜,许安是怎么冒着雨将绳子悬吊在枝干上,又是怎么样踩着凳子将脖颈套进绳套里? 一直以来,因为许平大张旗鼓地向铃铛灌输死亡的信号,导致她忽略了一个人—— 许安。 那个和姐姐一同落入西塘却侥幸寻得到一丝生机的傻子,她为什么要在暴雨夜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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